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活埋（5）

　　梅纤雨又去控制百宝囊中的白鹿和刀斧螳螂。
　　仍以失败告终。
　　困在笼中无处可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事到如今，梅纤雨反而冷静下来，决定采取“拖”字诀。打定了主意，她大咧咧地坐在粉衣少女身边，道：“巫医会主人的高徒？”
　　粉衣少女得意地道：“唯一的徒弟。”
　　“了不起，真的了不起，自古英雄出少年。”梅纤雨鼓掌称赞，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你的，不公平啊。”
　　粉衣少女道：“叫我芳儿好了。”
　　“哦，芳儿小妹子，幸会幸会，”梅纤雨故作亲热之状，拉着她的手，道：“落在你手里，我是活不成了，能否让我死个明白？”
　　芳儿俨然知心好友一般，握着她的手轻轻摇晃着，一派天真纯净之态，道：“姐姐有什么不明白的？”
　　梅纤雨没话找话，道：“药王庙是你师尊建的？”
　　芳儿道：“当然，师尊费了好大力气，以重金买房买地，从破土动工到此庙建成，一直藏在隐形结界之中秘密进行，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
　　“你们算准了乔家会被卷进来？”
　　“那当然，师尊算无遗策。”
　　“人面蛊最后一次围攻药王庙，你们是掐好了时间，算准了我父亲会来救人。”
　　“当然喽，乔城主先行一步，我们是知道的，特意给他一次震动天下的好机会。九龙飞天王者归来的大戏在各地轮番上演，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又嫉恨又羡慕啊。”
　　梅纤雨呵呵笑了两声，道：“你们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芳儿缓缓凑近她的脸，眨巴眨巴眼睛，“呀”了一声，道：“不好意思，我先前说错话了，师尊的指令很清楚，不是要你死，而是要你疯。”
　　梅纤雨道：“我疯了就证实了祸世妖星的身份呗。”
　　芳儿的脸色渐渐变得阴冷，道：“你别觉得委屈，世间之事，终有轮回，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梅家和乔家造了孽，不遭报应天理难容。”
　　梅纤雨愣了一下。
　　她这话什么意思？
　　梅家和乔家的仇人创立的巫医会？搞出种种事端，难道是为了报仇？
　　芳儿趁她愣神之际，两指往梅纤雨双目戳去。梅纤雨反应迅速，一记手刀斩在芳儿两指之间。
　　芳儿钳住她手掌，以两指之力使劲往后一掰。梅纤雨性情坚韧，咬牙忍着锥心之痛，另一掌往芳儿的面门拍去。
　　这个芳儿姑娘年纪虽小，修为却极高，不费吹灰之力抓住她手掌，用力一握，生生捏碎了梅纤雨数根指骨。
　　两个手掌都被钳制住了，梅纤雨的处境极其不妙，脸色白的吓人。芳儿观赏着她走投无路的惨状，笑吟吟道：“大美人儿，我不是怜香惜玉的少年郎，对不住啦。”
　　她突然将梅纤雨推到地上，跃下木床，死死把人摁住，喝斥中年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梅纤雨挣扎不脱，眼看着中年人哆哆嗦嗦拿出一块手帕，摁在她口鼻之上。
　　梅纤雨立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口舌发麻，说不出话，脑子却是异常的清醒。
　　芳儿站起身，轻轻一甩袖子，在床头一摁，后面一堵墙壁悄无声息地移开，迅速隐没，露出里面一间巨大的密室，两室相连，空间极大。
　　芳儿一脚踢开木床，亲自将梅纤雨拖到密室中。
　　里面早藏着一些人，有先前随着中年人到药王殿前讨说法的几位老者，有些平日里和梅雪亭走得较近的人，有几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还有十几个是那些胡搅蛮缠的臭无赖，刀疤汉子就在其中。
　　这群人神色各异，有的愧疚，有的麻木，有的阴沉，那些无赖的样子最为可怖，目中闪烁着恶毒而兴奋的光芒。
　　中年人跟着进了密室，小心地道：“芳儿姑娘，你说话可得算数啊。”
　　芳儿俾睨着众人，道：“梅姑娘乃是神灵后裔，文星君下凡，用她来做肥料，一夜之后就能长出雪灵芝，而且药效会好上百倍千倍，只需上面那层白霜，无需其他药物，救你们亲人的机会就在眼前，我不强迫你们参与，想退出的可以立即踏出此门。”
