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寻迹而来

　　“怎么不把你管得死死的，听说除了家里老中青幼四个女的，其他女的一律保持在一米以外，你看今天，他绝不跟女同学靠近了坐。裴局长唯一能碰的就一种——女尸。”裴允当年的同桌丁丰铭愤愤地说。
　　“裴局长，向你学习向你学习，不过最后一条学不来，我没机会接触女尸。”江沅湘打趣说。
　　“你不恢复单身了么，学他干什么？”马明威问。
　　“师大美女太多，最近就有个教授得了‘裙下之师’的美誉，我得防患于未然。”江沅湘解释。
　　“为什么我们班仅有两枚绝色都是柳下惠？”一个女生娇柔地指责。
　　“什么叫绝色，意思是拒绝美色。不过，在咱班，你们俩不用拘谨，因为没有什么美女资源啊。”丁丰铭回击。
　　对于男女同学的相互抨击，江沅湘和裴允并没深入参与，两人正拿着手机在相互晒娃，当然裴局长还多了一条——晒老婆。
　　聚会后，江沅湘没直接回吴大，而是到了师大，沿着银杏大道信步而走，不知不觉到了文史学院，学院的走廊上有不少展板，展示的都是本院的优秀教师，科研上拿项目的，教学上拿奖的，学生工作出色的等等。借着幽暗的灯光一块块看过去，他并没有找到想见的那个人。
　　他记得她学的专业是中文，如果是教师，很有可能在文史学院，如果是行政人员，那就不好说了，哪个部门都有可能。
　　但他不知道温尔雅大二时转到了教育学专业，在文史学院，他当然不可能寻到她的踪影。
　　这几天在食堂吃饭，他都有意无意地寻找着她的身影。因为父母在家，她又不坐班，所以都是回家吃的，根本不会在食堂出现。
　　对于自己的魔怔，他给自己的解释是，想知道她伤得怎么样，好了没有。
　　沿着明明暗暗的小道，他拐回计算机与信息工程学院，帮带的两个研究生果然还在实验室忙碌。
　　“江老师，这么晚了还来加班？”学生怕老师又有任务给他们。
　　“今晚喝了点酒，在校园里走了走，顺便回来拿笔记本。”江沅湘并不比两个研究生大多少，跟他们在一起就像朋友一样。
　　“怪不得，我从窗口看到你，还想着怎么会从文史学院那边过来。”
　　听学生的语调怪怪的，他觉得隐秘得自己都否认的心事仿佛被看穿了。
　　另一个研究生为他解惑：“文史学院，你不觉得听起来像闻屎学院，也不知道谁起这么难听的名字。”
　　学生把重音落在了“屎”这个字上，江沅湘秒懂，尴尬地笑笑：“闻屎，被你们这么一说，都觉得自己身上都有味了。”
　　他打开电脑，进入了师大的网站，搜她的名字，并没有任何消息。
　　他知道哪里有她的消息，看了眼两个研究生正忙自己的事，并不留意这边就开始行动了。
　　师大的网站对他来说没什么技术含量，想要黑进去并不难。鼓捣了一会儿，他进入了人事处的后台，破解授权后所有的教工信息赫然在目。
　　原来她在教育学院。
　　他收拾电脑跟学生道别后向教育学院走去。
　　这么晚了，她当然不可能在，但这是她工作的地方，他还是想来看看。
　　陆宗复工作上很投入，不光喜欢晚上搞科研，还喜欢晚上开会。教育学院的会议室里正在召开班子会议，主要议题是研究今年申报职称的人员名单。江沅湘从会议室外经过的时候，并不知道院领导班子正在讨论温尔雅。
　　对于温尔雅的申报，陆宗复果然提出了异议：“温尔雅老师论文、课题、项目都没问题，课时数也够了，按规定要有担任班主任的经历，她虽然也满足条件，但她带的班曾有个学生轻生，学生父母都赶到学校来了，影响实在太坏了。”
　　班主任工作主要由院副书记负责，郭全玮示意李艺蕊发表意见：“我觉得这事不能怪温教师，毕竟这个学生早在中学期间就已发病，只不过被中学隐瞒了。我们在入校排查时就已经发现她的精神疾病，是我们的重点关注对象。温老师和我们学工办配合得很好，有效阻止了学生轻生，家长来校理论，认为自己孩子在高中患病后治好了，所以让学校对这次发病承担管理责任。事实上，这类精神疾病不太可能治愈，温老师和我们已尽了最大努力。”
