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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2节

作品名称:雨打风吹去      作者:廖梦君      发布时间:2020-06-12 14:09:47      字数:4576

  任命书下来了,欧•亨利楼上的那只鞋终于落了地,李真知心头的结终得以解开,他名正言顺地当上了三阳晚报社的党委书记。同时受到重用的还有祁红瑞,她被任命为党委副书记。戴上一把手的头衔后,心身就是不一样,李真知感到就像佛祖的灵光围绕在他的头顶,照得他心扉彻亮。
  他曾做过很多梦,梦见自己被很多蛇缠绕,那些蛇多得如麻绳,从他的脚上、身上滑过,令他毛骨悚然;醒来后也不知是凶是吉。他还梦见一条糜鹿闯进他的家,后来却不见了,听人说,这是吉兆,是要做官之兆。后来他又梦见自己被很多人抬着,他们把他举到头顶,他则俯瞰着下属,发号施令。他只需要坐在靠背沙发上张张嘴,挥挥手,一切便都成了。现在,这样的梦终于成了现实,他要感谢祖上有德。
  就在去年回老家过年的时候,他特意到父母亲坟上祭拜了。烧了三炷香,又叩了三回首之后,口中便念念有词,虔诚模样从未有过。他祈求父母在天之灵保佑他当上党委书记,使美梦成真。
  任命下达的这一天,他心头一直热乎乎的,尽管先天晚上有人告诉他,常委会上已经讨论通过了关于他的任职问题,但口传是口传,没有那个红头文件,他怎么也放心不下。这人事问题极为敏感,有时候眼见得要到手的位置,一觉醒来后就变了,成了别人的。这样的事他经历得太多了。没有背景,光凭努力和才干,只能说具备了一方面的条件。另一方面的条件更重要,那就是市委常委中有人为你说话。其实他不知道,他被搁置那么久,而现在又来得这么快,关键全在章里仁,章里仁从心底里喜欢汤红,但他不能急于求成,水到渠成向来是他做事的规矩和套路。在他得到汤红以后,自己的愿望实现了,也该让李真知的愿望成为现实了。于是,他亲自到新来的李顺生书记那里为李真知说话,催促着把三阳晚报的领导班子配齐,事情才有了今日的结果。
  这天下班后,王人达、吴果安、廖为伦,新闻部主任介子成,社会新闻部主任陈可,新提拔的副主任寻方平,广告部主任汪同,早班室方叶琳,一行九人下馆子,要为李真知庆贺祝福。李真知心里很愿意接受这份祝福。但碍于纪律,他不便在这上面惹事,到时传到上面去,说李真知为一个党委书记头衔竟大摆宴席,身为舆论监督者,带头搞不正之风,如此做派,何以正人?于是他对大伙说,今天不是为党委书记的事喝酒,今天是加班晚了,大伙辛苦,聚一聚,喝杯酒,算是犒劳犒劳。
  王人达说,这个主意好。李总素以低调自律,换个名义确实稳妥些,免得被人闲言碎语。
  吴果安说,本来就是加班嘛,吃一顿晚餐,是情理中的事。
  好,就这样。李真知说,谢谢各位捧场!
  大伙说了各样祝福的话,一个个起身为李真知敬酒。寻方平是李真知亲自提拔的,是后备力量,她站起来走到李真知面前,举着酒杯说,李书记,我这杯酒,一是祝贺,二是感谢,感谢您多年来的栽培,我先干为敬。说着,寻方平脖子一仰,一饮而尽。李真知见了,感慨道,想不到寻主任也有这好的酒量,对不起,我只能意思意思,就喝一点点吧,怎么样?
