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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祥】第十五章:狠厉强征老黄牛

作品名称:妖祥      作者:汪眸      发布时间:2020-06-12 08:33:42      字数:7901

  四个少年的目光不由自主顺着付姓老者所指之处望去,却见那石碑上,依稀刻着三个字“护西村”。若不是付姓老者曾对四个少年提到过这村名的由来,怕是这四个少年在看到石碑上的字后,哪怕口中不说,心中也会自以为是的产生出鄙夷,认为这些鄠县果农公然皆是胸无点墨,“鄠”“护”不分,“南”“西”不明。
  原来,这“护西”并非是指鄠县以西,而是从字面所解。数十年前,西南未定,宝沧国等与本国在西面或南面交壤的小国,时常兴兵来犯。那时,当朝有一位名为赵普的老将,刚刚向朝廷请辞,告老还乡,途径此地打算休整一晚,哪料当晚,竟有外蛮来犯,赵普毅然决然,组织起为数不多的亲兵家仆,护在当地百姓之前,与那些不知如何堂而皇之潜入国境的外蛮交战,赵普只带了三百余人,其中亲兵不过百,绝大多数家仆都是从未上过战场的。而外蛮人数过千,这般大的差距下,这场战斗竟足足打了两个时辰。
  不过,毕竟己方占尽劣势,赵普这方全军覆没,可即便到了最后一刻,赵普与其亲兵也是用自己的尸体组成一面墙,试图最后一次阻拦外蛮入侵的步伐。或是赵普与其亲随的义胆忠肝感动了上苍,那剩下五百余外蛮试图继续东进时,毫无征兆,突然天降冰雹,那些冰雹各个鹅蛋大小,砸的那些不喜带头盔的外蛮头破血流,这些外蛮知道自己怕是得罪了本地神灵,若继续东进怕是很快便惨死他乡,只得仓惶退逃。
  当地百姓为了纪念赵普,故将这个原本无名的村子,取名为“护西”。
  当然,付姓老者所讲述的这个故事中,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让这四个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以看各种志怪神话故事消遣的少年,极其怀疑这传说的真实性。
  书归正传,牛车驶入“护西村”没多远,便来到了付姓老者的家,付姓老者身份果真与四个少年之前心中猜想的一般,有些非同寻常。比起同村其他家典型农舍的房屋,付姓老者的家是一个灰墙灰瓦的小型四合院,这样的宅院,或许放在四个少年任意一人家乡的城中都不算稀奇,但搁在这个村中,的确显得是鹤立鸡群,气派异常。
  “老婆子,家中来客人了,出来拴一下牛!”付姓老者并没有跳下牛车,而是侧过身子对着院门,取下斗笠一面当扇子一样给自己扇风,一面扯着嗓子嚎道,听起来的确是典型的关中方言;但比起长安城中人,却是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然而,付姓老者的嚎叫,并未引来院中的回应。付姓老者又嚎了两声,仍不见回应,便索性从牛车上下来,口中一面继续重复的叫着,一面推开院门走入院内。
  “门都不锁,你们说他婆娘会不会出事了?”
  “像《谢公案》一般被杀了?”