　　“要不是评职称有这一条，大部分老师都不太愿意当班主任，就是因为吃力不讨好，学生出点事就怪到班主任头上，很容易造成班主任跟学工线不一条心甚至相互推诿，那以后李书记的工作怎么开展。我们自己学院的老师，我们不支持谁支持？不能平时要干活了找老师，老师有事需要帮一把了我们处处设卡设限。我个人意见，只要符合学校条件都推荐，到了学校层面还要盲评，不要到时候推了相对弱的，结果竞争不过人家被涮下来，我们还要确保本院职称评审的成绩稳中有升。”郭全玮提醒陆宗复，这是他作为院长学校对他的考核重点。
　　“我是担心公示期间学生家长会投诉，既然两位书记都同意，我没意见。”陆宗复之所以改变主意，就因为郭书记最后那句话。学院推荐只是第一关而已，今年他仍有可能担当评审专家，正好乘机施压让她就范。
　　此时的温尔雅并不知道她险些出局。事后，郭全玮把结果告诉了她：“陆院长好像对你有些意见，没得罪他吧？”
　　骚扰的事不方便说，她只能把近期的怀疑说了出来。
　　“他自己一身腥臊，连带着把我们学院的脸也丢尽了。这回上不去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就不用说了，我估计这次换届他不会挪地方，对我们学院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郭全玮暗自叹息，像是在自言自语。
　　“郭书记，那您——应该会高升吧？”温尔雅脸上笑着，心里去苦着，要是他走了，自己留在这里可就麻烦大了。
　　“我自己何去何从还真不知道，关键要看学校新书记是谁了，但不管谁当书记，我都不可能高升。”郭全玮自嘲地说：“小温，当初动员你去读博，你很争气读出来了，今年副高应该能上，不论我在哪里，有机会都会推你一把的。”
　　“谢谢郭书记。”虽然不知道他会把自己推向何方，但他如此用心用力，温尔雅对他感激不尽。
　　对关雍的投诉并没有因为温尔雅的否认而改变走向。果然如蓝青所料，关雍写了长长的悔过书，痛陈自己思想觉悟不高，对纪律规矩执行不力，可谓深挖思想根源，认真剖析主观原因，还对今后如何严格遵守纪律规矩提出了切实有效的整改措施。最后，省里给予关雍口头警告处分，并责令他在校常委会上作自我批评。为什么这么轻，主要还是因为他违规的时间点比较好，正好在重要节点之前，对于重要节点之前违反规定的，一般都能网开一面。
　　虽然大学的书记、校长都是正的，但目前来说，书记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校长实则是二把手，校长转任书记，级别不变，但权力会有所变化。上级规定，有处分的一定时期内不能提拔，虽然关雍得的处分并没正式发文，但他想要转任书记的难度更大了。
　　王秋林和关雍似乎都没有击中对方的要害，但双方都伤得不轻，王秋林的亲信陆宗复的上升通道关闭了，关雍的却未必真关上。王、关之间的明争暗斗是有所消停还是愈演愈烈，有时候并不取决于他们自己，而是取决于外部环境。
　　王秋林和关雍都面临着一次全方位审计，一般由省厅组织，也可能委托市局完成。
　　关雍毕竟当了那么多年领导，上头的人脉还是有的，所以他还在积极谋求转任，这时候，他最希望不出事，王秋林也一样，安全着陆才最重要，所以双方就像有默契一样，在这次审计中并没有相互拆台，而是一有风吹草动，两人有商有量、戮力同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解决好了。
　　这一点，又让不少等着看好戏的师大人惊掉了下巴，所以说朋友还是敌人都不是永远不会变的。
　　
　　阴云不散，淫雨霏霏。
　　随着江南梅雨季节的到来，温家的局部小气候变得让人胸闷气短。
　　钟继东在家的时间越来越沉默了。作为曾经的高中老师、现在的岳母，汪立方的心情跟这梅雨天似的，气滞粘腻。要不是看在自己丈夫与钟父钟民强是战友的关系，钟继东又人穷志不短，当年她不可能这么照顾他，如果光看钟母陈国琴，她是不愿意结这门亲的。钟继东十一二岁，钟民强在部队牺牲，一家人从军属变成了烈属，陈国琴很快带着儿子改嫁，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