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破土而出
作品名称:古城往事 作者:崔晓丽 发布时间:2020-06-24 02:14:58 字数:3023
柳家大院,柳老爷柳成林的卧房内。
柳成林忽然在睡梦中惊呼起来,出了一身的冷汗,一边摇头一边挥手。
兰玉婷使劲儿推着他喊:“老爷,老爷!你又做噩梦了!”
柳成林这才睁开了眼,刚刚那兵戈铁马的嘶叫还在耳边回响。床幔飘动,原来是外面起风了。
“咔!”地一声,一道闪电映亮了窗子。
柳成林猛地惊坐起来,说:“又下雨了?!”
兰玉婷说:“你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夏天下雨不是常有的事儿嘛。”
柳成林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喘息着问:“什么时辰了?”
“谁知道是什么时辰,后半夜吧。”兰玉婷打着哈欠,又躺下睡了。
柳成林却再也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柳成林便打发人去看山上的情况。
派去的人回来禀告说:“还是洋枪洋炮硬气,那些石匠们凿到半夜只凿了个石缝儿,云家大少爷见进展太慢,便趁着昨天夜里打雷下雨,在石缝儿里塞了颗手榴弹,硬是把老墓的石盖子给炸开了。”
柳成林忙问:“硬炸开的?出了什么事儿没有?”
下人回话说:“没听说出什么事儿。”
柳成林仿佛松了一口气,说:“没什么事儿吗?看来鬼神也怕硬气的。这不觉真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过去的都翻篇儿了,那些老黄历都过时了。什么鬼啊魂的,也怕这些不讲理的洋枪洋炮。”
雨后便是响晴的天,路虽泥泞,柳成林还带着几个人上了山,见云祥的人早已经把墓里拿出来的东西归置了出来。
云祥满脸露着不满意,抱怨地说:“柳伯父,这墓可没咱们想象的大,我看也没什么正经的器物,白白闹得这么大阵势。”
柳成林一边打量,一边安慰着说:“不妨事,不妨事,其他的地方不也动着手呢嘛?兴许这个不是主墓穴。既然开了头儿,好戏还在后头。”
云祥说:“依着我,就都照昨晚的样儿,全给炸开算了,人吃马喂的,我们不能总在这儿山上耗着。”
柳成林点着头,说:“也对,也对,你拿主意吧,谨慎起见,还是再探一探。”
云祥不管不顾的,都照着样儿,用弹药将大墓接边着炸开,几天下来,也得了不少的好东西。柳成林虽没有插手,却一直叫人暗中给他报着信儿,也未听说云祥他们撞上什么鬼怪的事儿,一切都很顺利,他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边,云祥的屋子里摆着几样儿刚挖出来的东西,他对孙德顺说:“那些坛坛罐罐的咱们不认识,只管给德国人拿去换枪!这个咱们可认识,这是雕龙的金冠!这是不是说,我们云家也要出个皇上啊!”
孙德顺也对着雕龙的金冠称奇:金冠上的两条龙身形灵巧、四足稳立,面目狰狞,而两条龙中间雕刻的图案似祥云又似奇花,精巧不已。孙德顺不敢僭越,说:“是个好东西呢,拿回去给大帅定夺吧。”
孙德顺见金冠边还有一只香炉,样子也是奇特:香炉的底座是一个伏地的裸女,裸女的背上驮着一只鱼是炉身,鱼尾处水波泛起,鱼口处衔一颗珠是炉盖。
孙德顺痞笑着说:“这个好看,拿回去放在厅里摆着,燃些香醒神也好。”
旁边一个挖墓的石匠是懂行的,忙上前摆手,笑着说:“顺爷,可别闹这样的笑话,这个裸女鱼水香炉是专摆在内室里的,喻意鱼水之欢,至于里面燃些什么香……那是夫妻间的秘事儿,咱们就不知道了。”
孙德顺听着,又细细地看了那香炉,说:“真没想到,这些个有钱人还真是有不少的花花肠子!怪不得做得这样逼真形象!”
云祥本没在意那香炉,听他们这么一说,便上了心,把香炉拿起来端详了起来,待众人都出去后,他便吩咐打包的士兵将金冠与香炉单给他收了,放在他的行李里。
几天后,云祥带着大队人马和几十箱东西满载回程。
因为裹挟的东西太多,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特意选择了走林间的小路。虽然缓慢些,却比较隐蔽。
帅府的马队正走在一片下坡的杨树林中,杨树高大茂密,遮挡着天空,林内一片荫凉舒爽,士兵们的精神也随之松懈下来。
忽然,一群山羊冲进了树林,将马队拦腰截住,冲成了两段。有人立刻识出这伎俩,大叫了一声:“不好!怕是土匪来了!”
