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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水土不服

作品名称:偷来人生      作者:谢卫      发布时间:2020-06-29 15:44:02      字数:4285

  第二天,按照黄德明和钱正萍的计划安排,由他们陪同姐夫岳炳年游览合肥的名胜古迹,黄继武、还有黄家的活祖宗黄建阳自然也跟着全程陪同。
  他们游览的第一站是位于包河公园里面的包公祠。包公祠,全名包公孝肃祠,其“孝肃”二字,是宋仁宗在包公死后赐给他的谥号,以评价和肯定包公的忠孝一生。祠为白墙青瓦构筑的封闭式三合院组成,主建筑是包公享堂,端坐包拯高大塑像,壁嵌黑石包公刻像,威严不阿,表现了“铁面无私”的黑脸包公的凛然正气。享堂西面配以曲榭长廊,东面有一六角龙井亭耸立,内有古井,号“廉泉”。亭栏画栋顶端雕有浮龙,晴天白日,龙影映人井底,随着井水晃动,如龙飞舞,俗称“龙井”。清末举人李国苇根据传说写了《香花墩井享记》,记中说:有一个太守喝了这里的泉水,头痛欲裂,原来他是个贪官;而几位举人饮了此水,顿觉水甜如蜜,原来他们都是好人,故而发出“抑或孝肃祠旁之井为廉泉,不廉者饮此头痛欤,是未可知也”的议论,于是世人从此改称其为“廉泉”。其祠四面环水,正门朝南,西廊陈列包氏支谱、遗物、包公家训和包公墨迹,以及有关史册资料。祠四周即包河,此河有二奇:其一是河里生长红花藕,断之无丝,而人们都知道,世上的藕,丝都很多,而且藕断丝连;其二是河里的鲫鱼,背呈铁黑色,象征包拯一生的“铁面无私”。于是,人们自然将这种奇异现象与“包老直道无私、竟及于物”相联系,并且因此传为一段久远佳话。与包孝肃祠紧连的是包河南畔林区的包孝肃公墓园。
  岳炳年与千千万万的普通老百姓一样,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并且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但他们却都有非常明显而又强烈的“清官情结”,他们期盼“清官”,渴望他们生活的天空风清气爽,乾坤朗朗。然而现实与他们的期盼和渴望却相距太过遥远,所以,当戏台上出现《铡美案》、《陈州粜米》、《赤桑镇》、《打銮驾》、《金龟记》、《审庞吉》、《乌盆记》、《打龙袍》、《铡包勉》、《铡判官》、《包公辞朝》、《碧波仙子》、《七侠五义》、《十五花洞》、《太君辞朝》、《狸猫换太子》、《铁面无私清官谱》、《包龙图梦断金蝉案》等等不惧权贵淫威,敢于为民请命,为民除害,并且与百姓分忧,与百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这一个个艺术形象,自然深受他们的欢迎和喜爱,当然也更容易走进他们的内心深处。竭言之,他们知道并且从此铭记于心的“包青天”,就是从戏台走进他们的脑海,走进他们记忆之中的,尤其像经典曲目《铡美案》和《打龙袍》,岳炳年与千千万万的普通老百姓一样,基本上都是耳熟能详甚至烂熟于心的,黑脸包公那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执法如山的“清官”形象,更是像当时家喻户晓的那句话一样,叫作“牢记在心里,融化在血液中”的。所以,对于岳炳年来说,来合肥能够看看“清官黑老包”、“包青天”,看看包公祠,真的可以说是不虚此行了。
  离开包公祠之后,他们就沿着环城公园一路向北行走,到小东门桥的时候,左转弯,往南进入淮河路,前面不远就是明教寺。因为该寺坐落于教弩台故址,而教弩台原本是曹操当年所建的一个军事堡垒,所以又称明教台、曹操点将台,其寺庙真正始建于南朝梁武帝年间(502~549年),距今已经将近一千四百年,可谓真正名副其实的千年古刹。黄德明和钱正萍本来是想陪着岳炳年去明教寺拜拜佛、烧烧香的。但走进去一看,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红卫兵造反派早已经对那里采取了“破四旧,立新功”的“革命行动”,寺内除了到处可见一条条非常醒目的“兴无灭资”的革命标语口号之外,其它部分早已经变得残垣断壁,一片狼藉了。见此情形,他们只得悻悻然退了出来,然后走进了前面不远处的逍遥津公园。
