第14章 谁在震中

　　“小叶，坐，快跟我说说县里最近的情况。”温兆瑞刚退休两个多月，就觉得离东苕远了。
　　“爸，叶县长刚到呢，你急什么。”温尔雅端着水果盘走出来嗔怪地说：“退休干部啦，别指手划脚地。”
　　“我只听不说，可以了吧，管得真宽。”温兆瑞笑语。
　　“今天有时间，呆会儿慢慢向您汇报。”叶轻舟转而又对温尔雅说：“小温，听说博士毕业了，恭喜啊！今年职称报了没有？”
　　“读博读得脱成皮，总算是熬出来了。今年报了副高，等着您回来给我投票。”温尔雅一脸轻松地说。
　　“条件怎么样？”叶轻舟关心地问。
　　“论文项目都还可以。”温尔雅缓缓介绍了一下论文项目的数量和层次后，又补充说：“教学工作1次优秀，指导学生参加省级学科竞赛获奖4项，带的班考研率为45%。”温尔雅如数家珍的这些是核心要求，当然之外还有思想政治素质和职业道德、外语、计算机应用能力、继续教育、学历资历等其他要求。
　　叶轻舟听得非常认真：“你的条件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应该没问题。”
　　“难说，你们的条件越设越高，真要把我们老师给逼死了。”温尔雅担心他离开师大两年，不一定清楚行情。
　　“职称评审办法可是人事处制定的，我们科研处只负责核实你们的科研业绩，当然还给你们发放奖励。”叶轻舟解释：“你以为我们日子就好过呀，学校也要考核我们，省里又要考核学校，这都一环连一环、一级管一级。县里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你爸最有发言权。”
　　“条件再变，只要自己上心上进，就不会垫底。”温兆瑞说。
　　“老觉得我垫底，您那树荫底下我又乘不了凉。走了，上进去了。”温尔雅知道他们有事要谈，知趣地撤离了。
　　“快回校了，是不是有点舍不得啊？”温兆瑞问。
　　“还真不是一点两点的舍不得，云间镇刚有点眉目，就轮不到我动手了，手痒心痒啊，关键还不能挠。”叶轻舟的心确实有点急迫，希望自己离开的时候能做成更多事。
　　温兆瑞却并不这么认为，师大的校领导肯定会把这好钢用在刀刃上：“你的想法很好，我看呐回到师大仍有用武之地，你们校领导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痒痒却不给你挠的机会，回来后换个身份，继续做好云间这篇文章。”
　　“去年是吴大、师大的二级学院在对接，半年后已上升到学校层面，我在科研处应该还能发挥点作用，就怕下半年换届，去了别的岗位。”叶轻舟对师大的情况了如指掌。
　　温兆瑞说：“到时候你向组织努力争取，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你能办的事办好才最重要。”
　　叶轻舟说：“两校与云间的合作见效很快，师大艺术学院设的美术创作基地有模有样了，现在不光师大的美术生在云间写生，省内外其他高校自发去的学生也多了。老师们也开了好几个工作室，创售一体，小型作品展月月有，艺术气氛越来越浓。师大文史学院的文创基地也已初具规模，挖掘的地方民俗民风、民谣民歌以及地方历史文化名人故事等都已结集付梓，他们提出以记忆、重生、共建和相融为核心理念，致力于将云间打造成一方文化之镇。吴大出力也不小，建筑学院规划设计的民宿改建工程已初具规模，年青人来得多了，整个小镇就活了，民宿生意也不错。就是中药材、茶叶这块慢一点，吴大和师大建的生物医药基地、中草药育植观光基地等还只个雏形，未来设想是把云间打造成为吴城的药谷。县里很重视，紧接着就是房地产开发，没这块推动，县里也没那么多资金，包括整个小镇的环境设计与保护等都需要用钱。”
　　“我看没多久，省美院、中医药大学就要后悔了。至于房地产，只要与环境相融，与云间未来的发展方向契合，适度开发也是必要的。”温兆瑞倒并不反对。
　　叶轻舟引到了今天的来意上：“有件事要跟您汇报一下，还得请您帮忙。”
　　“你那么大盘子，哪有我帮忙的地方。”温兆瑞挑了挑浓眉。
　　叶轻舟喝了口茶继续说：“您家女婿钟继东，老家有间小房子正好在拆迁范围内，房子只有十来个平方，年久失修，水电也不通，根本没办法住人，我们在土地面积的基础上加了六万，可还是没有达到钟家的预期目标。云间毕竟是个山里的小镇，地价本来就很低，因为县里准备开发，房价才上来了一些。如果给钟家太高，其他已经签约的人家肯定要跟着闹。”
　　“钟家是不是又把我的名头抬出来了？”温兆瑞想也想得到这招，上次去喝喜酒险险避开了，看来那一家子还不肯罢手。