士兵们都打起精神,抄起了枪,警戒地张望四周,只是树林里除了一片“咩咩”的羊叫声,并未见别的动静。
这些山羊个头儿小,行动灵活,善走山路,它们成群地从山下往山上来,只管奋着蹄抵着角,把下山的马队冲撞得叫的叫,停的停,全没了章法。
云祥料到这里面必然有诡诈。
果然,一声“天雷勾地火——”唱腔凌空响起,林中的人马均是一惊。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土匪从周边冲出来,而是有几张网不期然地从树上罩了下来,随之几个黑影儿也从树上悄然落下。就这样,云祥带着的许多人、马、货全被网住了。
孙德顺跟着云祥走在前面,他的眼疾枪快,顺着声音一眼瞄见树隙中的人影,举枪就撂倒了一个。随着孙德顺带头儿,树林里的枪声便响成了一片,有的冲人,有的冲天。枪声虽然轰轰烈烈,却没见几个土匪的人影儿,打得多是空枪。
深山杨林多年的安宁就这样被一片枪声打破了……
云祥带着人冲下山后一清点,发现东西少了一半儿,人也有伤有亡。他发狠道:“等这批德国武器一到,老子先带人剿了你们这帮土匪的窝!”
云起自从跟姚礼去打网球,就一直睡在外间书房,也不跟柳芍药闹了,只是每天沉闷着不说话。他隔三差五地使唤庆枝:“庆枝,把我的网球衫洗烫好,明天我要去打网球。”
庆枝问:“少爷最近总去打网球呢,还是跟姚礼少爷一起吗?”
云起看着庆枝,问:“你管我跟谁一起?谁让你来问的?”
庆枝愣了一下,喃喃说:“不让问啊,那就当我没问吧。”
云起倒不依不饶起来,说:“到底是你想问?还是有人让你问?”
“有人?谁啊?我不过随口问问。”庆枝说。
云起悻悻地,无趣起来。
云祥从沙河镇回来后的第三天晚上,半夜,突然一个丫头的尖叫声惊醒了大帅府里所有沉睡着的人。
不一时,一个婆子来敲云中豹与姚牡丹的门。
“大帅、夫人,不好了,大少夫人上吊了!”
姚牡丹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你说谁上吊了?”
“大少爷院里,大少夫人!”门外的婆子跺着脚又说了一遍。
姚牡丹一掀被子坐了起来。
云中豹也醒了,骂道:“真是越来越不懂事儿了!”
姚牡丹也只道是秦蔓芬又因为云祥在外面有女人的事儿在闹,但闹到上吊,这也未免太过了,就穿了衣服下了床,跟着婆子到了云祥的院子。
秦蔓芬已被救了下来,仰面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盯着屋顶,眼底通红。
姚牡丹四下里搜寻儿子云祥的身影,却见云祥搭着寝衣,敞着怀抱膝坐在地上,头埋在两膝中间。
姚牡丹走到床边去,见床头上放着个裸女驮鱼的香炉,香已燃尽,还有丝丝余烟。姚牡丹是跟着云中豹走过江湖的,一下闻出香的异样,皱了眉,又看了屋中情景,骂道:“冤家们,你们这是闹什么?!”
秦蔓芬的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好像又昏厥过去了。
姚牡丹看了一眼婆子,婆子上前把秦蔓芬的上身扶了起来,在她的人中处狠狠掐了下去。
秦蔓芬这才“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叫道:“快让我死了吧!”
姚牡丹厉声喝止,说:“大半夜要死要活,你还有没有家法!”
秦蔓芬见婆婆指责自己,便伸手一指坐在地上的云祥,说:“你问他!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害得我好苦啊!你还问我要孙子!你还说我没本事!你去问他!”
姚牡丹这才发现坐在地上的儿子满脸沮丧,只管垂着头。她走过去,轻抚着儿子的肩膀问:“云祥啊,怎么了?快起来说话,地上潮,别凉着了。”
云祥没有动,只哭着说了句:“娘,我……我不行了……”
姚牡丹听了儿子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了床上的秦蔓芬,又打量了屋子里的情形,这才恍然大悟。
“这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说?你这么年轻,怎么就……没去治一治吗?”
云祥哭着说:“去年,去年的事儿了。”
姚牡丹说:“你去年不是还在外面养了一个?!”
云祥哭道:“那还不是为了治病!我到处都治了呀!”
姚牡丹往后跌了两步,喃喃说:“豹哥,我们遭报应了呀!”
从云祥的院子回来,姚牡丹吩咐婆子:“今儿的事谁都不许往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