  对于“张辽威震逍遥津”的典故,黄德明虽然知之甚少,但他为了在姐夫岳炳年面前显示自己见多识广,硬是张冠李戴,将那场载入史册的以少胜多、并且差一点生擒孙权的著名战役,说成是张辽在逍遥津的一座木桥上,一声吼叫,吓得东吴大军魂飞魄散,溃不成军,从此张辽威名远扬……云云。好在岳炳年只对“包青天”和寺庙里的菩萨感兴趣,所以黄德明怎么说,他也就跟着嗯嗯啊啊地怎么听罢了。
  在公园转了一圈,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黄建阳望着公园湖上游弋的小划船,一下子来了兴趣,非吵着闹着要划船。对于这种小划船,黄德明、岳炳年甚至包括黄继武和钱正萍,基本上都是从小坐到大,所以他们觉得特意花钱上这种小划船,实在没有意思,但他是黄家的活祖宗,他想要的东西,没有人敢违拗。于是他们一行五人就买票上了船。临上船之前,明明对他说好的,上了船之后不能乱动,然而船到湖心的时候,他却非要去抢夺黄继武手中的划桨,结果可想而知,划船在他的剧烈晃动当中,一下子倾斜侧翻掉了……幸亏岳炳年、黄德明和黄继武会游泳,更幸亏距他们几米远的地方,有两只小划船在游弋,他们见此情形,都迅速将自己的船划了过来。由于钱正萍的身体太重,岳炳年和黄德明虽然全力以赴,但她被救上船之前,还是被狠狠地呛了几口水。
  这时候正值初春,是真正的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他们身上都还穿着过冬的棉衣棉裤,就这样突然翻船落水,性命虽然保住了,但一个个却冷得直打哆嗦。照理说,钱正萍白白落水遇险,并且被呛了几口水,她获救之后应该狠狠地责备、数落甚至责骂她儿子的,可是,她不但没有一句责骂,相反还一边打着哆嗦,一边笑嘻嘻地指着黄建阳说:“你个‘细末代’,你真是讨债鬼,今天你要是把你妈淹死了,我看你都哭来不及。不过姐夫——”她突然面对岳炳年说,“我说一句痴话哈,如果当时‘细末代’要小武手里的划桨,小武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你说,哈尼古今朝坐的这船,还会不会翻呀?”
  这话问得太突然,而且又是笑里藏刀,话中有话,骨中有刺,岳炳年一下子被问得张口结舌,不知所对。明明是她“细末代”闯的祸,惹的事,她却能从中说出另外一番歪理来,这个女人的厉害,岳炳年这下算是真正领教了。
  因为五个人都变成了“落汤鸡”,且浑身湿漉漉冰冰凉,所以他们上岸之后,不得不赶紧离开公园,然后搭乘公共汽车直接回家了。
  到家之后,钱正萍最先换好衣服,她在下好五个人吃的面条之后,又紧接着熬了一钢精锅的姜糖水。面条吃过,姜糖水喝过以后,黄德明、岳炳年包括钱正萍和她的“细末代”,除了偶尔打几个喷嚏之外,身体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黄继武却因为体质太差,突然发起了高烧,服过退烧药之后,烧虽然退下去了,但他身上却又突然起满了“风疹块”,也就是医学上所称的荨麻疹。
  “风疹块”的一个症状是:身上先出现皮肤瘙痒,随即出现风团,也叫疙瘩,一个紧挨着一个,颜色呈鲜红色或苍白色、皮肤色,少数患者有水肿性红斑。风团的大小和形态不一,但它却逐渐蔓延,融合成片,由于真皮乳头水肿,可见表皮毛囊口向下凹陷。它发作之后的一个最鲜明的特点就是:奇痒无比。因为刚刚落水受了寒,因为翻船落水明明都是黄家的“活祖宗”黄建阳一手造成,但那个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所有的亲人却非强迫他叫妈的那个女人,却对姑夫说:“如果当时‘细末代’要小武手里的划桨,小武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你说,这船还会不会翻呀?”因为这种种的“因为”,所以,面对风疹块奇痒无比的痛苦袭扰,黄继武除了用手不停地抓扰之外,并没有吭声。直到开始出现恶心、呕吐、胸闷、呼吸短促等等状况的时候,他才不得不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姑夫岳炳年。岳炳年见此情形,首先想到的就是水土不服,而且他们来合肥之前,就已经考虑到这一点。因此他连忙按照原先商量好的办法,将他从范家塘带来的一包土拿出来,然后对黄德明说,这是土方子,专治水土不服的,你快去烧一点水,把它冲到里面,接着再让水多烧几滚,之后让小武吃(喝)下去。
  黄德明对于这种说法是将信将疑的,他笑着对岳炳年说:“如果尼古所说的土方子真能治病的话,那医院还不早就关门了啊?”