  行,您随意。
  席间,有人说起丁一帮,李真知颇为感慨,对这个年轻人,他是既恼又怨。他说,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做事欠稳妥。不过他的那份事业心倒是不错的。可不知他现在的情况如何。王人达说,听说他挺会享受,经常出差,国内的大城市都跑遍了。上次还到了香港,潇洒得很咯。
  他潇洒是他的事,我们不管。我跟大家说,报纸一定要办出特色来,还是原来提出的口号,要朝这个目标努力。李真知说,脸上表情严肃起来。这个目标不实现,我这个党委书记、总编辑便没有多大新意和价值,那等于在走老路。没有新意的报纸每个人都能办,照现成的路走,四平八稳。这样的做派不是我李某的风格。大家知道,他的目标是要创办全国一流晚报。这个目标靠什么体现?什么是一流,做得怎样才是一流?要有一些具体指标。不然,所谓一流也只是口里说说而已。
  晚宴后,李真知回到家里,汤玮已经给他熬好了桂圆红枣莲子汤。李真知的胃不好,吃这汤可养胃。可今晚李真知没胃口,他在席上吃得够多了,再吃胃受不了,晚上又睡不着。汤玮说,你就喝点汤吧,和和胃也好。李真知便喝了些汤。妻子的一片心意他是不能冷落的,冷落了就心里愧疚。他对汤玮说,终于如愿以偿,没有使你失望。
  汤玮说,你是好男人,有才华,有能力。你是一棵大树,让我可以依靠,嫁给你知足了。夫妻俩说了好多温馨和相互鼓励的话,一夜欢情,不在话下。
  
  再说丁一帮自从离了三阳晚报后便心灰意冷,感到此生前程无望,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想法打发时光。
  一天,他接到黄林林的电话,约他到成天酒店喝茶。他答应了,这对难兄难弟,出于同样的命运,进也如此,退也如此,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晚上八点,丁一帮如约来到成天酒店。刚到门口,便见黄林林已在西林苑茶座的东面坐着——他早来了。丁一帮走过去,黄林林立马站起身,迎过来,握住他的手,连说,老领导你好,多日不见。
  是啊,有那么一段时间了。怎么样,过得还可以吧?
  日子不轻松,身体也不太好,心里很不好受,所以邀你出来坐坐,解解愁。黄林林说着,脸上浮出忧郁之色。
  有这么严重吗?工作应该还可以吧?
  工作要说也过得去,可我心里的结就是解不开。不瞒你说,每天晚上我只睡了两个小时,有时连这两个小时都是熬。
  为什么不早睡呢?丁一帮不解地问。
  早睡有什么用?硬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啊,摊烧饼似的,这边翻到那边,有什么意义?黄林林说,心里有无尽的苦恼。
  你呀,太放不下了,一个大男人,心里藏不住一点事,装不进一点东西,这怎么搞呢?丁一帮说,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这时候,服务员过来了,双手交叉垂于下腹前,对丁一帮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然后柔软地问:请问先生需要点什么?
  你们有什么?黄林林问。服务员转过脸望着黄林林说,有红茶绿茶桂圆红枣茶饮料酒水,先生您需要什么?
  来两杯桂圆红枣茶。本来就睡不着,晚上喝绿茶更睡不好,那玩艺特提神。黄林林说。
  好的,两杯桂圆红枣茶。您稍等。服务员说着,转身去了。黄林林抽出烟来递了一支给丁一帮。丁一帮说,我不想抽。黄林林便自各儿抽起来。
  茶座的右端有一名钢琴手在弹琴,是莫扎特的作品。旋律在大厅里飘游,悠扬婉转,其中又似乎夹着对人生的迷惘和惆怅,使黄林林更觉一些伤感。
  我可能就要这样打发日子了。有时我想,我们为什么就落到这个地步呢?为什么不是他们而是我们?他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丁一帮。丁一帮冷了一会,然后说,要说是命也是命,要说是自己造成的,也说得过去。反正这些都成了现实。
  说到命,先前我并不信这玩艺,觉得什么命,都是自己造成的。自己的路,自己的前程都把握在自己手中。可前一向我到武当山玩,在那儿碰到一个高人。他老远看见我,就说先生你来,我给你看看相。我开头觉得这些都是江湖骗子,懒得理。可从他身边过时,他说了一句让我不容置疑的话。你猜他怎么说?黄林林望着丁一帮。丁一帮面带微笑,反问黄林林:怎么说?
  他说,你在走麦城。你看看,他竟敢这样说,但确又说的是事实。我不得不停下脚步,站住了,看着他。他说,你是个好人,但为人太善良,太仁慈。这话打动了我,觉得他说的是事实,就坐下来听他说。
  丁一帮插了一句,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白发道人,还是瞎子先生。
  既不是白发道人,也不是瞎子先生,是个六十左右的男人。黄林林接着说,他讲我还有机会,就看我能不能抓住。说我为人厚道仁慈。说仁慈固然好,但太仁慈了也不好的,自己吃亏,同事吃亏,爱你的人也吃亏。我细细一想,还确是这么回事。你说我那次参与游行,就是出于同情,本来没我的事,看见涂文中他们在叫,我受感动了,就进去了。如果我是硬心肠的人,那可能就不管了,看也不看走了。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仁慈心。还有其他事情,我都表现得心软。这是我的毛病。
  他这是从性格分析你的命运。他看了你的眼神,你的眼神里流露的是善良和仁慈,作为一个看面相的人,这一点并不奇怪。我倒是在想一个问题,命相到底是不是科学,如果不是,为什么有许多东西又那么灵验?古往今来又有那么多人相信它,我还听说连老毛也是信这个的,不知真也未?
