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宴无好宴

　　为讨好第二任丈夫，陈国琴对继女比对亲生儿子还好，但对方想要生儿子，她只生了女儿，因为计划生育又没机会再生，所以日子不太好过。汪立方的丈夫温兆瑞当时正好在云间当镇长，找到了钟继东，开始关照他，他倒也争气，考上了东苕中学，温兆瑞又让她接了手。
　　为了方便照顾钟继东，她特意将他放在自己上课的班里。钟继东的早饭，都是她起大早做了带到学校的；中午也是跟她一起在食堂吃，晚饭才用上陈国琴给的生活费。
　　钟继东比女儿大一岁，但同级，两人在她眼皮子底子没任何小动作，结果考了同一所大学，她就知道肯定有问题，果然两人在大学谈起了恋爱。钟继东本硕连读，女儿就考研陪他，还不小心怀了孕，只好立即结婚。
　　毕业后两人来到吴城，一个在吴大附属一院一个在师大，看着两人过得挺好，她也就放心了。但这几年，她却越看越不对头，两夫妻偷偷吵架，后来不吵了，交流却越来越少了。她从一个云间镇调来的同事那里得知，陈国琴在钟民强没出事之前就跟现在这位有龌龊，她原本以为两人是正式结婚的，结果得知两人只是同居，并没有办结婚证。陈国琴的继女在县城只是一个临时工，却打着温兆瑞的旗号给单位施压转成了合同工，这两年又变相讨好温家想转成正式工。为此，自己丈夫不光把钟继东批评了一顿，还把女儿骂了一通，这让两人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最近，钟继东同母异父的妹妹沈敏慧考上了吴师大，陈国琴亲自打电话过来，邀请他们全家去喝升学酒，后来又特意打电话给儿子，嘱咐他务必把亲家一起带上。
　　午饭后，汪立方拉住女儿：“继东请我们一起去喝喜酒，你爸正好回去有事，在云间吃完中饭就回县里，我陪他一起过去。”
　　“让您和爸为难了。”温尔雅担心，陈国琴这么热络地请他们全家去，怕是又有事相求。
　　“你爸退休了还能帮什么忙，有这说辞想必应该能应付过去。”汪立方宽慰女儿。
　　“你跟继东别为这种生活琐事伤了和气，夫妻感情往往都是被这样的小事消磨掉的。等温煦下学期上小学，我跟你爸就回去。你博士学位拿到了，下半年再把副高拿下来，至少可以过几年舒心日子。继东在医院挺忙，你们相互体谅。”汪立方还是希望两人能和好如初。
　　“我知道了，谢谢妈。”温尔雅搂着添了银丝的母亲，心中酸楚。
　　“想好了大概出多少份子？”
　　“五千吧，少了不好看，总要给他面子。”这个他自然是指钟继东。
　　“钱倒无所谓，就怕这孩子来读师大，以后吃住学都得你负责。”汪立方见了陈国琴就犯怵，对她的女儿自然不会有好印象。
　　“大学生又不是小孩子，我想管她说不定还嫌不自由呢，就当班里多个学生，家里多双筷子而已。”温尔雅知道母亲担心自己吃力不讨好。
　　第二天，钟继东开车，带着一家人驶往云间。
　　陈国琴这回是大手笔，把酒席摆在了镇上饭店，看到儿子带着亲家到来，更是喜不自胜，亲自把他们引向了主桌，一边走不边不忘向亲戚朋友介绍，这种明晃晃的炫耀让温家人很不习惯。
　　温家人被引到主桌，温尔雅就将红包交给沈敏慧。一转眼姐姐沈晓慧就抢了过去。“你急什么？我数数给了你多少。”拿着厚厚一大叠数完，“五千，钟继东真大方。接下来你到师大读书，就在你哥家吃吃喝喝的，用不了这么多钱。正好你侄女上初中，听说学校里伙食很差，你也心疼心疼她。”沈晓慧把一大半钱截留进了自己腰包，她并不真担心女儿吃不好，而是为民办中学学费高而肉痛。
　　“下半年温煦要上小学，嫂子给我五千，我总也要表示一下。”沈敏慧看客人很多，不好意思跟她强要。
　　“上小学全部学习用品买齐了也花不了一百块。”沈晓慧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递给沈敏慧。
　　“今天温伯伯一家在，要不我跟他说说这事？反正我一个还没上大学的学生，有没有面子无所谓，你们一家子可是要没脸了。”沈敏慧也豁得出去。
　　“你敢。”沈晓慧冒火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这就去。”
　　“还给你。”沈晓慧掏出钱甩过去，毕竟她还有求于温家，今天这是好机会，她不想失去。
　　“全部拿出来。”沈敏慧数也没数就知道姐姐没全交出来。
　　沈晓慧气愤地把口袋翻了出来，将最后几张扔在了地上，扬长而去。
