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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2节下

作品名称:雨打风吹去      作者:廖梦君      发布时间:2020-06-11 13:45:08      字数:3169

  早班室早晨八九点钟之前是个很清静的时段,一旦忙完便热闹起来。这一天很特别,李真知八点钟准时赶到,首先就表现出了非常喜悦的情神。方叶琳说,李总今天特别高兴,肯定有什么喜事。李真知笑笑说,你这个方叶琳还真是不简单,别人心里有什么事都能揣摸透。
  快说说看,是什么喜事?方叶琳急忙打听。
  你不是能揣摸的嘛,那你猜嘛。
  您的喜事很多,我猜不到。职务提升?调省里工作?女儿外调?都是可能的。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桩,您就直说吧,说说让大家高兴高兴。
  应时平也附和道,是啊,李总您就讲一讲高兴的事吧,让早班室充满欢乐,不只是忙碌。
  应时平你这话还说得有水平,不只是忙碌,还应该有欢乐。对的,应该充满欢乐。
  大家正议论着,恰见申吉威从门口经过。出于对部下的关心,李真知叫了一声:“申吉威,进来。”申吉威见李真知叫他,感到受人关心的温暖,立刻站住了,朝李真知望了望,并不吱声。方叶琳见状,说,申吉威,你怎么啦,李总叫你呢,怎么木头人一样!快进来,大家都在乐,你也进来乐一下吧。
  有什么好乐的?申吉威一面说,一面将脚踏了进来,目光呆滞,也不讲话。
  申吉威,你最近好像不对劲啊,情绪不高,有什么心事吗?李真知问。申吉威答非所问地说,天天吃饭上班睡觉,我就看着这天发愁,阴沉沉的。大家就笑,李真知说,这有什么关系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它去吧,我们还得过好每一天啊。家里都好吧,没什么烦心事吧?
  没有,天天如此,平淡如水。
  平平淡淡才是真,李真知说,身体好,工作好,有进步,这就不错了。
  李总这话说得好,对于我们来说,身体好,工作好,版面不出差错,报社效益好,我们福利好一点,这就够了。
  那是,管子坚也附和一声。他是讲不到点子上的,除了当好组版编辑,平时就爱喝点酒,说起话来东一句西一句,正经话儿没一句,也不讲不出什么像样的话。这时候见方叶琳讲到福利的问题,他倒反应快,马上插了进来,并对李真知说,早班室工作辛苦,每天起得这么早,要有一点加班费才行。要不谁也不愿意来。
  见他说这话,李真知装作没听见,没答理,其他人见如此,不好再说什么。过了一会,李真知说,早班室的早餐费不是已经免了吗?
  方叶琳说,免了一段时间,财务部门有意见,这会儿还不知能不能继续免。
  财务室有什么意见?免一个早餐几个钱?他们还要有意见,有意见他们来上早班吧,没由头。继续免,这点权力我这个代理书记还是有的,不管怎么样,早班室的福利不会少,别人有的你们都有,别人没有的你们还是有。慢慢来,好日子在后头,只要大家齐心把工作做好,把报纸办好,福利会越来越好,钱也会越来越多。今年的广告收入又要上新台阶,可能还会翻一番。有了钱就好办事。申吉威,你的校对也要做好,情绪要高起来,精神振作起来。年轻人,日子还长着啦。
  申吉威不看李真知,王顾左右而言他,莫名其妙地吐了一句:我们家里的“哈哈”今早吐了,也不知为何。说完,就出了门。李真知听了,心里颇不是滋味。好一阵,他问方叶琳,他家里什么东西——“哈哈”是什么?