  “如《奇事录》一样失踪了也未可知。”
  就这短暂的工夫,四个少年竟是按照自己看过的杂书里的故事,生搬硬套的猜测起了付姓老者家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没一会,付姓老者便是一个人走出了小院,不过令四位少年颇感惋惜的是,付姓老者的神情之中,不见半分焦急或者紧张。只见付姓老者对他们招了招手,旋即笑着说道:“我那婆娘估摸着没想我这般早从县城回来,又跑到她娘家帮忙了。”
  此般语气,似乎他的婆娘并非第一次这般了。
  或许也因为事情的真相,比起那些书中的故事,太过于索然无味。四个少年从牛车上下来,直至踏入院门,绕过照壁,穿过满是葡萄架的小院,走入正房堂屋时都显得是意兴阑珊。
  付姓老者只当四个少年道爷是见过大世面的,对于他的住处不屑一顾,故而并未多么在意,为四个少年沏了一壶粗茶后,便独自去往后院。不一会,便是拿着一些四个少年皆不识得的草叶回来,将草叶皆是放入钵子之中,用小玉锤捣成绿泥,递给尔日升,道:“没有破皮的淤肿处抹上一些,有破皮的地方等长住了再抹。”
  尔日升接过药钵,却是并未照着付姓老者所说一般涂抹,而是将药钵放到鼻前,仔细嗅了嗅,旋即拧起眉毛。
  其他三个少年见状,出于好奇,皆是向尔日升围凑过去,然后挨个拿过药钵放到鼻前去嗅。
  那是一股淡淡清凉,却又夹杂着莫名腥臭期许的味道,这个味道显然并不如何讨少年们的喜欢,却见他们个个皆是神情凝重地看着药钵。
  看出了四个少年的迟疑,付姓老者自嘲一笑,旋即说道:“道爷尽管放心用,我家祖辈上有好几代都是当兵的,这是祖传下来的消肿止痛方。虽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但这方子万幸老朽还记得清楚。”
  付姓老者语气中的真挚,让四个少年再次放下了对他的戒备,很快,汪眸、牛子博和沐聪,便开始忙活起来,为尔日升敷起药来。
  终究是一群少年,玩心往往来的毫无征兆。很快,为尔日升敷药便由小心翼翼变为了用绿色的药泥在尔日升身上随意且尽兴涂抹的美差。
  玩得太过投入,甚至四个少年连付姓老者是何时出的堂屋,出去之前有无说过什么话都没有太多印象。
  “诶,你们说这玩意真能消肿吗?”牛子博看着钵子中所剩不多的绿色药泥,好奇地问。
  虽看起来是在问其他三个少年,但目光却不离尔日升,显然是在询问尔日升这个药泥的唯一使用者。
  尔日升自己也有些好奇,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肿的最厉害,也是最早敷药的右臂,旋即疼得呲了牙。然后放下胳膊,说道:“敷上去清清凉凉蛮舒服的,现在不动已经不疼了,但动起来还是会有些疼。不能说神药吧,但肯定是有作用的。”
  听尔日升说出肯定话语,三个少年脸上浮现出宽慰笑容,旋即汪眸打量了一眼堂屋,问道:“诶,那老头跑哪去了?”
  其余三个少年一怔,竟是没有发觉那付姓老者什么时候出去的。
  “该不会趁着我们不备,出去叫人了吧?”尔日升微微皱眉。
  沐聪却是摇了摇头:“我们进村时他就叫人,我们也跑不掉啊,何故多此一举?”
  “我觉得还是小心为上,小心驶得万年船,出门在外,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防。”汪眸故作沉稳地说道。
  可也便在这个时候,付姓老者从堂屋外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铜釜。虽然釜口盖的严实,但釜身缝隙中仍然流出几滴浑浊油水,与之伴随的,还有一股香气。
  “四位道爷应该是还没有吃东西吧。”看着四个少年皆向自己投来问询目光。付姓老者有些不好意思的憨笑了一声,将铜釜放在地上,一面打开釜盖,一面缓缓开口:“我这也没啥拿得出手接待的,就煮了一些清汤寡面,若是四位道爷不嫌弃的话,就吃一些填填肚子?”