  这个东西确实奇异,你我都说不清。现在科学还没发展到这一步,许多问题没有答案。听说有些科学家到晚年也开始相信神,他们对这个世界也解释不清,到底人是怎么来的,是从猿变来的还是神创造的,谁也不知道。如果你说是从猿变来的,那现在的猿怎么就成不了人呢?我觉得这是自欺欺人,达尔文的进化论可能不那么真——我是说,不那么真,至少猿能变人就不靠谱。
  这时候,服务员把桂圆红枣茶端上来了,轻轻放在俩人的面前,说声先生请慢用,就转身去了。剩下俩人仍在为命运的问题纠结。
  过了一会,黄林林说,他说我还有机会,可不知这机会在哪里。
  这就要靠你自己去悟了,未来的事往往难把握,他讲的也许是真的。如果有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丁一帮说,再也不能让它错过。
  稍停,丁一帮问,你现在具体干什么呢?
  在公司里抓后勤,说是抓后勤,实际上就是打杂。别人不愿干的事给了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呢,比先前更好了吧?黄林林反问道。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就是过日子吧。
  林文那边还有联系吗?
  联系也有一点,这有什么?不过是问候他一声,说想念他。他那里也就敷衍你一下。他的眼光都在高处,哪有心思考虑你呢。
  他也快六十了吧?还能干几年?退了休还不和百姓一样!
  那可不一样,他现在是副省级了,即便退下来也可以到处游玩,钱花不完,侍女丫环,膝下群芳,待遇高着啦。
  反正也是过日子。黄林林有点酸葡萄之感。
  过日子当然是过日子,可过法就是不同,譬如你现在也是过日子,可哪能和人家相比?到了他们那地位,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呼风唤雨,招之即来。所以官当得越高就越舍不得死,太留恋这世界啦。平民百姓,就靠那几个工资生活,饿不死,也活不好。所以现在许多人只想多存几个钱,生怕有个三长两短。
  是这么回事。黄林林说。
  这时候,丁一帮的手机叫了,他接听,是一个女的声音,对方说,大哥,还记得我不?我是小陈。
  小陈?哪个小陈?丁一帮说,我不记得。
  啊呀,大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上次你在这儿玩,不是给过我两百元钱吗?丁一帮记起来了,他是在一家酒店里玩过一个女的,可那骚货太没味道,丁一帮玩完就叫她快滚,连她长什么样也不记得。可这家伙怎么搞到了自己的手机号呢?他不解,心存疑惑,实在也没有什么失误的。他不知道,其实在他和那女的作爱后,女的趁他不注意,在他兜里摸索了一会,只摸到了一张名片,她就是这样弄到了他的手机号。
  丁一帮不想自己的隐私被外人知道,赶紧关了手机。黄林林问,“大哥大”要多少钱一个,还那么贵吗?
  丁一帮说,你老套啦,现在不叫“大哥大”了,叫手机,拿在手里的电话。
  我落伍了。黄林林有点不好意思。
  你也买一个吧,不贵,好一点的七八千,差一点四五千。
  还不贵,我两个月的薪水还买不起一部。
  要单位配,你搞后勤,没有手机不行,向单位建议。
  黄林林笑了笑,我们单位暂时只有一把手配了,其他人还轮不到。
  这是趋势,这玩艺迟早都会有。而且会越来越便宜,去年都还要一万多,今年就只要八千多了。再过一年恐怕只要两三千了。
  那是自然,做得多了,价格自然要降下来。
  你老婆还好吧?丁一帮问。黄林林犹豫了一会说,不好也不坏,夫妻间过久了没有什么新鲜感,我又没做什么官,她就有事没事说我两句,不冷不热。我只好忍着,由她说。
  女人嘛,总是想要自己的丈夫风光体面的。要么有地位,要么有钱,她脸上才有光,生活得也宽松。你一没有地位,二不能给她钱,那她跟着你干什么?
  黄林林自觉惭愧,想总有一天会有出息的。
  他们俩就这样边喝茶边聊天,直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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