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桂花香

　　王者正下去回到了座位上，弘子总结说，王者正是一个勇敢的人，他为了家族延续香火，不惜铤而走险生了二胎，幸好是个男孩子。我也是个独生女，我就没他那份勇气，我不想打破那只铁饭碗。王者正为什么这么勇敢呢，皆因他对中国孝文化的认识，他很相信那句古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人要是活到七老八十岁死了，没一个孝子贤孙为他戴孝帽穿孝服，那将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在师范学院读书的时候，万老师为我们讲过《孝经》，孔夫子认为，一个人只有侍奉父母才能服务国家，才能服务社会。而要侍奉父母服务国家服务社会的人只能是男人，不是女人。王者正今天提出了一个很值得大家深思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今天道德沦丧，天下沦陷，就因为有一半家庭缺失孝文化，他们的家庭只有一个独生女，所以就无需施行孝文化教育，这样的独生女长大后做了母亲，她如何拿孝文化教育后代，而孝为德之本。所以，今天就有很多人在家庭伦理方面搞僭越，外公外婆雀占鸠巢，要外孙称自己为爷爷奶奶，霸占着外孙不肯撒手。
　　为了使自己做一个有孝心的人，王者正夫妻不惜犯规，结果双双被开除公职，他只得去卖苦力，斫过芦柴，扛过芦柴把子，抬过预制板，尝尽了人间苦难，后来在价格双轨制夹缝中求生，终于挖得第一桶金，资本的原始积累往往带着血腥，王者正也没逃出这个规律，现在他好了，他的日子过得比我们好，因为他成了王总，成了王董，他说他是败类，那只是一个戏谑，我认为他是个勇者。
　　好啦，我们现在换人了，有请桂花香，桂花香——
　　桂花香随着弘子的呼唤走到了台上，她说，我叫桂花香，大家还记得我吗？如果不记得我，应该记得那首《八月桂花遍地开》的歌吧，我给大家唱唱我自己编写的《八月桂花遍地开》，看是我唱得好还是林小诗唱得好：
　　
　　八月桂花遍地开，
　　各色的桂花开呀开出来，
　　张灯又结彩呀，
　　张灯又结彩呀，
　　沁人心脾香遍新世界。
　　树树桂花起香风，
　　拥抱世界最真情。
　　北风往南吹呀，
　　南风往北吹呀,
　　四面风吹四面八方香喷喷，
　　一树红桂香飘空中，
　　桂花香色要扩充。
　　沁人心脾暖人心，
　　香遍世界不要命，
　　各色桂花最欣荣。
　　亲爱的女生们哪，
　　亲爱的男士们哪，
　　我们手挽着手来赏桂，
　　桂花香色五洲洒真情。
　　
　　大家可能要问，桂花香你为什么要修改歌词？大家可能要问，你叫桂花香，是不是有人姓桂呀，对哟，我就是姓桂，这个姓虽说人口少，但是你们不要怀疑它的存在。还在师范学院读书时，就有很多同学问过我，你姓桂？他们以为我是外星来的人。
　　我娘生我那天，正是八月中秋节，家里虽无一粒米一蔸菜，但是，院子里的桂花却开得灿烂极了，满院子香气袭人，我娘问我爷给娃儿取个什么名字，我爷说，有没有把呀，意思是我是个什么性别，我娘说，别人家里的人。我爷气嘟嘟地说，那就叫桂花香吧。
　　我长到三岁的时候，就问我爷，我说，我是你女儿，你怎么不喜欢我？我爷说，谁讲的，谁讲的我不喜欢你？我说，不要谁讲，你就是不喜欢我，你没抱过我，你没亲过我。我爷就说，你怎么要人抱呢，你是个乖乖女，自己会走路，自己会亲谊人。我说，你就是不喜欢我，我娘生了个弟弟，你就一天到晚抱着，夜里只要弟弟哭了，你就第一个起来抱着弟弟走。我爷说，他是弟弟呀，他小呀，你是大孩子呀！我说，老爷你要是不喜欢我，我长大了就不买烟给你吃。
　　8岁那年，村里闹红卫兵，学校的学生跟着闹红小兵，他们也举着花花绿绿的纸条游行喊口号。弟弟那年正好启蒙，他看见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一个个耀武扬威呲牙裂嘴就有点害怕，我说，你别怕，姐姐做你的后盾。弟弟说，姐，后盾是什么啊？我说，后盾就是后面一个盾。我也带着弟弟走进了游行队伍，这支队伍到底要去做什么，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在每个村子里走一遍就回到了学校。
　　后来我才领悟，这大概是宣示：我们是红卫兵，我们是红小兵！
　　10岁的时候，我就读完小了，红卫兵运动还没结束，学生还在写大字报，完小的校长姓彭，学生就写大字报问他和彭总什么关系，是不是彭总的侄子，是不是彭总安插在教育界的一条毒蛇。彭校长就笑着说，打倒了一个刘主席，那天下姓刘的人是不是都要遭殃？彭校长一句话提醒了这些学生，他们就把学校凡属姓刘的老师和学生都集中到一起，怕有几十人吧，然后就牵着他们游行，问他们和刘主席到底什么关系，是不是刘主席安插在教育界的走狗。
