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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天堂里的炼狱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20-07-01 08:06:58      字数:4670

  焦急地等待令我一连抽了三根烟,这才尝试给手机开机。还好,它总算是能体恤一次我之焦急了。几秒钟就开机了,但开机之后的电量仍是红色的,感觉眼瞅着就要血干而尽。
  我仔细看了看,百分之十五,还行,先就这样吧,怎么着也得先把苏城码扫了,坐上轨道列车吧,人家可还在那里等着我呢。
  这边收拾行李,想着事情,那边周聪的催促又来。打开微信一看,好些他发过来的消息,有现在的,还有之前的,又是语音又是文字的。我打眼一瞧,都不用听,无一字一句不是催促,给我弄得是闹心巴拉的,直接回了他一句,“你先等会儿啊哥们,我这就坐车了”。
  再不磨叽,背上行李,扫码,测温,进了轨道列车站,又在购票口花了四块钱买了一张到指定地点的票,然后跟随其他人的脚步坐上了轨道列车。上车之后我才了然,原来我想得并没有错,这轨道列车就是沈阳、北京的地铁。
  到了周聪指定的出站口,我先是找了个地方坐下,路边没有横椅没事,席地而坐又有何妨。随即通过微信给周聪发了个消息,说我已经到了,并问他什么时候过来接我;然后又忙不迭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为我这个仅剩下百分之八电量的破旧又不得不继续使用的手机充电。这时,周聪回了我一句,很快会安排人过来接我。
  我也不在乎是他本人来接我,还是安排其他人过来接我,无所谓,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好好歇一歇。
  看着手里这部用着非常习惯的破手机,气就不打一处来。只恨我不具备电视连续剧里的那些富豪公子哥的资本,将不顺心、不满意的手机以一种极其潇洒的姿势扔掉,或水池,或垃圾桶,或情人脸上;转而刷卡再买一部最新的,最贵的,更令自己满意的手机。
  很多人都会问我这么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喜欢看那类帅男靓妹的都市情感电视连续剧?小时候不喜欢,现在还不喜欢”。
  这个问题问的,好像我现在不止三十岁,更像是八十岁。其实我也有苦衷,这苦衷就是那类电视连续剧里的情景离我未免太远,我梦都梦不到,还哪里来的勇气和胆量看啊。再有一个原因,我既不是帅哥,身边也没有靓妹,就连眼下这破旧不堪的手机都舍不得扔掉,我还能信那上面的东西吗?
  还得说我这破手机,之前不晓得剩下多少电量,突然一下子就给我来了个脱岗,害得我白白浪费了四十多分钟。这个时候可倒好,知道我生它气了,哪怕只剩下了百分之八的电量仍坚守在自己的岗位,想来定是非常惧怕我将其扔掉,尸骨不存。可恶,可恶至极。
  “你好,请问你是叫孙鹤吗?”
  我刚扔掉一根烟,一个声音传到我的耳朵。我缓缓抬头,见一个穿着打扮简单质朴的老哥正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手机,嘴上叼着香烟。
  “啊,是,我就是孙鹤,请问你有什么事?”
  “啊,有人让我过来接你去旅店。”
  “那个人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他跟我说是他们公司安排的。”
  我一听这话,不消说,定是周聪安排的。
  “好,我知道了。”
  “那就请上车吧。”
  我拎着行李跟着这个老哥来到一辆破败不堪的原本银灰色的、现在已分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小面包车面前,他让我上车,并帮我把行李包卸下,放到车后面,至于笔记本电脑包嘛,务必得我拎在手上。
  我上了车,发现车里面很挤,本该两人并排座的椅子上居然要坐满三个人,这准乘七个人的小面包车竟足足载了九个人;而且最后一排座位也被清除了,统一摆放着各式各样,各种色彩的行李。而且跟我同车的人竟大多彼此之间不认识,因为连最平常的对话都没有,至多只有两人结伴而来的朋友。他们有些非常年轻,看上去才二十岁左右,而有些则显得比我还要老。
  “这他妈都是什么情况?这些人都是周聪介绍来苏州的?这家伙这么厉害?”
