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千年恩怨

　　血月咒棺整体漆黑如墨，除了腐朽糟烂臭气熏天，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乔雨林屏息凝神，才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怨气。看来这股怨气中保留着主人的意识，可以收放自如。
　　梅纤雨道：“芳儿说上一个妖星睡过这具棺材，上一个妖星是谁啊？”
　　乔雨林神色淡然，答道：“袁家的一位祖先。”
　　长久以来，袁氏家族仿佛生活在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梅纤雨差点忘了这个家族的存在，愕然道：“难道她也曾被人放血活埋？”
　　“不清楚。”乔雨林道。
　　梅纤雨道：“芳儿还说世间之事终有轮回，巫医会不过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的两个爹，难道乔家梅家曾联手干过天理不容的恶事？”
　　梅家的很多历史，梅雪亭并不清楚，道：“想知道答案，我得回云霄宫把老爷子保管的家族史偷出来瞧一瞧。”
　　梅良辰道：“乔城主应该知道一些秘闻吧？”
　　种种疑点，都指向了袁氏家族，乔雨林的神色难得有些凝重，道：“据我所知，梅家和袁家的仇恨已经延续了千年之久，第一个祸世妖星出自梅家，名叫梅若嫣，她杀了自己的父母、手足兄弟和几个附属家族的大人物，袁家火上浇油加速了事态的恶化，趁乱扩张了天海阁的势力。大概在三百年前，梅家以“除妖星”的名义向袁家复仇，天海阁走投无路之下迁移了总舵。”
　　梅良辰道：“不是五百年前？”
　　乔雨林道：“乔家的秘密档案中就是这样写的，关于梅家袁家的记载可能会有些错漏之处，但时间上不至于差了两百年。”
　　梅良辰明白了，梅君则当初故意说谎，无非是想让他相信妖星出世有一定的规律可循，让这个故事显得更真。
　　狡猾的老东西，煞有介事地胡扯，眼皮都不眨一下。
　　梅子谦道：“乔家又干了什么？”
　　乔雨林道：“什么都没干。”
　　“真的？”梅纤雨第一个表示怀疑。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每个家族都会有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她很难相信自己三百年前的老祖宗不会在袁家走投无路之际去踩上一脚。
　　乔雨林道：“是真没有。”
　　梅子谦赞道：“乔家的老祖宗是个大好人啊。”
　　乔雨林将实情说出：“乔家当时已经没落，我那位祖先倒是想过走海路去趁火打劫，不料一场罕见的地震将玉龙城毁了个七零八落。”
　　梅子谦“哦”了一声，道：“有贼心有贼胆，但腾不出手来补刀。”
　　乔雨林有些微的尴尬之色，讪讪地笑了一下。
　　梅雪亭道：“摘星楼前的训诫石碑，是你这位祖先立下的？”
　　乔雨林点点头，道：“正是。”
　　原来他这位祖先，对因果报应的说法有几分相信。地震过后，便成了深信不疑，他认为是自己的恶念遭了天谴，余生一直活在悔恨之中。立下训诫石碑，警告乔氏子孙，不可行落井下石的不义之举，不可行赶尽杀绝的狠毒之事。
　　梅纤雨道：“乔家和袁家有没有别的仇恨？”
　　乔雨林摇头道：“没有。”
　　梅雪亭道：“三大家族之间的争斗，主要是梅家与袁家，梅家和乔家，乔家与袁家很少发生争端。”
　　梅子谦想不通，道：“为什么？”
　　梅雪亭画了个简单的地图，道：“好好瞧瞧。”
　　梅子谦看了几眼，渐渐想通了原因。梅家的地理位置着实尴尬，相当于腹背受敌的状态，与乔家、袁家有着直接的利益冲突。
　　你杀我，我杀他，恩怨难解，表面上看是冤冤相报遗祸无穷，其本质不过是争权夺利而已。
　　乔雨林道：“袁氏迁移了总舵，活动的范围以南海三十六岛为主，我早该想到他们不甘心偏安一隅。”
　　梅子谦奇道：“您怀疑是袁家搞出的阴谋？”
　　梅雪亭哭笑不得，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道：“才反应过来，我们说了这么多是闲得无聊故意浪费口水不成？”
　　乔雨林道：“龙世昭定是袁家的心腹。”
　　梅雪亭也料到了，如此一来，几十年间发生的大事小事就完全说得通。
　　袁家的目的，无非是坐收渔翁之利。
　　梅子谦道：“孩儿觉得梅家乔家联手打压袁家不失为妥善之策，爹，咱们回去好好劝劝老爷子吧。”
　　梅雪亭思忖片刻，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梅纤雨，道：“看来这场联姻势在必行了，应该尽快定下婚期。”
　　梅良辰一听，不由得心如刀绞，缓缓把脸扭向一边，死死咬着嘴唇。
　　梅纤雨满不在乎地道：“早嫁晚嫁都一样，长辈做主就是啦。”
　　梅子谦小心翼翼看了乔夫人一眼，哆哆嗦嗦举起手，道：“我要发言，准否？”
　　梅雪亭笑道：“我们又没缝上你的嘴。”
　　“我觉得吧，小雨的婚事不太妥当。”梅子谦挨个观察每人的神色，道，“咱们两家应该来场真正的联姻。”
