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在我心里播下种子

　　安溪被问得一愣，然后笑着说：“要是缺钱就不干医生这行了。你知道吗？我大学同学里，最穷的就是我们这些穿上白大褂的医生了。”
　　“不穿白大褂的都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的都有，大多都去当老板啦！只有我们这些医生，拿着买面粉的钱，担着卖白粉的风险。”
　　“不觉得辛苦吗？”杜明有点心疼这个小丫头。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人，他想起那个小时候的安溪，即使被伤得遍体鳞伤，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成长。
　　“那你呢？堂堂老总还要工作到半夜，会觉得辛苦吗？”安溪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看着杜明。
　　“呵呵……”杜明轻轻一笑，用舌尖舔了舔嘴唇，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又似乎觉得这是个不必回答的问题。安溪从那浅浅的一笑中已经读到答案了，重拿起筷子，低下头，随意扒拉着晚里的饭菜，然后悠悠地说：“你一定比我更辛苦，也会觉得很累吧，只是人有时候不是自己想走，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我们向前走，停不下来。”
　　这字字句句，犹如一把玉锤，一锤一锤落在杜明的心脏，温润，又有力！她就是那个住在心里的小人儿，小时候在那里种下一棵种子，现在又跑来浇水。杜明听见种子破壳而出的声音，正在他的心脏里噼里啪啦地生长。
　　“安医生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啊，以后我是不是该叫你黛玉医生啦！”杜明故意开着玩笑，掩盖那颗欣喜若狂的心脏。
　　“那还得请杜总给我准备一把铲子，我好去葬花呀！”安溪用大眼睛瞪着杜明。
　　吃完饭已经十二点了，杜明收拾好饭盒就回去了。安溪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林黛玉初见宝玉时宝玉说的那句话——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这个杜明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似曾相识。呵呵，我是犯花痴了吗？还是妄想症了？安溪拍拍脑门自嘲了一下。
　　窗外又飘起了雪花，今年冬天雪格外得多。整个医院被纷纷扬扬的雪花笼罩着，安静得让人恐慌。
　　
　　说是24小时，等安溪忙完，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从医院出来，本来疲惫的身心被清冷的空气刺激着，反倒精神了不少。昨夜的雪并不大，只有路边还能看到薄薄的一层雪，掺杂着泥点，已经失了洁白的本色。
　　安溪抬头看看，天空依然阴沉沉的。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家睡觉！天塌了也得先睡饱了再说。
　　马雨波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安溪，她知道安溪有个有钱的叔叔，有时候也很羡慕安溪，没有经济负担，好像从来不用为生活担忧。最难得的是安溪身上没有富家女的傲慢，低调地就像每一个为生活奔波劳碌的年轻人一样。特别是对自己，从来不炫耀，也没有嫌弃过她这个从农村来的老土。这次的慷慨解囊，真正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马雨波思前想后决定请安溪吃饭。拨通安溪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喂，安溪，晚上有安排吗？”
　　“嗯？没有，怎么了？”安溪是被电话吵醒的，说话都有点含混不清的。
　　“还睡呢？！晚上出来聚聚呀，最近各种事，好久没好好坐下聊天了。”
　　“好啊，正好我也饿了。要不来我家吧，你是不是还在医院呢，我家刚好还有瓶红酒呢！”安溪趟在床上实在不愿意起来，窗外天已经黑了。
　　“行啊，等着，我买点儿东西就过去。”马雨波挂完电话，心里豁然亮堂了不少，最近糟心事不少，再不找个人倾诉一下，恐怕要抑郁了。而真正能交心的朋友也只有安溪了。
　　马雨波提着一大袋吃的来到安溪楼下，这是个比较高档的小区，她抬头看着一栋栋高楼，一扇扇窗户，万家灯火，却没有一扇窗是属于自己的。没落的情绪转瞬即逝，她迅速调整好情绪上楼去了。
　　安溪住的是个两居室，一个人，刚刚好。马雨波敲门时，安溪刚起床洗漱了一番。
　　“哎呀，你可算来啦，再不来我都准备下去接你了。”安溪打开门，看见马雨波提了那么多东西，就说，“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咱俩又吃不完！”伸手就要去接。
　　马雨波赶紧避开她，“你别伸手了，脚还没好呢。赶紧坐那，今天我就借你的厨房给你露一手。”说着就往厨房走去。
