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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斗霸大会(2)

作品名称:九龙河风云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06-15 13:52:12      字数:4075

  继妇女主任鲍彩凤亲自揭发控诉以后,接着罗震山的后院也起火了,第二个上来控诉他的竟是他家的老佣人三阿婶。
  “呵,这个死老太婆也来控诉我!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黑无常用狠毒愤怒的目光斜了她一眼。他才记起这两天看不到她,“死蟹”去哪里也没给他讲,原来这个死老太婆也跑到这里来了。
  原来这是彩凤几天来的功劳之一。三阿婶起初听彩凤叫她站出来,揭发罗震山,吓得她都不敢说话。她认为不顾罗震山夫妇对她再不好总是她的亲族,是她的依靠呀。做阿婶的控告自己的侄子,不被人笑话嘛?而且她以后去那里吃饭呢?经过彩凤对她再三开导,以及农会、妇女会要替她作主,把被罗震山占去的家产立即再分过来,让她重新独立安家,独立生活她才同意。可是她又害怕上台讲话,长这么大,她可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讲过话呀,还是不肯来。
  这会见彩凤的血泪控诉得到了大会的积极支持,彩凤控诉后,大家一片喊打倒罗震山,斗臭罗震山,得到大家的热烈的赞赏,许多人都流了泪,表示深切的同情,并且亲眼见到了群众和农会的力量,黑无常叫大家斗倒斗臭了,她终于在彩凤之后也勇敢地上台去控诉。
  在妇女会陪同下,三阿婶缓慢地走上台来,她在台上站了一会,看见几百双眼睛鼓励地热切地望着她,彩凤对她说:“你慢慢回忆慢慢讲好啦。这台下都是雇贫农,都是你的亲人。”三阿婶在台上望了大家一眼,未开讲就伤心地哭起来,她悲惨地回忆着向群众说:“我是罗震山的阿婶,黑无常这个没有人心的豺狼,把我的儿子和儿媳妇都活活害死了——不但害死了我的亲人,还夺走了我的家产,我成了他家终生白吃饭的一个女佣人。我在罗震山家做了十几年,他没有给我一分工钱,也没有做一件衣裳给我穿过,我吃他们的一些剩羹剩饭,稍有不慎还要遭他们训骂——”
  她说了这几句话后,就声泪俱下讲不下去了。过了好久她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讲了当年罗震山在她儿子生病以后,罗震山如何以关心为名,常常到她家来问寒问暖,替他儿子请医生来,亲自到他家的药店抓来药,用毒药把他毒死,然后又怎么关心她的儿媳妇,安慰她儿媳妇,又强奸了她的儿媳妇,当时她儿媳妇已经有了她儿子的身孕,羞于罗震山对她的侮辱,终于上吊而死,使她好端端的一家人只剩了她一个孤老太婆。剩下她一个人后,黑无常又如何花言巧语,对她说,你这大年纪了,就再不要抄心了,这些田地我给你代种,你到我家去吃现成饭吧。哪想这是个诡计,他把我家十五亩田和牛车盘等全副农具也都拿去后,我到他家第二天就要我干活了,说你以为你还以为你真是我家太婆啊?你真的可以到我家来享福啦?我家佣人已经走啦,以后扫地提水煮饭浇火都由你来干!以后我就成了他家的一个不拿一分工钱的老佣人……人们听完这个六十多岁白发苍苍的三阿婶的控诉又一次愤怒的吼骂:“黑无常,你是禽兽不是人!”
  “你是个杀人犯!”
  “黑无常,你的手段比强盗还凶!”
  “亏你穿着长袍子像个人样,做出来的事情比猪狗都不如!”
  “你霸了她家这许多家产还像佣人一样虐待她,你的心比豺狼还狠呀!”