  随着釜盖的揭开,一团蒸腾的白雾从中冒出。
  照理说,以四个少年的出身,本应瞧不上这种除了几片漂浮在上的菜叶,便是几乎白汤白面的吃食;更何况,付姓老者连碗盘都未给四个少年准备,而是只拿出了四双筷子而已。
  但先是牛子博接过筷子凑到釜边,夹起一根面条吸溜吸溜津津有味地送入了口中,然后是尔日升、沐聪、汪眸。
  一釜算不上美味,甚至也不包括任何地域特色的农家小面,竟是三下五除二,便被四个少年解决了个七七八八,并不是因为四个少年不挑嘴,只是单纯因为饥饿。
  没办法,自从出行西南以后,四个少年几乎是一日一顿,这个年纪的少年又是最怕饿的时候,这一釜清汤白面,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已然是久旱后的甘霖了。
  四个少年吃的差不多后,付姓老者提着铜釜再次离开了堂屋,这一次他应该是没有过多的收拾,只一会的工夫便回到了堂屋,有些局促的笑着,打量着四个少年。
  也正是他的这番神情提醒了尔日升,只听尔日升干咳了一声,旋即终于开了口:“付老,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准备回县城了,回去前,是不是该谈谈正事?”
  付姓老者闻言,不由得是一怔。
  见到付老这副神情,尔日升脸上旋即浮现出一抹冷笑:“怎么,付老以为捯饬出了一些草药,给我们做了一釜白面,之前的事就可揭过了?”
  听尔日升如此说,付姓老者脸上当即浮现出有些苦涩的笑容,并未多说什么,他便从自己的衣襟之中,拿出了一个粗布包裹。
  当着四个少年的面,付姓老者打开那包裹,说道:“这里是二十二两碎银,已是老朽目前可以拿出的全部了。”
  二十二两!汪眸闻言,不禁是倒抽一口冷气。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恐怕自个父母的月供加起来也不及这个数。若这二十二了加上他们原本身上的余钱,再想想办法,恐怕买马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
  尔日升挨一顿打,受点小伤,便可获得二十二两,若放在之前,汪眸绝对是想都不敢去想的。
  然而,令汪眸无论如何也未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三个伙伴,对于这二十二两碎银有些不屑一顾,或者说,对于付姓老者,有些不满。
  “我说付老伯,您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沐聪从中随便检出了一块碎银,反复丢接,歪嘴笑着看着付姓老者。
  汪眸闻言,心中不由腹诽,照沐聪的说法,自己这样的,怕是连叫花子都不如?
  汪眸当然不知,沐聪是故意这般奚落付姓老者。以他和尔日升以及牛子博来看,这付姓老者在这“护西村”中,即便不是个地主,至少也是户富农,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有五六十两的收入吧?只拿出二十余两作为赔偿,着实是有些缺乏诚意了。
  付姓老者毕竟活了那么大碾碎,虽大半辈子都是与土地、果植打交道,但四个少年此时几近写在脸上的想法,他又岂有看不明白之理?
  只见付姓老者丝毫不散脸上的苦涩笑容,向着四个少年拱手施了作揖,旋即语气无比诚恳的说道:“四位道爷,实不相瞒,莫看老朽似是在这村中说话有些分量,也不过是父老乡亲之间过分抬爱而已。”
  付姓老者微微抬掌,阻止了欲要开口说些什么的牛淄博,旋即继续说道:“我们家依照祖训,从不向同村之人收租,而我们自家所种的果蔬,品质好的献给了皇家上林苑成了贡品,剩下的又能卖几个钱呢?更何况,一家人吃穿用度一年总有开支,这二十二两,真的已然是我们一家今年仅剩的结余了。”
  听到这些,四个少年之间相继对视,来时这一路,付姓老者与他们之间的交谈,让他们已经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不少对付姓老者的信任,故而付姓老者如此说。他们非但没有半分怀疑,反而是对于自己的行为产生了一些内疚。虽然他们挨了冤枉,但毕竟这付老头什么都没有做,自己几个咄咄逼人,要走老头所有的家当作为赔偿,是不是的确有些过分了呢?