　　梅纤雨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之感，怎么着都是个死啊。祸世妖星人人喊杀，以文星君转世的身份蒙混过关逃过一劫，今天就成了做肥料的上上之选。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此言有理！
　　一直害怕断子绝孙的那名老者道：“你保证没骗我们。”
　　芳儿笑道：“我为何骗你们？”
　　老者又道：“梅雪亭知道了此事，不会放过我们的。”
　　芳儿笑容不改，道：“我有办法拖住他两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救自己的亲人。当然，惜命乃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不强迫你们参与啊。”
　　老者回身与众人商议起来，七嘴八舌喋喋不休。
　　大致的意思是，梅雪亭不仁，就不能怪他们不义。为了救自己的儿孙，就算天打雷劈也愿意。那梅雪亭不是心狠手毒之辈，应该不会迁怒于他们的儿孙。
　　此事就这么办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日活埋了梅纤雨。
　　几个孩子还是犹豫不决胆战心惊的样子，自始至终没敢插言，其中有个小姑娘忍不住哭了起来，道：“这样不太好吧，梅姐姐一直照顾我们，怎么能杀她呢。”
　　老者斥责道：“要怪就怪她爹，谁让梅雪亭胳膊肘往外拐救敌人。小英别哭了，你和你爹相依为命，为尽孝道杀个人不算什么，还有你们……”
　　他转头盯住几位少年，道：“不救父亲，你们就成了孤儿。将来会受尽欺凌，甚至会流落街头做乞丐，天天去要饭天天被人踹。你们都是孩子，事情败露也不会被杀的。”
　　几个少年一想到要饭的日子，齐刷刷哆嗦了一下。老者的最后一句是关键，他们是小孩子，梅雪亭不会杀小孩子为女儿报仇的。
　　少年们成功被说服，犹豫之色渐失，一起道：“活埋梅纤雨。”
　　老者抓住小英的肩膀，厉声道：“你呢？”
　　小英死死咬着嘴唇，目光躲躲闪闪，小声道：“活埋她。”
　　梅纤雨心中寒意直冒，突然很想笑。
　　这就是玉龙城和云霄宫合力救下的混蛋，平日里将救命恩人当成菩萨供起来，哄着你捧着你，小心翼翼讨好着，转眼之间就可以将救命之恩抛到脑后。
　　救他们还不如救条狗！
　　芳儿欣赏着她想笑却笑不出来的古怪神情，轻轻一挥手，道：“就地活埋。”
　　中年人不解地道：“在这里？”
　　芳儿骂道：“蠢货，外面层层把守，谁能把人带出去？”
　　老者问道：“就地活埋能长出雪灵芝？”
　　芳儿用脚尖轻轻一点地，道：“赶紧挖土，我会给你们一个惊喜。”
　　中年人道：“我出去找些挖土的工具。”
　　“用手挖，”芳儿冷冷地道，“土中沾的血越多，雪灵芝的药效会更好。”
　　那位老者一心救家里剩下的独苗，带头用手挖土。
　　密室中的泥土很硬，他的指甲很快断裂，流了不少血。老者顾不上疼痛，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快点活埋梅纤雨，快点种出雪灵芝，早点帮孙子脱离苦海。
　　其他人纷纷加入挖土的阵营，中年人的手也流了血，疼的撕心裂肺，看到厢房中女儿的尸身，头偏在一边，一双眼睛正瞪着他。
　　中年人大受刺激，忽然狂叫一声，骂道：“是你逼我的，不救我儿子，你女儿活该被我杀。”
　　他状如疯狗，一边疯狂刨挖一边破口大骂。其他人似被某种奇异的力量驱使着，道德、良心，统统不顾了。
　　唯有小英不停地落泪，频频看向梅纤雨，目光中有不忍，有无奈，心中似在激烈的交战，不知如何是好。
　　老者满手的泥土鲜血，一巴掌挥在她脸上，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杀个人而已，你就当杀了鸡鸭，此事未必会败露，梅雪亭到死也不会知道女儿遭遇了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小英被他打的嘴角出血，脸上沾着带血的泥土，又狼狈又害怕，不敢再多看，闷头挖起了土。
　　大概掘了一尺的深度，地下露出一具腐烂发臭的棺材，熏得众人连声作呕。
　　芳儿轻轻一踢梅纤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妖星睡过的棺材，今天让你享受一下。”回过身来，笑吟吟道，“这就是我给你们的惊喜，用来种植雪灵芝的必须之物，沾染了泼天怨气的血月咒棺。”