  方叶琳说,大概是他家里的小狗吧,他每天不知想的什么事,除了喂那只小狗,好像什么也不做。
  李真知想,什么也不做,他心里可不一般,“哈哈”今早吐了,是否是在讽刺我?迟不吐早不吐,偏偏这个时候说吐了……这样的人你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什么。
  申吉威想什么?一般人确不知道,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他心里是明白的:日子不应该这样过。现实也不应该是这样。至于究竟应该是什么样,他心里也不是很清楚。他觉得现在的人都不同于从前的人,虽然形式上一样,都有眼睛耳朵嘴巴,可与从前的就是不一样,表里不一,说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花儿开得很美丽,根土却已污秽不堪。即使是太阳也与从前不一样,要么不出来,一出来便异常炽毒。雨一疯狂起来也无法忍受,弄得他的屋顶四处漏水,他就像闷在笼子里的鸭子,被慵懒的主人遗忘了,出不去,飞不起来。他烦恼甚至厌恶这样的生存状态,却又无力改变这样的状态。他对这也不满意,那也看不惯,是否换个环境,或者换一种生活方式就好些呢?他不知道,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申吉威的妻子对这一点非常清楚,他最了解丈夫,即使是他打一个哈哈,或者一个喷嚏,妻子也知道内中包含着怎样的信息。正因为如此,申吉威离不开妻子。
  有一次吃完早饭,申吉威坐在椅子上发呆,妻子就知道他又要憋尿了。她赶紧叫他去卫生间,申吉威不去,他想要把尿憋到裤裆里,直到尿湿才罢休。但那样就害苦了妻子,洗裤换衣,少不了她的活,弄不好还得为他买药。男人的前列腺增大与性压抑和憋尿是有很大关系的,这一点,申吉威的妻子也懂得。于是,她硬支着申吉威去卫生间。申吉威去了,可站在那里不动,他不解裤,直到再也憋不住,尿了,裤裆里一片湿漉漉的。妻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的身子弄熨贴。
  当夜,应时平叫申吉威去喝酒,申吉威去了。在报社,他们俩算是最投缘的了,就像人们说的,好像一对双合油盐坛子——配绝了。应时平喜欢喝酒,申吉威也喜欢喝酒;应时平喜欢发牢骚,申吉威也对现状不满;应时平不太爱讲话,申吉威也喜欢沉默。这些相同的脾性标示着他们意趣相投的人生态度。所以凡应时平相约,申吉威多半不会推辞。
  晚上八点,申吉威按应时平约定的地点去了。他们在江边的一间路边店买了酒,称了一斤炒花生米,俩人就着酒慢慢喝起来。开头,俩人都不说话,也似乎找不出要说的话,便闷头闷脑的只顾喝酒。待喝到大约七成时,申吉威突然说,有时我硬想去吸毒。应时平毫无思想准备,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吃了一惊。赶紧说,你切莫吓我,这玩笑开不得。
  不是,我,我有时真的想这样试、试试。申吉威说,将酒杯往桌上一敲,震得花生米从碟中跳了出来。你不知道,憋尿的时候,我就想过要吸毒,到底那是什么滋味?
  哎,伙计,你不要太过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听说那玩意只要吸了就上瘾,怎么也戒不掉。要是把命搭进去,可就全完了,也不划算。
  申吉威冷笑了一声说,那有什么?你以为这样活在世上有多大味啊——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像猪一样地过日子,你讲的话和狗叫一样,毫无人味,和死去又有何区别?
  应时平颇为震惊,忙劝道,伙计,你今天怎么越说越离谱?有饭吃,有酒喝,有衣穿,这就不错了,你还要求什么?至于你讲的话和狗叫一样,那就不讲吧,非要讲干什么呢?再说了,你讲与不讲还不一样?别人反正没把你当回事!谁爱讲由他们讲去吧,他那样讲不也是过日子,你说是不?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上帝把我们放到人类,就是让我们看一看人类是什么样,看一看这世界是什么样。那我们就看一看吧。多看一看总比不少看看好,比不看更好。你说是不?应时平说着,端起酒杯在申吉威的杯上碰了碰,提高嗓音道:喝,管他三七二十一!
  申吉威说,我是看够了,看得很不耐烦了。我不能改变别人,但我能改变我自己;我不能叫别人如何做,但我能叫自己如何做。我看见那些当面仁义道德,背后男盗女娼的家伙就呕心,就要吐。我家的“哈哈”也一样,它看见我吐,它就吐。
  有这么神?应时平瞠目而问。
  是的,就这么神,它是我的忠实追随者,这世上除了“哈哈”,就是我老婆。比较起来,老婆比“哈哈”还略逊一筹。
  那我呢?
  你是我的酒友,是惟一能够说句心里话的酒友。
  我比“哈哈”如何?
  这不好比,我对“哈哈”没有一点不放心,对你现在放心,以后就很难说了。
  应时平感到一阵清凉,本来喝热的身子忽觉凉风透背。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时,河上传来艄公的号子声,夹带着凄美和无助,仿佛天际深处一只孤雁的鸣叫,给人无限迷惘和怅意。
  夜渐渐地深了,店主还没有打烊的意思。路边的灯光阴暗地照着,并不见行人往来。应时平知道是家去的时候了,可站不起来。他懒洋洋地靠着椅子斜躺着,眼睛里泛着惺忪的光,不明不白。申吉威坐在对面,比他更是慵懒,精神无处可依,也不再说话。两个酒徒,一个脸上泛着红晕,一个脸色纸白。不知什么时候,脸色纸白的申吉威打了几个酒嗝,终于忍不住吐了,吐得满身秽物,一地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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