  黑无常此刻仿佛被人家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那里,他感到狼狈不堪,不胜羞愧,恨不得地上有个洞立刻让他钻下去盾走了才好。
  三阿婶控诉完,又想起十几年来她的悲惨地死去的儿子和儿媳妇,又想起十几年来她在黑无常家低头进低头出忍气挨骂的苦难生涯。不由越哭越伤心。彩凤和几个妇女赶快上去把她扶住。
  人们又一阵愤怒伸诉黑无常——
  接着上来控诉黑无常家的是他家的老长年老薛根。老薛根十几年前从家乡带来一个儿子,一道给黑无常家做长工,他的儿子不像老薛根那样老实,陈二妹经常要打骂长工,还欺压老薛根,老薛根的儿子就要替父亲抱不平,回击矮子二妹,矮子二妹看他人高马大打不过他,就串通罗震山在一次上面来派壮丁的时候,让小阎王半夜里抓去当了壮丁。老薛根失去了儿子好不伤心,他想离开罗家再不愿意替罗震山做长年了,当年的罗顺和给他讲,他把你儿子抓了壮丁,你就赖在这里,你会做做一点,不会做就回长工屋休息,看黑无常和陈二妹对你怎么样!老薛根就这样忍气吞声到现在——
  大家听了老薛根的控诉又气愤地大喊口号。
  接着是罗震山家的老佃户。控诉他赖工钿抓壮丁和逼租的罪行。
  斗完黑无常以后,又斗了其他村里的几个小恶霸,
  最后农会主任宣布:根据他们历年来的压迫和剥削的罪行,几十年来剥削了雇贫农们多少粮食和血汗,在经济上先罚他们一下:让罗震山要交出稻谷三万斤;并把当年强占三阿婶的全部家产归还给三阿婶。其他几个恶霸各罚一万斤稻谷。并限期在三天之内交清。由乡农会派人去取。同时责令他们在家待罪,随叫随到,随时听候批斗!会后由民兵们依旧把他们押回家去。
  
  黑无常昏昏沉沉回到家里,连衣服和鞋爿也没脱掉,便一头倒在床上。“死蟹”默默地走上楼来,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表现出她对丈夫的怜悯和凄惶,默默倚在床边待了好一会。
  她看他和衣斜躺着呼呼地出粗气,连鞋都没脱,她便蹲下身去轻轻地替他脱鞋。谁知道罗震山竟然把脚一挑,那只穿鞋的脚尖差点踢到她的的眼睛上,而且猛翻转身来愤怒地瞪着她大吼:“你给我滚!”
  “死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立起身来站在床角边委屈地哭着说:“你冲我发脾气有啥用,我又不是共产党!”
  “哼。你是死人!”罗震山毫不怜悯地瞪大眼睛骂她,“三老太婆投共产党了你都不知道!”
  “三老太婆?投共产党?”“死蟹”揩揩眼泪,愣怔地望着丈夫喃喃地说,“昨天晚上,她说头晕要去睡一会,后来就没来过。我以为她病了,她,她怎么会去投共产党了?”
  “哼!我说你这个死人!真是死人!你去看看?现在她还在她房间里没有?”
  “死蟹”不相信地真要转身去找,罗震山又大吼一声叫她回来。
  “你算啦!贼出关门,现在还去看什么?她都在大会上控诉了我——你这个‘死蟹’!她不在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我?难道你一点看不出来?我要知道她去投靠张祥荣他们,我早就敲断了这死老太婆的脚骨!”
  “死蟹”骂了一句:“这个死老太婆!”又默默地陪了黑无常一会。她见他手脚身体都没有受什么伤,还会发这么大脾气,知道他刚才不过是气的,就下楼给他去整饭烫酒,他还没有吃过夜饭呢,连中饭也没有吃过。
  黑无常见“死蟹”下楼去,依旧仰面躺下去长吁短叹,也不想抽烟;他感到他的胸脯像胀裂似的,闭上眼睛眼前又显现几百只高举拳头的手和几百双愤怒的眼睛,耳际又响起了那震耳欲聋的“打倒大恶霸罗震山!”的吼声。
  “说我罗震山是恶霸,我恶在那里,霸在那里?”他轻轻地念动嘴巴,愤愤地骂,“你们给我做长工,我有工钱给你们,你们都是自愿来的,我又没强迫你们过!”
  “侮辱我迫害我还不算,还要罚我三万斤谷子。就算我过去有剥削也没有剥削你们那么多嘛,这明明是敲我竹杠呀!嘿,敲我三万斤哪!可不是三百斤,我一年一百亩田白种了!把这三万斤谷子白白地交给这批穷光蛋去分,让他们去白吃!这是要我倾刻倾家荡产啊!