　　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不是自己的东西，却能大言不惭、堂而皇之地装进自己兜里，人家正大光明地来要，就像让她割自己肉一样，也不想想这钱本来就不是她的。
　　
　　对于饭店偏厢的这一幕，温尔雅是看不到的。
　　吃得差不多了，温兆瑞、汪立方看到接他们的车子来了，跟陈国琴打了个招呼抬脚就走，陈国琴想追，但现场亲戚多，没顾得过来。
　　饭店的菜挺有特色，钟温煦吃了不少。温尔雅看父母顺利溜走，借口带儿子消食，也溜出了饭店。
　　沈敏慧一直留意着温家人，看嫂子想在镇上走走，马上过来领路。这让温尔雅觉得，沈敏慧还是挺懂事的。
　　毕竟已经七月，出梅之后的气温正在攀爬，又热又闷，午饭过后想走走还是不太现实，特别像温尔雅这样怕晒的人，完全不适合。她让沈敏慧找个阴凉的地方坐坐。沈敏慧就把母子俩带到了一个文创工坊。这是一个由老厂房改造而来的大空间，既有孩子玩耍的地方，也有大人休闲的空间。
　　江沅湘今天来看舅舅应齐，正好坐在挑空的二楼喝茶，远远望去，对一楼的温尔雅一览无余。
　　“可惜啊沅湘，你除了这发型和我给你起的这名字，跟艺术是一点都不搭界了。”应齐仍然惋惜，对当年差点带歪了外甥惹恼了姐夫只字不提。
　　“未必啊，我看你这儿就需要我这样的人才。刚看了一下你们的网站就知道，设想很前位，但现代生活离开了高科技就不那么完美了。”江沅湘批评起亦师亦友的舅舅好毫不客气。
　　“死鸭子嘴硬，看你舅舅我工作生活在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后悔了吧？按你爸设计的这条路，读到博士后也就到师大当个普通老师，还得从头混起，你爸还为了他那点可笑的权力和官声，连吴大都不让你去，要是当年跟了我，半山上的别墅肯定有你一套。”应齐还在纠结当年那段往事。
　　“我现在不挺好的，像我这样既懂艺术又懂技术的人才可不多，要不你给点经费，我带人帮你全方位升级一下怎么样？”
　　“你小子，来看我还是来找项目的。”应齐拿着个楠木烟斗，半靠在藤椅上笑问。
　　“我是来给你出点子的。”江沅湘回答，眼睛却又瞟向了楼下。
　　“你以为这镇子是我的呀，我只是客居在此，帮政府出出点子、当当顾问，主业还是艺术。”
　　“那不负责艺术推广？”
　　“我推广的是一种艺术生活。县政府有意将云间打造成一个艺术生活小镇，兼具旅游、度假、文创、医药、养生等特色。本来呢，县政府是想和省美院、省中医药大学合作的，可惜他们看不上这小镇子，分管的副县长正好是师大来挂职的，估计你这小子刚去肯定不认识。”应齐存了帮外甥引见引见的心思：“叶县长干脆联系了师大和吴大，进展还不错。既然你有好点子，正好跟我详细说说，我负责推介给县政府，有机会给你引见一下叶县长。”
　　江沅湘遂把物联网的概念和构架介绍给舅舅应齐。
　　温尔雅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一边品茶阅读一边留意着儿子的动向，却发现不远处的卷发小孩特别像在师大撞倒她的那个，他似乎也看到了她，向这边走来：“阿姨，您还认识我吗？”
　　“是不是撞过我的那个小朋友？”温尔雅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
　　“阿姨，您太记仇了。”江流明显不悦。
　　“哈哈，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呀。”温尔雅逗他。
　　“那您原谅我了？”
　　“我早就原谅你了呀。”
　　“阿姨，其实您也有错，不应该当低头族。”
　　“我不当低头族，怎么能让你这活泼可爱的小家伙撞上来呢。”
　　“那您是故意的？”
　　“那还真没有，多痛呀。”
　　“现在还痛吗？”
　　“现在好了。”温尔雅不忍继续逗他，问：“你怎么到这来了？大人呢？”
　　“我爸跟我舅公商量事呢，嫌我烦，让我自己玩，其实是嫌弃我了。”
　　温尔雅忍不住笑了起来，楼上的江沅湘听见了，看到儿子似乎跟她挺聊得来，至少比自己道行高，正琢磨着要不来蹭蹭儿子的热度，刚起身，就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人推门进来，只好又缓缓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