　　我这人长得天生丽质，不需要打扮，素面美女。还在读中学的时候，我们班主任就夸我说，桂花香你在家里吃什么东西啊，长得这么美，你是不是吃的鲜花骨朵？是不是喝的珍珠露水？班主任是个男老师，他看我的眼神色迷迷的，我就说，老师你这样不太好吧，你是个男的，又是个老师，我是个女生，还是你的学生，你看我时恨不得把我看到你肚子里去，你是不是在猥亵啊？班主任老师说，你还知道猥亵这个词呀，那你说说，我把你怎么着了吧？我说，老师你小心点啊，我这把嘴是很能说的，你小心我把白的说成黑的，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自然界的花朵开得灿烂，就容易招蜂惹蝶；我因为长得太好看了，就容易引起男孩子的追逐。还在高中读书的时候，我们班里一位男孩子也就是今天大家所说的帅哥很喜欢我，天天给我写字条说他爱我，要娶我为妻，我说，你是个男孩子，男孩子的天空不能只是女人，要有事业，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努力读书，考上大学，你要是考不上大学我怎么会嫁给你，喝西北风呀？那位帅哥说，桂花香你说的是真话吗？我考上大学了你就嫁给我？我说当然是真话啦，你要是没考上大学，那你就一个人去向隅而泣吧，我不会陪你的。后来，这位帅哥就考了个警察大学，做警察的老婆很爽啊。
　　我老公名叫向日葵，姓向，你们知道他是怎么爱我的吗？我在南湖师范学院读书评的是丙等助学金，很可怜的，我要买红头绳，要买发夹，要买香香，要买卫生巾，要买有蝴蝶的信纸信封，自然是要用很多钱的，我还喜欢买麻花吃，还喜欢吃敲糖。我们13班那班混账的班委会全不顾我的需要，将我定为最下等助学金，使得我终日以泪洗面。我的准老公向日葵知道情况后就写信对我说，桂花香你别生气，不要和那班畜生计较，我今后每个月都给你寄钱，月月寄去6元钱，你如果还不够用，我就卖血再给你寄钱。
　　果然，向日葵后来就每月给我寄来6元钱，我不知道你们男生手里当时有多少零花钱，我呢，在女生中应该是最富有的，每个月不低于10元钱，我的天哪，那时候的10元钱相当于今天的一千元钱，我现在的正工资也就一千多元钱。
　　在师范学院读书的时候好笑的事情多啦，任一戈向我写信求爱说爱我，我问他爱我什么，他说爱我长得漂亮，说我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我说你爱我，肯为我牺牲你的利益么？他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说哪有那么厉害啊，我只要你把助学金匀出一半给我用，我就接受你的爱。任一戈说，这不可能，再说，爱情一旦与金钱有染就充满了铜臭气味，亵渎了爱情。我说你见鬼去吧！
　　万山红给我写信求爱，他说桂花香你信不信，我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我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要是在南湖落水了，我第一个冲到水里把你捞起来；你要是遭遇歹徒强暴，我第一个冲过去揍死那个歹徒；你要是想吃肉而又买不起肉，我就把我大腿肉割一块给你吃。我就给他回信说，万山红啊，你说的事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你想要做英雄都做不了。这样吧，你只把你的助学金每个月分4元钱给我花，这样就表达了你的一份爱心，我就可以考虑和你谈下去。你们猜万山红怎么说的，他说，钱是什么东西啊，钱就是个坏东西，别提钱啦，你一提钱我心里就要呕，我会向班委会提出要求，请允许我辞退助学金，莫弄脏了我的思想。我说，你真是高尚啊，你真是菩萨啊，我不能爱你，你太干净了，我会污染你的。
　　日子给我写信求爱，我对日子说，我不给你回信，我们两个去湖边柳树下好好谈谈吧。一天，我和日子来到一株柳树下，我说日子同学，怎么样才能显示你对我的爱意呢？日子说，你提条件呀，没有我做不到的。我说你做狗在我面前叫几声吧。日子就“月、月、月”地叫了五六声，然后四脚四手在地上跳着走了几步。我说我想在地上坐一下，地面又很脏，你能否脱下衣服垫在我的屁股下？日子二话不说就脱下一件外套垫在地上。日子说，你都考验我了，再可不可以爱我呀，可不可以让我吻你呀？我说一个男人对女人好不好，全看他给不给金钱女人花，你如果舍得给金钱我花，就表示你爱我，如果舍不得给金钱，就表示你爱我是假的。日子说，你这个说法要不得，哪有这样埋汰人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就是钱不能给你，因为我也没钱，我虽说是甲等助学金，但是我的钱也等不到头啊，给你了，我就死路一条，我还是舍不得死，我的生命很重要，特别对国家很重要，希望你原谅。
　　不是我要在师范学校招蜂引蝶啊，实在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其实，我就是逗他们玩玩的，因为我已经名花有主了。
