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节

　　这天中午，刘怀明做完班到房间休息，开门时发现钥匙转不动。他以为门锁坏了，重新用力转动，却听见里面传来喊声：是刘怀明吧，对不起！今天我老婆来了，你回去休息吧。
　　刘怀明一听，是周任太在里面，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刘怀明只以为真是他老婆来了，就说声对不起，转身走了，只好回郊区的家里去。次日上班，因路途遥远，他稍稍迟到了一会，对方叶琳说，昨天周任太老婆来了，我只得回郊区的家去了。今早五点起床，还是迟到了。方叶琳说，不要紧，来得及。稍停，方叶琳问，周任太老婆来了？他不是离了婚吗？
　　我不知道，他说是老婆来了，要我回家去。
　　方叶琳笑了笑，也许吧，谁知道呢？转而又说，你住得太远，好不方便的。房子是个大问题，我们这么多年了，三口之家仍挤在一间窄窄的房子里，一无厨房，二无厕所，解手还要跑到公厕去，距离还挺远，太不方便。什么时候能分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好了。王人达听了，安慰说，努力干吧，不要太久了。
　　那好啊，但愿不要太久。我每天都在期盼着。
　　中午吃饭后，刘怀明又准备到房间去休息。刚到门口就碰上了周任太和一个女人。女人高挑个儿，头发盘得老高。周任太也不作声，朝刘怀明浅浅地笑一笑，挽着女人走了。
　　刘怀明走进房里，见窗子挂了一片临时的窗帘布，房间里留有女人的余香。地上一片狼藉。刘怀明自言自语地吐了一句：素质太低，共住的房间，就好像他的私有财产，也不注意公共卫生！说完，动手打扫卫生。
　　倒也好，自此以后，刘怀明再也没见过周任太，他就一个人在这间单身宿舍过了一年，直到他调离早班室。
　　一年以后，周任太在外地给李真知打电话，说所投的钱打水漂了，朋友的项目没做好，亏得一塌糊涂，他也连带将老本赔了进去。现在是无脸见江东父老。李真知一听，身子凉了半截。心里说：这个周任太，我这么看好他，他竟是这样的结果。恨不得大骂他一顿，但碍于五十万的投资并非一个小数目，便只好安慰周说：你别急，还是要想办法尽可能挽回损失，能挽回多少是多少，总要给报社一个答复。
　　周任太说，报社我暂时无脸回来了，我对不起大家，尤其是对不起李总您。我现在身无分文，回来不好交代，等我将来赚了钱，再回来谢罪。请您为我在党委会上说说情。我感谢您！李真知说，小周，你一定要回来一趟。你的单位在这里，工作在这里，你想，进报社是不容易的，别人想进还进不来哩。你回来，当着大家的面把原因说清楚。即使一个钱也没赚到，我们也能理解。现在赚钱不容易，投资打了水漂就当是我们交的一次学费吧，有什么要紧？只要人在，就有办法。你听我的，一定回来一趟，天大的事我李真知为你顶着。
　　周任太清楚李真知是想让他回去顶罪，至少是让他把话说清楚，好给报社一个交代。这个公司是他建议办的，又是李真知亲自批的，他作为报社的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周任太要是回去了，李真知就好说话；要是不回去，李真知拿他没办法。他很欣赏自己那两万元的好处费，堵住了李真知的嘴，他不敢报警。
　　周任太没有回去。李真知开头也不闻不问，对工作更加投入。过了一段时间，祁红瑞说，怎么有一段时间不见周任太了？腾飞经济公司情况怎么样？赚钱了吗？李真知说，他可能遇到了困难，投资的项目被人利用了，收不回来。
　　那他人呢？也该出来露露脸吧。
　　就是嘛，这个人太不像话，现在不知人在哪里。
　　要不要派人查一下？
　　去哪里查？
　　祁红瑞便不说了，既然你这个头都是这个态度，那于她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开党委会的时候，李真知说，腾飞经济发展公司遇到了麻烦，周任太的投资合伙人把项目搞黄了，现在钱收不回。他只是干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他人呢？怎么好久不见了？干什么去了？廖为伦问。
　　现在就是这个问题，上次跟我通电话，说是自己身无分文，被人利用了。他真想杀人。我一听，吓了一跳，钱没赚到，如果弄出人命来，对报社来说并非好事。我叫他切莫冲动，回来把问题说清楚。
　　是嘛，钱没赚到，人还得回来嘛。未必就这样算了？王人达说，报社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来的。原指望办公司赚钱，现在倒鸡飞蛋打，人去财空，这个……也太不令人信服了。
　　李真知听了，心下发虚。但立刻鎮定自己说，不会这么简单，问题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
　　去派出所报案，吴果安说。
　　怕也不妥吧，祁红瑞说，他既不是偷，也不是抢，是报社正式任命的公司经理，只是因为投资失误，你凭什么报警？李真知觉得祁红瑞替他把话说了，且道理很“硬核”，心里挺感激的。便接着她的话说，现在我们只能等，也许有一天，他的投资有了转机，问题就比较好办了。