　　梅纤雨道：“你什么意思啊？”
　　梅子谦道：“你入了梅家的族谱也没用，老爷子依旧会把你当外人，说翻脸就翻脸。你嫁过来为梅家开枝散叶就不一样了，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联姻，老爷子也就能放心与乔家结盟了。”
　　梅纤雨笑着逗道：“四哥，你想娶我啊？”
　　梅子谦跳了起来，把梅纤雨当成洪水猛兽，躲得远远的，道：“你别胡说，我才不想娶一个张牙舞爪的小辣椒。我豁出去吃一次大亏，你当我三嫂吧。”
　　所有人都被他的建议震了一下。
　　片刻之后，每人露出不同的反应。梅良辰垂首偷笑，梅雪亭和乔雨林陷入沉思之中，乔夫人全身僵住，梅纤雨叽叽咯咯笑得直打颤，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嘶嘶”两声。
　　梅子谦道：“有什么好笑的？”
　　梅纤雨道：“哪有妹妹嫁哥哥的。”
　　梅子谦道：“你们又不是亲兄妹，一丁点的血缘关系都没有。”
　　“可我一直把三哥当亲哥哥看啊。”梅纤雨一直对婚事持无所谓的态度，但不意味着嫁给谁都行。
　　有两个未婚男子，绝对不可以。
　　就是梅良辰和梅子谦，他们在她心里一直是真正的手足，身世真相大白并未改变这一点。
　　梅子谦道：“你可以试着把心态调整过来，我觉得你和三哥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乔夫人火了，不好朝梅子谦发作，将矛头对准了女儿，冷声道：“我不答应，我告诉你梅纤雨，你若敢动这个念头，有胆子就在成亲的时候踩着我的尸体去拜堂。”
　　梅纤雨道：“天地良心，我没这个念头。”
　　乔夫人用龙头杖指着梅良辰，喝道：“是不是你动了这个念头，暗地里怂恿子谦了？”
　　梅子谦赶紧抓住龙头杖，慢慢摁了下去，道：“和我三哥没关系，是我突发奇想，姨母别生气。”
　　乔夫人余怒未消，咬牙道：“梅纤雨，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不管你们谁动了心思，只要有胆子在一起，我宁可断送乔家的血脉，先打死你再毒死我自己。”
　　梅纤雨对梅良辰只有手足之情，听了她的话，依旧打了个寒战，赌咒发誓跟她保证绝对不可能。
　　乔夫人怒火渐渐消了。
　　梅良辰的脸色却不忍卒睹，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他的一颗心重重坠下，又高高抛起，再次跌进最痛苦的深渊。
　　他恨自己始终无法斩断情丝，他恨梅纤雨无情无义潇洒利落。
　　最后他恨透了这世上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之徒！
　　梅雪亭伸出双臂，轻轻抱住儿子，道：“小雨该休息了，把她送回去。”
　　乔雨林用袖子挑起梅纤雨的外衫，抛给乔夫人，道：“把符咒毁去，给她穿上。”
　　梅子谦笑道：“多此一举，何必呢。”
　　梅雪亭又气又笑，道：“发言之前，你考虑清楚。”
　　梅子谦是真不明白，道：“就是多此一举啊。”
　　“女孩子家，尽量少惹闲话。”
　　乔夫人用刀子毁去符咒，给梅纤雨穿好外衫，将黑色斗篷给了乔雨林，耐心解释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房内死了这么多人，小雨受了重伤，裹着斗篷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梅子谦道：“明白了。”。
　　乔夫人又给梅纤雨梳了头发，整理了衣领，道：“子谦送小雨回药王殿。”
　　“啊？哦，我照顾小妹。”
　　梅子谦察觉到梅良辰神色有点古怪，来不及多想，小心翼翼将梅纤雨抱起来，问道：“伤口疼不疼？”
　　“我全身都疼。”
　　“我放慢速度，尽量不颠簸着你。”
　　梅子谦走到门口，一群居民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问梅小姐怎么了。
　　这些人关怀是假，好奇是真。厢房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展开想象做过种种揣测。
　　梅纤雨除了伤重并无异样，头发丝毫不乱，衣衫鞋袜没有被撕扯过的痕迹，最不堪的那种揣测便无法进行下去了，内心隐隐有些失望的感觉。
　　不远处也站着一批人，悄悄探头观望，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梅雪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批人，沉声道：“诸位担心小女，梅某不胜感激，孩子需要休息，请让路。”
　　几个少妇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正在大骂老天不公对梅纤雨太好，被梅雪亭低沉威严的声音吓得全身一颤，低着头，垂着手，弓着腰，老老实实让开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