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灵魂伴侣

　　王秋林告诉他，一桩丑闻只能用另一桩丑闻才能掩盖。道理他当然懂，关键是另一桩丑闻并不好找，”关系一派”抱得紧紧的，将他严格屏蔽在外，他一直没有突破。如果子虚乌有，起不了作用；如果弄得太大，说不定会引火烧身；能用的，只有陈维新手里的东西，不仅自己能脱了干系，还能直指关雍，把他直接搞下来的筹码没有，至少能让他无法再进一步。
　　隔壁吴大，江长征一大早赶到了省里，张部长找他谈话，一来肯定他这么多年来成绩，接下来交流干部工作，并特别向他询问了潘昌来的情况。
　　“潘昌来同志是个十分忠诚的老同志、老教师，综合素养好，觉悟高，配合我主抓吴大的干部队伍建设、人才队伍建设和思想工作，在师生员工中有一定威性，为人十分正派。”江长征对潘昌来十分肯定，力荐他能更上一层楼。
　　“江书记，您跟昌来同志共事多年，说说不足看。”张部长一边给他续水一边笑眯眯地说。
　　“小潘同志年纪稍微轻了点，班子里老同志多，怕他以后施展不开来。”江长征并不是敷衍，一把手太年轻，想要干事，又有冲劲，就怕遇到的阻力也会十分大，从而影响吴大的下一步发展。
　　“年轻有时候是资本，有时候却是障碍啊。”张部长有感而发：“昌来同志49周岁，在副校级岗位上干了6年，也不短啦！”
　　“本来邵校倒是合适人选。”江长征不无遗憾地说。
　　“邵校跟我谈过了，他想辞，部里没同意。他在学界有声望，留下来对吴大的发展比较有利。至于他的病，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部里决定给他配个能干的，让他做想做的事、能做的事，再带吴大一程。”
　　江长征带着喜忧参半的心回了家，看到儿子正跟孙子玩游戏，将儿子叫去了书房。
　　“今天去师大了？”江长征坐车时间长，有点累，所以声音听不上不像平时那么威严。
　　江沅湘走到椅子后面给他按摩。“去人事处销了假，了解了一下职称评审的情况，我这几天整理一下，不知道条件够不够。”他两个月前已正式入职，只不过在美国的工作一时没办法抽身，就又呆了两个月。
　　江长征指点儿子：“师大条件比吴大稍低一点，你文章应该够了，但没上过课，可能要走研究员系列。想要当老师，还要参加高校教师资格证书考试，机考和理论考就在六月和九月，你赶紧准备起来，考试合格后才能上讲台，然后再转评教师系列。”
　　“这么复杂？”江沅湘有点不太习惯。
　　“这有什么麻烦的，师大为了留住人才，第一年就可以申报职称已经是优惠政策了。接下来如果没具体工作，就为申报课题项目做点准备，别跟江流玩得忘了正事。”江长征向来是个有计划有目标的人，对儿子跟孙子玩得忘乎所以有点不高兴。
　　江沅湘一边接受批评一边继续按摩。“我知道了。学院让我帮老教师带研究生，研究工作不会耽误，项目申报的事，院里早就发邮件给我了，我也在准备了。”可怜他因为离婚，这一年跟儿子相处的时间减少，这回正想好好弥补一下，所以嘴上应了，心里却并不赞同。
　　“我找个人带带你，让你了解一下国内课题项目申报的大致流程，你的研究方向跟吴大这边对接更好，有机会的话，跟吴大的老师合作申报更有优势。”江长征知道儿子水平不错，但要适应国内的科研环境，还需要他帮一把，自己的资源也可以合理地利用一下。
　　“好的，谢谢爸。”江沅湘一口应承。
　　所以说有的人，自己努力再有父母加持，离成功就比其他人容易得多快得多。
　　但江沅湘也认识一些吴大人，比如每年去C大访学的老师，基本上都是他帮忙联系安排，有好几个处着处着就成了朋友，林生泉就是其一。
　　应列拎着水壶进来，江沅湘看见了，赶紧去接了过来。
　　“来了有几天了，那边没说让江流过去？”应列一边倒水一边问。
　　“来过电话了，周末送他过去。”江沅湘扶母亲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没亲够呢。你准备让他去住多久？”应列哪里舍得孙儿离开时间长。
　　“去一个星期吧，回美国前再去一趟。”江沅湘的安排还是合理的，那边毕竟是江流的外家。
　　“也只能这样了。”应列暗暗叹了口气又说：“你跟我来。”说着把儿子拖到了餐厅。“先来看看照片。”