  我一看这情况,心里面不禁开始犯嘀咕,总感觉眼前的场景有种新闻里讲述的传销组织的既视感。
  “我不会是掉进传销组织里了吧。”
  想到这儿,我非但没有大喊大叫,反而格外镇定。我对适才让我上车,可他自己却无意上车的老哥问了句:“老哥,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旅店,你们这批人都是今天刚来的,公司负责人跟我们说今天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明天再带你们看工作。”
  他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可能因为来自于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很频繁吧。
  “那你赶紧上来,咱们这就走呗。”
  “我上去干什么呀,我不去,我得留在这儿,一会儿还有人呢。小张(司机),你先带他们过去,一会儿再回来。中介跟我们说还有几个人没来呢,让我们再等一等,你还得再多跑一趟。”
  “那没事儿。”司机小张淡淡地说。
  一脚油门,小面包车启动。别看车不怎么样,又载了这么多人,装了这么多行李,可速度还真就蛮快的;给我感觉像是按趟数挣钱,不然也没必要这么快呀,嗖嗖的,明显能感觉到窗外的风扎得耳朵疼。
  中介?我刚刚听老哥讲了这么一嘴子,难不成周聪他们都是中介公司的人,就跟我在北京接触到的保安公司是一个性质?
  想到这儿,我觉得很有必要跟周聪谈一谈,但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晚上再说吧。现在的我实在是累得不行,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着,以一种在家里的纵情姿态尽情地躺着,无人打扰,无事操心。
  梅香商务宾馆,这个乍一看很雅气的名字竟出现在了苏州地区,总感觉少了点儿味道,应该存在于家乡东北才对。王安石曾写下一首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提到寒,唯有在东北才最是贴切。
  这个宾馆没想象中的那么豪华,那么大气,甚至不如抚顺那边的中等旅店,就一栋八层小楼而已。
  我们八个人陆陆续续下了车,各自拿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住店。我先到柜台问了句:“您好,请问你们这儿住店一宿多少钱?”
  “您是说单人间还是双人间?”年轻的女前台接待跟我说。
  “单人的呗。”
  “一百。”
  “好的,我知道了。”
  我并没有立即交钱住店,而是跟周聪在微信上聊了聊。我觉得一百块钱对于我来说有点儿贵,就凭我这身份,三十块钱刚刚好。
  “一百块钱在苏州是普通价位,我的哥。”
  周聪在微信上跟我说,那意思我太土冒了。
  “普通?这价位还普通呢?也太贵了吧。”我说。
  “我跟你说了,这就是正常价位。另外,你也别担心,你只要在公司干满十天,住宿费公司是会给你报销的,你只要把旅店的收费小票保存好就行。”
  “啊,给报销啊,你咋不早说呢,早说我早就掏钱住了,还问你干啥。”
  就这么地,我花了一百块钱在这家名曰梅香商务宾馆的地方住了一宿。我格外珍藏那张由年轻女前台接待亲手递给我的缴费小票,倒不是因为年轻女前台接待手上的香水味儿,而是因为它是周聪给我承诺的一百块钱的报销凭据。
  608,我的房间号,刷卡开门一看,的确蛮不错的,基础设施可谓一应俱全;电视机、空调、热水器、烧水壶、WIFI……不能要求太多,毕竟才一百块钱一宿,只是给我感觉美中不足的是缺少了一支淡雅高傲的梅花。既然叫作“梅香商务宾馆”,无梅花点缀,未免失了韵味。
  然而我却并不挑,我对花草一类一向不感兴趣,因为我平常养的都是仙人类植物,何为仙人类?无需静心调养,隔段时间浇浇水就行,好养活不是,不求开花,只求不死。别的花养养便死,养养便死,可见,我之懒,花之痛,令我愧疚难安,再不自以为高雅脱俗之士喽。
  我只想踏踏实实躺在床上伸伸腰,睡上一个舒服觉。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到附近超市或小卖部买点儿东西吃,饿了。
  移动支付可真是个神奇到不能再神奇的发明,现在的情况是一张身份证外加一部手机不仅能够天涯看尽,亦能天涯游尽,天涯吃尽,天涯玩尽,前提只需手机上绑定的银行卡里有足够多的数额。