  闻听此言,岳炳年就显得有点尴尬,拿着那包土的手,伸出去之后,就“定格”在了半空当中,还是钱正萍眼明手快,她一边埋怨和责怪黄德明说话舌个乱盘,说话啰里巴索的意思,一边接过那包特意从范家塘带来的泥土,然后按照岳炳年说的那样,专门找一只小钢精锅,放入一碗左右的自来水,摆到煤球炉上,等到水烧开了,就把那包土倒进去,连着烧了几滚之后,再端下来,等凉得差不多了,然后让黄继武一口气全部喝完。
  黄继武全身突然起满“风疹块”,也就是医学上所称的荨麻疹,是不是水土不服,这个问题只有经过医生检查才知道,但他从出生到现在这14年之间,几乎天天都喝他家东面那条东涡河的河水长大的,现在突然改喝加了漂白粉的自来水,一时间自然很难适应,这个却是不争的事实。
  
  姑夫岳炳年是在三天后离开合肥回常州的。可是,跟姑夫离别的那个晚上,黄继武却将自己的头蒙在被子里,哭得特别伤心。岳炳年一开始并没有察觉。他是在发现黄继武哭得全身抽搐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他不由心里一惊,这要是让钱正萍他们听见,那便如何是好啊?他连忙起身来到床的那一头,一把将黄继武抱在自己怀里,同时压低嗓门问:“小武你这是做嗲?哈尼古不哭好不好?”
  黄继武也用很低的声音啜泣道:“姑夫我怕。”
  “怕?你怕嗲?”
  “我想跟你回去。”
  “你说嗲‘痴话’?做城里人不比做乡下人好?”
  “痴话”,可以理解成傻话,也可以理解成呆话。
  “我不想做这个城里人。”
  “你是说——”岳炳年用手指指隔壁房间,“你怕她?我看她对你不是蛮好的吗?见了你,始终都是笑嘻嘻的。听话,可不许再哭了啊。”
  “姑夫我真的好害怕。”
  “那你想想看,你要是在家好好的,不惹姑婆生气,爷爷会舍得送你过来吗?”
  “姑夫,只要你答应让我跟你一起回去,我保证今后再也不惹姑婆生气了好吗?我说到就能做到的。”
  岳炳年叹了一口气:“唉!小武啊小武,你是个聪明小佬,你应该清楚,这个事体我当不了家,更做不了主。要不然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回去,把你的想法跟你的保证,都对你爷爷姑婆说一遍,他们要是同意,到时候我再来接你。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给我保证,从我走之后,你要在这个家里好好地听你爸爸妈妈的话,好好念你的书,不许惹事,更不许闯祸,你能答应我吗?”
  刚才听姑夫说“做城里人不比做乡下人好”的时候,黄继武还只是失望,现在则已经是绝望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但他却知道,对一个明明知道她不是自己生身母亲的女人叫“妈妈”,是一件多么别扭、多么憋屈、又是多么痛苦和残忍的事情。他同时还知道,从此跟这个明明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却要天天叫“妈妈”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多么痛苦、又是多么残酷的事情。一想起这些,他忍不住再次把头埋在他姑夫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然而无论如何,这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现实。第二天一早,他的姑夫还是走了。从此以后,他就要正式成为这个“新家”的一分子,他就要在这里吃喝拉撒睡,开始他新的人生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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