  “这谷不能给他们这么白白拿走!一百个不愿意!就是让他们再把我抓去再斗我批我,再罚我跪,我也不能给他们!三百斤也不能给他们!连三十斤也不高兴给他们,给他们我不会给亲戚朋友们,给族里的穷兄弟们,给陈二妹,赵小玉他们也有一点人情,关键时候他们也好帮我一把。”
  想到这里他灵机一动:对呀,横竖这三万谷子要给他们拿走。我干脆来个将计就计,顺水推舟,把这谷子先叫罗家桥雇贫农来拿,不让农会的人拿去。叫他们自相斗争,正好借他们的手脚来给我出一口气。
  他忽然仿佛有了精神,抑起身来,吱吱地抽了一支烟。一面抽一面进一步思考。
  过了一会他向下面叫:“怎么不把我的饭菜拿来?我饿死了!”
  待等“死蟹”匆匆忙忙地把饭菜用托盘搬上来放好。他对她讲:“你去把陈二妹给我叫来。”
  “死蟹”她温顺地望了他一下,便端着托盘向楼下走去。
  “你叫他马上就来。”罗震山在她走到楼梯口时又吩咐了一句。
  “死蟹”向他望了一下,表示知道了。
  一会,陈二妹风风火火来了。
  “老板,你有啥事体要对我讲?”
  “斗争大会你也去了,你们要罚我三万斤谷出去,这谷子你们拿去怎么分你知道嘛?你们研究过了嘛?”
  “没有。”陈二妹摇头说,“我是一般委员,他们哪会和我商量这种大事呀?”
  “你们没有开会研究过?”
  “没有。”
  “我听说这三万斤谷都由芦苇漕人拿去。”
  陈二妹气愤地说:“芦苇漕人想独吞?”
  “那还用说,要不他们斗争我怎么那么起劲?二妹,共产党来了讲劫富济贫,这个我也没有意见。不过做事体总要公平点嘛。我想这三万斤谷子要是给芦苇漕人拿走,你们罗家桥的雇贫农们恐怕就分不到了。这谷是我的,也是你们的,是你们辛辛苦苦种来的,如今要统统给芦苇漕人拿走,我为你们叫屈呀!要是给你们自己分分,我看你们罗家桥的雇贫农可发个小财了,每人起码也能分个千把斤的。都叫他们拿走,你情愿嘛?这事情我看你得好好想一想,我反正总是要拿出去的,不拿出来张祥荣不会叫我过门的。”
  “我知道了,老板,你提醒我了。如果这样,我们罗家桥的雇贫农真是太吃亏了。”
  “那你们就这样吃亏算了?”
  陈二妹气得跳起来:“不行,我要和他们讲过!他们太欺侮人了!”
  “讲有什么用?他们能听你的?”
  陈二妹听了愣怔地想了一下说:“不听我的,我去叫弟兄们,明天他们来了和他们干过?”
  “就你手下这几个人我看恐怕不是他们对手。”
  “那怎么办,老板,你得给我们出出主意呀!”
  “我看你们罗家桥雇贫农最好连夜开个会,把罗家桥的雇贫农都发动起来,这样人就多了。赵小玉不是村农会付主任嘛?你也是个农会委员,罗家桥雇贫农又多,你们完全可以以村农会名义开会。这样开会决定就名正言顺了。”
  “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是啊,我们有农会付主任还有我这个委员在,可以开会的。还是老板你主意多呀,到底是当过多年乡长的。”
  “嗯,没有什么,我不过是给你们提醒一下,事情还要你们自己去商量。”
  “嗯,好!我知道怎么做了。”说完陈二妹就要走。
  “慢点!”临走,罗震山又叫住他,“二妹呀,人手不够,你可想办法再去到你姚江对岸你朋友处叫些人来,要干要干得有把握一些,你叫来的朋友赏钱我给你们出,他们肯来我每人赏他们十元大洋。我三万斤谷子都拿出去了,也不在乎再多出几个钱了,索性好事做到底,送佛送西天吧!”
  “嗳,老板,好咧!谢谢你了!我这就和小玉一道去叫人开会。”
  说完矮子二妹就风风火火地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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