  一趟超市,一大兜吃的东西,外加两盒作为必须品的香烟。再度回来,恶狠狠地将口罩摘下,扔到一边,地上也好,桌上也好,看都不看。我再不想戴这东西了,我素来讨厌戴口罩,一来口罩太小,脸又太大,戴着不好看。如一些损友所笑所谑,看起来像是戴了个乳罩,他们之乐乐,自我之悻悻,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再一个我本身体重就大,呼吸就粗,戴上口罩之后总感觉压抑,连呼吸都觉得费劲。得亏是普通的口罩,这要是什么N95、防毒面具等类型的口罩,每走一步路相当于攀登一米珠穆朗玛峰了,连口罩之外的氧气都成了稀缺品。我仍记得在家的时候极少去市场,母亲讲我懒,我则跟她说并非我懒,而是我烦,烦戴口罩。
  随即我又恶狠狠地将买来的装着面包、零食、饮料的大塑料袋扔到床头,最后再把自己恶狠狠地扔到床上。这床还挺结实,我这体格一个鱼跃竟未使床坍塌,连一丁点儿吱呀的声响都没有,看来这一百块钱花得真挺值。
  笔记本电脑,郭峰送给我的充电宝,手机,全都在充电。以前我只知道水比电重要得多,但现在我才发现敢情这两样东西同样重要,甚至从某些角度而论,电比水更重要。停水的时候你可以买水喝,只是不能洗澡,不能洗衣服,不能冲马桶,洗菜做饭这些用不了多少水的事买些水就能将就了。可停电呢?只能忍着,没有任何办法,一切关于电的东西都要忍,连将就的可能性都没有。水,意味着生命的延续。电,象征着灵魂的超脱。相信我,这个解释没有人可以反驳。
  一边漫无目的地看着手机上的一款游戏比赛,一边吃着面包和零食,偶尔喝两口果汁饮料。不瞒诸位说,我在家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倒不是因为我手头没钱,连零花钱都需要父母资助。只因母亲三令五申不许我如此这般,尤其是饮料。她老人家见我一次就骂我一次,倘若是可乐或雪碧的话,估计可能会动粗。骂得我不像她亲生儿子,反倒像极了她老人家豢养的宠物,只敢嘤嘤低喘,断不敢狂吠大叫。
  “你到苏州没?”
  说曹操曹操到,想曹操曹操来,是母亲发来的微信消息。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就是这个意思吧。
  “到了。”
  我立即停止观看游戏,专心于微信,与母亲聊天。
  “安顿下来没?”
  “没呢,今天晚上先在旅店住一宿,具体怎么安排明天再说。”
  “旅店?是隔离吗?”
  “应该不是吧,他(周聪)跟我说先让我住一晚上,明天给我安排工作。要是在这里隔离十四天那也太贵了,住不起呀也。”
  “一宿多钱?”
  “一百块呢。”
  “哦,是挺贵的。自己掏钱吗?”
  “可不嘛。不过听他说住店费用等他给我找好了活儿,干满十天他们公司给报销。”
  “给报销,那挺好的。”
  “好啥呀好,一点儿也不好。”
  “这话啥意思,儿子?”
  “那个58同城上的什么人事部经理其实就是个中介。”
  “中介?”
  “可不嘛,中介,我也以为是科技公司直招的呢,可我来这儿一看,全他妈是扯淡。网上那帮发消息的,我跟你说,全他妈是中介,可千万别信,哪儿有那么多直招啊,都是骗子。”
  “那你是怎么想的?”
  “哎,还能怎么想啊,走一步算一步呗。再说了,中介就中介吧,让他们吃点儿就吃点儿吧,没办法,只要他们能帮我们找到活儿,我认了。”
  “多注意安全,跟中介那帮人打交道千万得小心。”
  “哎哟,你就放心吧老太太,我又不是第一天出远门,我又不是第一天跟中介那帮人打交道,我还能被他们吓唬住、骗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行,你儿子我就干;不行,立马结账走人,什么他妈中介不中介的。把我惹急眼喽,直接劳动仲裁。没事儿啊,放心,你休息吧,我这边呢,一会儿洗个澡也休息了,坐一天车实在是太累了。”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记住,有什么事儿跟妈说。”
  “放心,啥事儿都没有。晚安,老太太。”
  在母亲眼里,我恐怕永远都是孩子,二十岁也好,三十岁也好,哪怕八十岁,也是孩子,她的关切无处不在,她的顾念无处不在。
  我呢,则更喜欢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同时也更喜欢以自己的方式去应对这个时代,这个社会。我总在想,都这么大人了,还不能让母亲省心,心里面的难受劲儿比没钱还要痛。
  复又开始看起游戏比赛来,有时候亦不禁在想,这虚幻世界里的东西在某些时候还真就能够帮助人们寻找到一条虽不光明,但却足够宽敞的路,起码能够让一个人忘却世俗中的诸多麻烦,诸多纷扰,诸多晦气,诸多不顺,我应该把自己此时此刻的这种行为理解成是在逃避现实。我深知无法彻底逃避,但哪怕只是一时之逃避,一宿之逃避,也好过避无可避又无力回天强。
  明天,唯有困倦后的憧憬才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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