　　“您前几年就跟我们打了招呼，对于打您牌子办事的人一律不开后门，镇里很慎重，觉得还是让我来给您汇报一下比较好。”在到任之前发生的沈晓慧假借温兆瑞旗号的事，叶轻舟也有所耳闻。
　　“怕我任上说的话不算数了？还是怕我退休后党性退化了？我温某军人出生，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说变就变？我的信誉、名声就值二三十万块钱？你转告镇里，钟家的事，我绝不插手绝不干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显然温兆瑞生气了，声音不由高了起来。
　　温尔雅在书房听到了一鳞半爪，立刻猜到是什么事，怯怯地跑了出来，想起钟继东为这事将他们母子二人抛在半路，心神俱伤。
　　叶轻舟得到确切答案后回了家。
　　逃避不是办法，温家为此不再宁静。
　　
　　钟继东心满意足地从姚晶晶那回来已经十点多了，以往这个点岳父母已经休息，但今天，两人还在客厅坐着，像是专门为了等他。
　　“继东,今天又加班？”汪立方问。
　　“嗯。”钟继东不假思索地撒谎。
　　“你们医生现在可以多点执业了，今晚在哪个医院？一院心血管科可是说你下班了。”汪立方追问。
　　像逃课被抓包了的学生，但钟继东已是惯犯，并不惊慌：“是有民营医院找我，我还在考虑。”
　　对于他笃定的答案，汪立方并不信：“我可没听说多点执业还要上夜班的。”
　　钟继东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温尔雅似乎一点都不想为自己解释，他们又一副紧抓不放的样子，干脆扔了包坐了下来：“是不是去，去哪家，我总要利用业余时间了解一下吧。”
　　温兆瑞不想跟他迂回：“今天找你来不为这事，你老家有间房子要拆，我不希望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向镇里施压。”
　　“我早知道了。”钟继东夹在中间最不好过，虽然对着温尔雅可以大吼，但真对着岳父母他还不敢。
　　看着钟继东离去的背影，温兆瑞又补了一句：“好，希望你把我的话带到。”说完就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了。
　　温尔雅走向儿子的房间，自上次半路被抛弃后，钟继东虽然求过她一次，但她仍坚持分开，果然，这事还没完，正好两人不同房，也省得相看两厌。
　　温家的不睦，除了蓝青，还未让其他人所知。很快，一个更大的新闻在师大爆炸，不亚于一场地震，甚至连隔壁的吴大也有震感。
　　八月初的吴城，树木都已被晒得无精打采，从云巢山上流下来的无名溪已干涸了快半个月了，因为久未下雨，连风都似乎忘了这座城市一样，空气中的浮尘滞而不去，日日盘悬在城市的半空。
　　师大的教工们还有一半的假期，但放假往往是假放，大部分人并没有真过着吃吃睡睡的日子，趁着打扰的人少，泡实验室的、写论文的、参加本领域会议的、跑企业搞调研的、带学生社会调查的，甚至还要抽时间请请专家、访访导师、约约同学。发论文、拿项目又不是真把文章、项目书写出来就行了，日常关系的维护和拓展才是关键。
　　大学放假了，管大学的并没有放假，省里会议刚刚开完，新一任的吴大、师大一把手人选正式出炉。吴大的校长转任书记，第一副校转正；潘昌来到师大任一把手。
　　吴大皆大欢喜，师大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样的消息，首先在校级层面流转，继而在中层游走，其次才会扩散到普通教师中，对于学生来说，这完全是无所谓的事。教师们都忙自己的科研，对谁来当一把手，是本校产生的还是外校转任的基本不太关心，因为换个领导，管理架构又不会变，自己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特别是吴大，理工科为主的院校，叽叽歪歪的事情要少得多。但师大却不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正在云巢山居中传递、发酵。
　　最早得到消息的是刚刚退下来的江长征，潘昌来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他去师大，应该对儿子更有利，看来自己当初不让儿子直接到吴大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