　　看来，也只能如此。廖为伦说，好像作总结一般。
　　会场冷静了一会，李真知说，今后经商办公司搞副业，还得小心谨慎为好。我们的长处在办报，不在经商，集中精力把报纸办好是上策。
　　廖为伦说，我早就说过，报社就是办报的，不要有那种不安分的想法。还是踏踏实实、静下心来办报。报纸办好了，发行量上去了，广告就会增加。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大家以静默表示赞同。
　　广东那边的投资怎么样？过了一会，王人达问。
　　祁书记你讲讲情况吧。李真知说。
　　祁红瑞便拿出笔记本，向大家作了汇报。大家听了也是一头雾水，一脸茫然。尽管祁红瑞说那边的形势很好，发展远超过内陆省分，只要地皮转手，成本就可翻番，钱就可以回笼了，估计翻倍不成问题。
　　可不可以不转手，我们自己去那里搞房地产呢？吴果安说。李真知笑了，你这话讲得挺轻松，你有多少钱？能搞成什么规模的房地产？
　　王人达说，不一定非要上规模，建它三五栋、七八栋也行，把地占了，以后说不定就真的发了。
　　祁红瑞笑着说，不要开玩笑，地皮不是我们一个单位的，项目是几家投资合作的，我们只占其中一小块，你怎么可能把那一块辟出来？
　　于是大家便不作声了，心想，这样的多种经营可能只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吹得好看，却来不及落地就破了。
　　多种经营的路子就暂且告一段落。
　　
　　过了两天，李真知派陈可去南林版纳参加全国地市级报纸工作研讨会。临行前，伍味子来送他，陈可说，几天就回来了，还这么情意绵绵的。真看不出来，你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内心倒是蛮细心的。伍味子说，你是我的啦，我也是你的啦，你一个人出远门，又不带上我，我怎么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怕别人把我抢了去？
　　就是怕被别人抢了去。现在的社会不像过去，都这么开放。你可要守规矩，不要在外面看花了眼。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弱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饮，别的都是毒药！陈可不无幽默地说。
　　真的吗？
　　当然真的。
　　那我们拉钩。伍味子说着，伸出右手小手指要和陈可拉钩。陈可笑说，你还真是个孩子，拉钩就拉钩。于是俩人互相拉住了小手指，一边说：拉钩，扯线，一百年，不许变，变的是小狗！
　　这样就好了，陈可说。伍味子望着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说，抱抱我，你要上车了，我不送了。想着我，记住！
　　好，我记住了，想着你，一定想着你，决不想别人。
　　于是他们吻别了。伍味子站在路旁，望着陈可上车，又嘱咐一声：早点回来！
　　好，你回去吧。伍味子这才恋恋不舍地回来。
　　陈可坐车到飞机场，先飞到云昆，再从云昆飞南林版纳。到南林版纳时是下午三点多。机场不是很大，却很灵秀，空气清新，与其他地方相比，这里呈现出一种异域风情。无论建筑，还是自然景观，也无论人们的穿着打扮，都与缅泰风俗相仿佛。高高的油棕耸立于两旁，烫金的屋脊仿佛释迦牟尼金手发出耀熠的光辉。所有的建筑都不高，却都精致紧凑。女人扭着细腰在人行道上踽踽而行，多彩的裙带配着短襟，显得婀娜多姿。陈可是第一次来这里，一切都感到新鲜。
　　他在一家三星级宾馆住下，报了到，晚上随意观光。
　　第二天开会，先由东道主介绍南林版纳报纸的情况。下午各地报社代表发言，介绍各自的情况。在探讨地市级报纸如何谋发展的议题上，大家都有一种共同的认知：报纸越来越难办，网络传媒追得紧，舆论监督也难把握，读者逐渐老龄化，是不争的事实。
　　有没有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陈可在这里觉得可以畅所欲言，便谈了自己的看法。战国时期，诸侯各国战争不断，秦国为了谋求霸业，实行了近攻远交的战略，最终吞并六国进而统一了中国。我们可不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来它个“近交远攻”？既然面前的婆婆管得紧，自己的丑不让揭，那就揭远处的吧。读者愿意看到报纸上面有一些真实的反映，揭露腐败，抓一些重大的社会新闻，这样或许可以为我们赢得读者，争得一些实在的效果。
　　陈可的话一出，有人表示赞成，至少目下是可行的，自己的负面事件不报，外头的可以报一报吧？
　　接着又有人发言，认为这个战略可能只会是昙花一现，不会长久。
　　会议讨论得很热烈，直到晚饭时才结束。
　　晚上由东道主安排看节目。陈可在这里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