  这之中,心绪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尔日升了,尔日升虽然出身较好,性格也比较乖张。但自小便喜欢听些游侠传说,自然也会有一些侠义之心,此时做的这些事,不像是侠,反倒像是匪。
  于是,只见尔日升冷哼一声,随即,将刚刚从付姓老者手中接过的,包着二十二两碎银的粗布钱袋丢还给付姓老者。
  “啊?道爷,您这是……”付姓老者显然并未料到尔日升会有此般行为,神情无比错愕,颤抖不住的双手暴露了其此时的手足无措。
  尔日升微微抬眉,瞥了付姓老者一眼,旋即收回目光,瓮声瓮气地说道:“就这点银两,拿了也没甚作用。小爷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既然此时伤已无大碍,便网开一面,你倒还不乐意了?”
  付姓老者闻言,连连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尔日升突然起身,朝着其他三个少年使了眼色,旋即便向堂屋外走去。汪眸、牛子博、沐聪三人见状,虽然心中也有不解,却也不再说什么,便也是纷纷起身,跟着尔日升向门外走去。
  四个少年态度上的转变,着实令付姓老者有些不知所措,此时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欲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直到四个少年穿过庭院,即将走到大门口时,付姓老者才终于如同反应过来一般,迈着不太利索的脚步追了出来,对闻声止步的四个少年道:“四位道爷既是着急回去与师叔会合,那不如再等老朽一会,老朽搞些自家的果蔬装上,再驾牛车送四位回去,这样也不算是空手不是?”
  听闻付姓老者的如此提议,四位少年顿时犯了难,如若直接回绝付姓老者,那这个关于“师叔”的谎言便会显得无比可疑;可倘若顺着付姓老者的意思,便意味着他们四个又得回一趟鄠县,殊不知还要耽误多久的时间。
  付姓老者当然不知道,他竭尽全力所表现出的善意,非但没有令四个少年心生丝毫感激,反倒是让这四个少年暗恨于心,让四个少年皆是觉得原本慈眉善目的付姓老者,一时之间都变得有些面目可憎了——明明今天这事,归根究底就是这些鄠县人的错,自己四人是念在他们生活不易,才决定不予追究,这老头反倒要这般为难他们,可真是得寸进尺!
  汪眸转身看向付姓老者,冷声道:“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便将你那牛车送于我们。”
  其他三个少年闻言,皆是面露诧异的看向汪眸。不过毕竟四个少年之间有着十足的默契,片刻之间,三个少年便是多少明白了一些汪眸的用意——前往滇洲路途遥远,如今看来,徒步前往实在是有些痴心妄想。至于购置马匹,又至少得买两匹,所需钱财也是不菲,倒不如这现成牛车;虽然在速度上或许不如他们步行快上多少,却不用他们费力,终归要舒坦一些。
  哪知付姓老者闻言,却是皱起眉来。
  见状,汪眸不禁有些不解:“之前可是你口口声声说愿意给我们赔偿,给二十二两银子我们看你可怜没有要。现在我提了如此简单的要求你却又这般犹豫,我说付老头,你究竟诚意何在?”
  被汪眸这般质问,付姓老者神情略显慌张的摆了摆手:“道爷莫急,听老朽说。”
  见汪眸不再咄咄逼人,付姓老者这才继续道:“我这头老黄牛啊,岁数大了,是头快死的老黄牛了;至于这车板,也是快散架的,不值钱,还容易耽误事。一驾好牛车也就值十余两银子,四位道爷若真需要,稍等一段时间,老朽出面去收上一架。”
  付姓老者这番话似乎说的很是情真意切,但汪眸却不知是犯了轴,还是压根不相信付姓老者的话,冷笑道:“谁知道你给我们收的牛车有无隐患,说的这般好听,那你把省下来的钱为自己收架马车好了,我就看中你这头快老死的老黄牛拉着的快散架的破牛车了!”