　　我和向日葵结婚的那个晚上，向日葵说要检查我身体，看我还是不是一个处女。我说，你如何检查啊？他说，你那个洞洞如果是实土的，说明你就还是个处女，你那个洞洞如果已经通风了，那就说明你不是个处女了。我说，你只怕是疯了啊，每年寒假暑假你都要睡我几十次，你以为你是母猪呀。向日葵说，我就是不放心啊，你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没人沾惹你就太不可思议了。
　　说向日葵是个警察不太恰当，只有说他是个侦察兵才合乎实际，他在我们结婚后，天天要去我们学校一趟，时间不定，有时是上午，有时是下午，有时是中午。我问他来做什么，他说看我和哪个男人在一起。我说，你是不是疯了啊，难道你希望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老公说，我当然不希望呀，那样的话，你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哪。但是，我又希望有别的男人和你在一起，那样的话，就说明你确实长得太好看了，我爱你没白爱一场。我说，你真是个疯子，说话这么矛盾。
　　有许多男人心胸很狭窄很狭窄，我男人就是这样一个人，没结婚的时候，我只知道他长得帅气，我们二人脾气也合得来，那时候不在一块生活，看不出他的心胸狭不狭窄，他心胸狭窄我是在结婚后慢慢看出来的。
　　结婚后，老公就跟我说，我要和你约法三章，我说还约法鬼章啊。他说是真的，不然的话你就飞走了。我说你打个屁我听听。老公说，第一，不准你和别的男人说话；第二，不准你和别的男人一起走路；第三，不准你和别的男人呆在一起。我说做不到。他问我为什么做不到，是不是不爱他了。我说这与爱不爱无关，我们办公室是一个大教室，里面坐了十几个老师，大多是男老师，没一天不和他们说话，没一天不和他们处在一起。
　　老公想了想说，那就老师除外。我说这也不行，我每天还要和家长打交道，家长里面一半男家长，一半女家长，有时候是家访，有时候是家长们校访。老公想了想说，那就家长除外。我说这也不行，我还有扫盲的社会任务，那些文盲我又不认识，一半男文盲，一半女文盲，我要是不去参加扫盲活动，那就是我的失职，我就不配当一个老师。老公听后就哭了起来，他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何得了啊！
　　老公在那里哭，我就在那里笑。
　　在中学做一个班主任是很辛苦的，每个星期都有家长接饭，他们只能接老师晚饭。一般来说，家长和班主任协商，定好日子，定好饭店，定好人数，然后就是班主任的事了，他要去做工作，要争取每个班级任课老师都去。你们别以为老师有饭吃就愿意去吃呀，那是典型的鸿门宴，吃了饭是要开会的，要和家长商量他孩子的学习，先要逐门汇报他孩子在班里的学习情况，然后指出缺点，然后指出改进方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吃了人家的饭，能不说点什么吗？所以，任课老师非常讨厌这样的宴会，尽管有时候有好酒喝，有好烟抽，甚至还有小红包。
　　我这个做班主任的先要一个个老师说定，不肯去的就要绵要缠，直缠得他们一个个举手投降，往往吃到半席上，我老公就窜了过来，突然出现在宴会上，大家看见他先是一惊，问他来做什么的，他说是来接我的，弄得大家哄堂大笑，笑话他不如把老婆系在裤腰带上。
　　老师们笑话我老公，我老公就拿出警察的威风说，你们这群苍蝇，小心我把你们一个个铐起来。我老婆就是一朵花，你们这群苍蝇就是追逐着这朵花来的，要是没我老婆，你们会来这里吗？恐怕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也不会来的。有个老师就用粗气话呛他说，你拿大肉棒吓唬满妹子啊，派出所你家开的呀！我老公坐一边哭去了，我就去哄他，叫他来桌子上喝酒吃菜，等一会参加我们的家长会。
　　回到了家，我就对老公说，老公呀，我们年纪不小了，你也应该成熟了，怎么还是嫉妒心那么严重呢？我是自由的，你是自由的，只要我们心里爱着对方，我们就不会为外界所诱惑。如果我们心里没有爱，不爱着对方，你就是粘在那人身上又如何？老公说，你讲得对，我以后听你的就是啦，绝不会再去接你啦，其实，名义上是去接你，实际上是去监视你。
　　老公口里这样答应着，等到下一次家长又来请老师吃饭，他就如法炮制，再一次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准时出现在餐厅里，要是他稍微晚了几分钟没来，就有老师打趣我说，你们家侦察兵怎么还不来啊，我想和他喝酒呢。正说着，我老公就如期而至。
　　回去了，我又要和老公坐下来轻言细语说一遍，他又痛哭流涕做一番保证，然后再一次重犯以前的恶作剧。直到我儿子满18岁读大学了，我就向老公提出了离婚请求，老公说，离什么婚啊，我那么爱你，你去世上找找，看有别的男人如我一样爱你么，难道我爱你有错么？他这么一说，我就一身瘫痪了，美丽的白天鹅变成了一只丑小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