　　众人一听，赶紧又往旁边挖掘，直到整具棺材露了出来，将棺盖抬起来放到一边。
　　芳儿道：“把梅纤雨抬到棺中，割破她四肢的动脉，合上棺盖埋上土就行了。”
　　老者迫不及待地要将梅纤雨抬到棺材里，刀疤汉子拦住他，猥琐地笑起来，道：“不急于一时，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儿，先让老子逍遥快活一下。”
　　梅纤雨心中一凛，全身寒毛直竖，她不怕死，但清白绝对不能失。
　　怎么办？
　　无法动弹，口舌发麻，想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老者推开刀疤汉子，气急败坏地道：“我要救孙子呢，谁敢碍事我弄死他。”
　　一群臭无赖围住了他，推推搡搡骂不绝口：“你爷爷的滚一边去，没有老子们帮忙你能这么快挖出棺材？再敢多嘴多舌把你大卸八块。”
　　老者寡不敌众，不敢再多说什么。
　　刀疤汉子吐了一口浓痰，道：“芳儿大姐，你可是早答应我们了，梅纤雨入棺之前让我们快活一下。”
　　此言一出，几位老人家面面相觑，不由得起了疑心。
　　去找梅雪亭评理，就是这群坏东西煽风点火的缘故。此时回想一下，恍然有种被人利用当刀子使的感觉。
　　小英鼓起勇气道：“不能这样做，女儿家的清白重于性命，我不允许你们这样做。”
　　刀疤汉子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骂道：“滚你娘的臭鸭蛋。”
　　小英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哭道：“你们不能这样，我求你们了，不能这样啊。”
　　一群无赖上去对着小英拳打脚踢，污言秽语骂不绝口。
　　小英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抱着头，道：“我求求你们了，让她死个痛快，别侮辱她，我求求你们了。”
　　梅纤雨又急又怒却无计可施，口中发出“啊啊”两声，泪水滚滚落下。
　　芳儿蹲下身子，摸着她的脸，神情极为古怪。有妒忌，有羡慕，有些微的不忍，小声道：“这是师尊的吩咐，不彻底把你毁了，怎么能把你逼疯呢。”
　　梅纤雨怒目而视，耳畔萦绕着小英凄惨惨的哭声，愤怒逐渐变为哀求之态。
　　芳儿有些惊讶，道：“你想救她？”
　　梅纤雨的泪水扑簌簌流个不停，原本瞬间变冷的一颗心，被小英温暖了。
　　这个姑娘相貌有些丑陋，眼睛小鼻子小，一张嘴巴大的出奇，张口就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她的性格也不出挑，整天闷声不语，极为孤僻。在药王庙生活了这么久，没人愿意多看她一眼。
　　梅纤雨也是个喜欢看脸的，相貌俊俏的小姑娘小伙子就逗一逗，拿出糕点蜜饯分给他们吃。自动忽视了小英的存在，从未给予过一丝的关怀照顾。
　　没想到关键之时，是这个小姑娘忍受着毒打，苦苦央求一群地痞无赖不要毁了她的清白。梅纤雨悔不当初，小英不要被打死，成了她心中头等大事，“啊啊”两声，希望芳儿出手相救。
　　她自知这个念头极蠢，但是除了芳儿，没人能阻止臭无赖们。
　　芳儿诡异地一笑，小声道：“日后给我磕十个响头。”
　　梅纤雨说不出话，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
　　芳儿拍拍她的脸，站起身，朗声道：“都给我住手。”
　　刀疤汉子等人放过了小英，一起大声狞笑，恶毒猥琐的眼神，落在梅纤雨身上。
　　芳儿恶声恶气地道：“我何时答应你们这种不要脸的要求了？”
　　刀疤汉子愣怔道：“你明明答应过……”
　　芳儿神色阴冷，出手如电，转瞬之间拍出十几掌。
　　众人只觉一阵眼花缭乱，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芳儿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角落中一把木椅上，优哉游哉地摆弄着指甲。
　　以刀疤汉子为首的一群无赖脸上鲜血如瀑，双目突出，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者壮着胆子上前查看了一下，赫然发现这群人头骨碎裂，已经气绝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