  其他三个少年,或许也是很认同汪眸的话,皆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道爷说的在理。”付姓老者点了点头,旋即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口,道,“可这老牛毕竟跟了我二三十五年了,故而越是明白它岁数到了,老朽便越不舍让它离开,更希望看着它死。”
  说到这里,付姓老者双目愈发浑浊,耗死下一刻便会老泪纵横一般。
  其实,付姓老者与老黄牛至今这种情感,并不特殊。就像老兵和马,老牧和犬,原本或许像是主仆,但相处的久了,更像是老友。
  不过,付姓老者的这番话,这一次却并未打动四个少年,毕竟,四个少年人生阅历本就有限,又哪有与动物之间如同友谊般的情感?
  “说一千,道一万,你便是没有诚意赔偿我们罢了。”下一刻,汪眸冷笑,再次开口。
  或是为了在三个同伴面前,展现出自己的“狠辣”一面,汪眸说出这句话时,用了一种似乎平日只能在戏台上,那些反角口中听到的“阴阳怪气”。
  付姓老者闻言,心中明白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是悠然长叹一声,走出院门,去整理门口的牛车。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的工夫,四个少年再次坐上了那架老黄牛所拉的平板车。
  与之前有所不同,驾牛车之人并非再是那付姓老者,而是尔日升。
  平板车身,也并未因为少了一个付姓老者,便显得宽敞一些,反倒是变得更为拥挤。原因无他,这付姓老者在四个少年临行之前,又是在车上放了一口不大不小的木箱。据付姓老者所说,这木箱里装的,是他们家现存品质最好的果蔬,用来孝敬他们四个道爷以及素未谋面的那个他们的师叔。
  在汪眸看来,付姓老者也并非诚心送他们果蔬,毕竟在搬置这口木箱时,故作无意的反复向四个少年强调这头老黄牛该如何喂养,脾性喜好等等。汪眸觉得,付姓老者不过就是想要让他们承这箱果蔬的情,好好对待这头老黄牛而已。
  就在汪眸心中鄙夷这个付姓老者拐弯抹角,一点也不豪爽的性格时,牛车已然驶出了“护西村”。当然,“护西村”并无村门,这里所谓的进出,指的自然是途径那块缺了一块角的石碑了。
  回头去望,可见付姓老者拄着拐,步履蹒跚的向村口走来,显然是仍然不舍这头老黄牛。无奈他毕竟已然年迈,腿脚不再便利,而老黄牛所拉的牛车此时的速度,已然比得上四个少年以往在青玄观中晨练时的小跑速度。故而,付姓老者的身影,在少年们的眼中,已然渐行渐远,愈来愈小。
  便在此时,驾车的尔日升突的拽动缰绳,调转了牛车的前进方向,朝着一条几个少年都倍感陌生的小道行驶而去。
  “你记错路了。”牛子博连忙开口。
  “没有记错,我刚跟付老头打听过,顺这条路走个十余里,可去到我们原先走的那条通往滇洲的官道。”尔日升头也不回的说道,显然是早就猜到同伴会问出这个问题。
  四个少年中,唯有尔日升是驾过牛车的,故而变成了此行唯一的“车把式”。不过,真说起来,尔日升不过也是在多年前,还在陇南老家时,一时兴起与好奇,找人学着玩的,故而此时他要尽可能聚精会神的驾车,才能避免出错。
  牛子博和沐聪闻言,脸上立即便浮现出了恍然神情。
  然而,兴许是因为之前在走神的缘故,汪眸一时竟是并未反应过来,带着略显木讷的口吻:“滇洲?”
  尔日升仍旧没有回头,充满笑意的声音却是传入了汪眸耳中:“怎么,难不成你想先回鄠县,和我们那位师叔团聚?”