　　“我现在到哪都特殊照顾，病号就是好啊！”安溪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感叹道。
　　“有吗？我怎么觉得在科里有人给你穿小鞋呢？”马雨波一边往冰箱里放东西，一边看了安溪一眼说道。
　　“我脚小，穿小鞋正合适。”安溪一脸傻笑。
　　“唉，有时候真羡慕你，什么都不用愁，又什么都不缺，哪像我呀！要啥没啥！好了，小马大厨要开始工作了，你先看会儿电视，马上就好！”马雨波收起一脸羡慕的表情，在厨房里一通忙碌。她也算是这里的常客，所以一切都得心应手，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桌晚餐。
　　“安溪，你不是有好酒吗？”马雨波解着围裙朝安溪问道。
　　“嗯，红酒，还是上次我叔落家里的，我给你拿。”安溪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递给马雨波，“你喝吧，我不能喝酒。”
　　“少来点儿没事儿，不就是上脸嘛，又不是没见过。上脸不算酒精过敏啊！别老拿酒精过敏说事儿啊。”
　　“好吧，看在你准备的这一桌饭菜，陪你一下吧。反正在家里，不会有人看到的。”
　　安溪刚倒好酒，酒瓶还没放下，那边马雨波已经一杯酒下肚了。
　　“哎，你慢点喝，红酒可不能这么喝，太猛了你！”安溪赶紧拦也没拦住，“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安溪，有时候我真是特羡慕你。”
　　“羡慕我？羡慕我穿小鞋吗？”安溪开玩笑地说着。
　　“你有一个那么疼你的叔叔，你什么都不用管。你再看看我，我虽然跟你在一个科里上班，我们家还得靠我养呢！”
　　安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同事，只好不停地给他夹菜。明珠之前就说过，小马虽然是农村来的，却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孩，还说少跟她来往呢。可是安溪知道，小马只不过是想摆脱原生家庭带给她的自卑感。
　　“雨波，很多时候，我们不能只看表面，你只看到我有个疼我的叔叔，我也只剩下叔叔这一个亲人了。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有父母牵挂，有姐弟照应，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好。”
　　马雨波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安溪父母已经不在了，“对不起，安溪，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没关系，我现在也挺好的。”安溪摇了摇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你那同学不会来吧？”马雨波有点紧张地问道。
　　“你是说明珠吗？她今晚不会来，怎么了，你找她？”
　　“不是，不是，我其实有点儿怕她。”马雨波端起酒杯又干了。
　　“她就是嘴厉害，不饶人，人还是很好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安溪看着小马这个喝法，着实吓了一跳，“你这是要醉倒在我家呀？！我脚还没好呢，弄不动你啊。”
　　“安溪，你的脸跟猴屁股似的。哈哈，我得给你拍张照，让科里人都看看。”马雨波已经有点儿醉了，手机密码按了三次才打开。
　　安溪赶紧用手捂着脸：“不要拍，不要拍。”不用照镜子都能想到红成什么样了，脸上烫得能煎鸡蛋了，“拍一个，拍一个，长这么好看就是让人看的呀”……俩人都喝得有点多了，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最后跌坐在沙发上，马雨波靠在安溪的肩膀上，一时间谁也没说话。一会儿，马雨波把脸埋在安溪的臂弯里哭了起来，“我怎么这么倒霉，还以为遇到个大款，谁知道连我的钱都骗，我爸在地里忙活半年才挣几个钱呀！呜呜……”
　　安溪抚摸着她的头，一下一下，像哄小孩儿一样安抚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想让父母吃得好点儿，用得好点儿，有错吗？我想嫁个有钱人帮我分担一下，我错了吗？”
　　“你没错，是他们错了。”安溪看着眼前这个痛苦的女孩，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现在不能讲大道理，这个女孩现在也不需要什么大道理。也许她今晚发泄完了，明天还是那个希望给父母衣食无忧、让父母安享晚年不再操劳的女孩。只是所有爱慕虚荣的女孩都忘记了一个道理：无论你想拥有什么样的生活，都应该靠自己去争取。寄希望于别人，都是不可靠的！脚踏实地，去努力，去拼搏，粗茶淡饭也好，锦衣玉食也罢，只有自己努力得来的才能安心享用！
　　这次的事，也算是个教训吧！安溪知道，马雨波已经受到教训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做不切实际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