　　“什么照片？”江沅湘一头雾水。
　　“还能是什么照片，当然是给你千挑万选出来的相亲对象。”应列佯怒。
　　“妈，你动作也太快了吧，才三天就有人选了？还千挑万选，我就长得那么让您着急吗？”江沅湘没想到自己随口敷衍，他母亲的执行力竟然这么强。
　　“什么三天？我三个月前就开始打听了好哇，快看看，一个博士、四个硕士，这个二十八……”
　　应列开始如数家珍，江沅湘却不太愿意就范，浏览了一下照片，显然是没看上。
　　“这几个样貌、才学都顶好，你都不满意？那你想找怎样的？”应列有些生气，自己的付出不被珍惜也就算了，就连自己的眼光都被否定，让她十分受伤。
　　“灵魂伴侣。”江沅湘想也不想回答。
　　好看的外表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这条件不是一般地高。
　　“什么灵魂伴侣？”应列不太相信地看着儿子，心里想，不要说长得丑了，就是长相一般的，你会愿意忽视她的外表深入了解其灵魂？怕是一过眼就否决了吧。“给我具体点，外貌、年龄、学历什么的一条条说清楚。”她是一定要让儿子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否则下一步工作怎么开展。
　　“最好是跟我们家差不多吧。”
　　“好。”应列的头脑中出现四个字：书香门第。
　　“学历，差不多就行了。”
　　“跟你差不多？还是本科就可以。”
　　“本科——以上吧。”江沅湘怕说低了母亲不同意。
　　“长相呢。”
　　“我看着顺眼就行。”
　　“你看着顺眼，这要求可不低。”应列又扫了一眼桌上的照片，这样的都看不上，她还怎么找，再想想前儿媳田薇薇，要不就按她的标准找吧。
　　“年龄应该没什么问题。”江沅湘可从来没觉得自己老了。
　　“大了不行，太小也不行，最多小八岁，不能再小了。”应列又进一步缩小了范围。
　　江沅湘看着母亲如此认真，反而紧张：“妈，还是我自己看着办吧。”
　　“你看着办靠谱吗？”应列真的有些生气：“还有江流呢，可不能只顾了你这一头。”
　　离婚又带着个孩子，想要再找，哪有那么容易。“那江流排第一我排第二可以了吧？”
　　“什么第一第二的，都满意了才行。”
　　“还得您和爸主要是您满意了才行。”江沅湘极力讨好，总算是逃过了一关。
　　相比吴大的山水家园，云巢山居的地理位置更好、环境更佳，再加上师大的文人多，对居住环境要求高，小区的整体设计和绿化就要比山水家园更精致。所以，吴大人喜欢到云巢山居来休闲，这让师大人十分自豪。
　　晚饭后，江沅湘就带着儿子跑到了云巢山居。
　　他出国多年回来不多，云巢山居只在一期的时候来过，现在都已经建了四期，跟当年所见已经大不一样，所以悠然信步，没时刻关注精力充沛、四处奔跑的儿子。
　　就这么一个错眼，江流闯祸了。
　　钟温煦正满头大汗地跟小朋友打篮球，这是专为小孩子建的球场，不大不小的孩子最喜欢。
　　温尔雅看儿子玩得开心，就在一旁专心致志地跟蓝青微信聊天。
　　师大的文人们讲究移步换景，所以大景套小景，到处曲曲折折、遮遮掩掩。江流看到有篮球玩，箭一般冲了过来，正好视线被几棵紫薇树挡住，等看到温尔雅时，人已经撞上了。
　　江流比一般孩子要高一点壮一点，冲过来的力量不小，直接把温尔雅撞翻在地，还整个人趴在了她的身上。
　　温尔雅经这一撞，手机抛出去摔在太湖石上屏幕花了，而身下的路是鹅卵石铺的，五月中旬的天气，不凉不热，她就穿着一件八分袖的香槟色蕾丝长款旗袍，长发轻洒，本来美得像嵌在周围的风景中一样。
　　暮色四起，路灯昏黄，江沅湘看到的一幕已非美景。儿子正利索地爬起来，还晓得把手伸给对方，被撞倒的女子一时起不来，朝他摆摆手，她散着发、皱着眉、抽着气，又因为旗袍的设计很合身，只能扭曲着身子横躺在石子路上，一条小腿半侧着，另一条半弯着垫在下面。
　　温尔雅习惯不戴眼镜，正痛得半眯着眼，感觉到头顶一大片阴影投下来，逆着灯光只大概晃见一个高个的男人站在自己身旁。她慌乱地去理裙摆，腿也努力往裙子底下缩，真是又痛又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