  听到尔日升充满调侃意味的反问,沐聪和牛子博皆是不禁笑出声来,至于汪眸,则是又羞又臊,脸部发烫。
  或是为了躲避同伴的目光,汪眸下意识的偏头向牛车尾部方向望去,不过很快,他便又收回了目光,极为认真地“观察”起了自己那只开了口的鞋子。
  此般反常,只因汪眸突然想到,无论是“师叔”也好,“回鄠县”也罢,不过都是他们四个用来诓骗付老头的谎言罢了。牛车不往鄠县去,反倒是向着通往官道的小路去,这一切若是被走出村子的付老头发现。且不说付老头能否来得及喊来村中壮劳追赶上他们,哪怕付老头仅仅只是对着他们的方向扯着嗓子喊上一声,甚至让汪眸瞧见他充满失望的目光,汪眸便会觉得无比的难堪。
  人是极其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不久之前,汪眸还觉得,要走这架牛车,是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的。但此时,汪眸却为自己剥夺了付老头最珍贵的东西而深感内疚,想到付老头得知“真相”后的可怜模样,汪眸仿佛清晰可闻来自自己胸腔之中,那“咚咚咚”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眼不见为净,汪眸此时只在心中不断期盼着这架牛车能跑的快些,再快一些!
  负责驾驶牛车的尔日升,不知是否有着与汪眸有着同样想法,牛车自转向那陌生小道后,便被他催得飞快。直至这头老黄牛的喘息声愈发粗响,沐聪终于是有些看不下去,这才对尔日升开口:“慢些吧,我记得护西村大部分人壮劳要么在鄠县城里卖果蔬,要么在上林苑中务工,应是不会为了这头破牛车追这般远。”
  沐聪这话,却是戳中尔日升隐藏的怯懦。只见尔日升的嘴巴几经张合,旋即似要为自己辩解一般,轻笑说道:“追?凭甚要追我们?我不过是在试着牛车究竟能跑多快罢了。”
  沐聪这下也知道自己失了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牛子博忽是灵机一动,语气颇为不满道:“你试牛车,也多为我们仨着想,如此之快,道路颠簸,我们还得用腿夹着箱子,硌得实在不好受。”
  “矫情!”尔日升口中咕哝了这么一句,虽然心中仍不情愿,不过还是让牛车的速度减缓了一些。
  见牛车速度减缓下来,三个少年暗暗松了口气。
  牛子博刚才提到了这个付姓老者所赠,装满果蔬的木箱,倒也提醒了汪眸。只听汪眸说道:“要不我们趁着新鲜,把这些水果吃了吧?箱子怪沉的,不吃的话这牛跑的也快不起来。”
  其实,吃进肚子中,牛车还是一样重量,汪眸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刚才付姓老者做的那清水面,汪眸实在吃不惯,便吃的不多,此时心情平复,还会感到一些饥饿。
  沐聪似是没有想到这个道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这木箱也不错,把里面东西吃完了,我们便可装些东西了。”
  牛子博素来话少,他既在此时没有说话,微微颔首,便代表已然同意此事。
  于是,车身上的三个少年,便准备打开果箱了。
  可哪料到,就在此时,尔日升却是扬起红绳,在空中甩出响亮的“啪”声,老黄牛受到了命令一般,再次“哼哧哼哧”地快跑起来。
  “诶,你这是不想让我们吃啊?”沐聪将手放在果箱上,略有不满地对尔日升道。
  “你尽管放心好了,哥几个没有忘记你的意思,要吃的话,肯定会叫你停下来一起吃的。”牛子博似是担心尔日升因此有甚心结,也是连忙说道。
  尔日升闻言,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旋即说道:“小心些,我们或许被人盯上了。”
  三个少年闻言,心中顿时大惊,下意识地便以为是付姓老者果真派人来追牛车了。不过当三个少年回头望去,却是如同之前一般空无一人。
  汪眸不禁失笑:“若真被人盯上了,理应是我们先发现才对。”
  牛子博和沐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心中都以为是尔日升不愿意让他们先尝水果,又不好意思承认。
  尔日升虽然并未回头,心中却是了然自己这三个同伴并不相信自己,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说道:“一会你们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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