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成立村农会

　　芦苇漕前面的保国寺里，今晚像过去做佛事一样，开起了大门。寺院大门进去的头进四金刚大殿里，今晚点起了一盏白亮的汽油灯，照得坐着四大金刚菩萨的大殿亮堂堂的。四大金刚脚下周围，像螺蛳沿河石似地，一层层角角落落在坐了好多农民，他们有的穿着破夹袄，还有的穿着一件破布衫，下着一条破单裤，大都赤着脚。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所以大家穿着很单薄。
　　在大殿中央，摆着一张从寺里借来的方桌和几把椅子，坐在桌子正中央的是一个腰系驳壳枪的解放军干部，他的左右站着四五个肩挎长枪的解放军战士和一个也是带木壳枪的干部。坐在周围的农民们都关切地看着他们。见寺门开了已经个把小时了，看看再没有什么人进来了，这时那位坐在桌前的解放军干部看了四周围一下，说：“看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吧？差不多了我们就开会。”
　　他就是解放军工作组长张祥荣。站在他左右和后面的一个是小王一个是小李，站在后面的是林排长和新增的副组长翁阿狗。
　　“差不多了，我看现在不来就不会来了。”坐在前面的张贵法说。
　　“贵法，你们芦苇漕人都到齐了？”
　　“大都到齐了。”
　　“还有罗家桥？”
　　“都来了。”
　　“还有方家沿、芦茂庄、上升桥？”
　　方小土和丁阿毛看了一眼说：“也差不多都到了。”
　　“呶，那好，我们现在就开会。”
　　听主持会议的解放军工作组长张祥荣一说，大家都静下来看着他，看他说些什么话。
　　这个解放军工作组长，大家对他既熟悉，又生疏。熟悉的是他是本地芦苇漕人，过去也曾看见过他，他在罗震山家做个长工。而现如今他去了四五年北方，当了解放军，现在要来领导九龙乡民主改革工作，大家感到这人真不一般。
　　“农民兄弟们：今晚我们九龙乡四村开个农民大会。”这时张祥荣望了周围的群众一下，就开始向大家讲话，“乡亲们，你们大家都认识我吧，我原来是芦苇漕村的张祥荣，过去在这里做长工的。抗战期间，我在这里和老乡们一起打过日本鬼子。现在上面派我回来当工作组长。大家知道我当年也和大家一样，只会在田头干农活的，做不来什么工作。我们工作组的其他几位同志，他们在北方原来也都只会种田打仗的，不会说话。因此说错话做错事，还请大家多多原谅。今晚上我们和大家见见面，希望后以后大家对我们有什么就说什么。现在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老林，这位是小王，这位是小李，这位是翁阿狗同志。”大家认识他是山下村航船佬大，都笑了。翁阿狗也高兴地对大家笑笑。人们想翁阿狗一个舟船佬大，怎么眼睛一眨他也当了解放军，当了工作组成员？翁阿狗原来是共产党地下党员，他在航船上拉牵做佬大，其实是一个地下工作的联络员。解放后因他较熟悉本地情况，所以现在党把他也派到工作组来了。
　　“好，现在我们就正式开会。”张祥荣继续说，“今天大会的主要内容是要选九龙乡第四村的农会委员。
　　“同志们，自从我们接管乡公所那天起，旧的乡村政权就消亡了，可是新的政权还没有建立。因此我们要进行民主改革，成立新的政权，成立农会是第一步。以后就由农民协会来商量如何成立新政权，我们雇农怎么当家作主。
　　“在座的你们现在已都是农会会员了，你们大家都是自己报名，并经过小组讨论通过的。现在我们就要选农会委员。
　　“现在我先向大家讲一下当选农会委员的条件：第一，凡是做长工的打忙工的雇贫农出身的，和自己参加劳动，不剥削他人的农民;第二作风正派，为人正直的；第三解放前没有当过什么伪职，历史比较清白。具备这些条件的，不论什么地方人，不论男女，年龄从十八岁到五十岁的都可以提名选为农会委员。现在大家想一下，等下就可以提出来。”
　　他说完四周的群众嗡嗡嗡地议论开了。趁这时候，小王还从寺院里办的宁波高职技术学校弄来一块小黑板。挂到墙上，准备记名字。
　　“好，大家如果想的差不多了就提名吧！”张祥荣对大家说。
　　“我先提一个，我提我们芦苇漕张贵法！”一会，张小根在台下说。
　　“好，张贵法算一个。”小李请颇识几个字的张祥海来写。祥海在小板上用粉笔写上“张贵法”三个歪歪斜斜的字。
　　坐在一边的张贵法赶快说：“你们不要写，我不行我不行，我不识字！”
　　祥荣说：“这没有关系，在座大家大都不识字，以后我们办夜校可以学的。”
　　接着又有人提：“我说女同志可以不可以？”
　　坐在祥荣旁边的林排长说：“当然可以，我们共产党提倡男女平等。我不是在上面说了吗？不论男女都可以的。刚才没跟大家说清楚，按照规定，农会里就要有一个妇女委员。”
　　“那我提芦苇漕的鲍彩凤！”小根娘说。这时会场上响起了一阵噼哩啪拉的掌声，大家表示拥护。
　　鲍彩凤首先自己否定：“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当农会委员？”
　　接着张祥荣也说：“鲍彩凤不要提了吧。我在工作组里，她再当村农会委员不大好。”
　　林排长说：“这是群众提的，组长你没有这个权利否定呀，古人还‘荐贤不避亲’呢，大嫂有能力当，人家拥护她你就别阻拦了。”
　　这时贵法等也说：“我们大家拥护她有什么不行？喔，你在工作组里当领导，老婆就不能出来做工作了？哪有这样道理呀？再说你是解放军工作组，她是我们村农会委员，河水不犯井水，有什么关系？”祥荣和彩凤说不过他们，只得让祥海写在黑板上。
　　接着有人又提芦苇漕的张小根。祥海把张小根的名字也写到黑板上去。因为他是1945年抗日打西门时牺牲的烈士张根宝的弟弟，抗日时张小根也当过自卫队通讯员大家对他也很熟悉。
　　又经过了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后，人们在底下悄悄说：“怎么都是芦苇漕的，别的村可不可以提？”
　　张祥荣这时向大家说：“对，大家提名面要广泛一点，各个村都可以提。”于是人们就纷纷提名：“我提我们方小土。”
　　“我提丁阿毛。”
　　“我们罗家桥是村怎么一个也没有？”
　　祥荣说：“你们有人尽管提好了。”
　　“我提赵小玉，他是给罗震山做长年的。”
　　张祥荣说：“可以。”
　　“我不行，我不会讲话。”赵小玉红着脸说，“我提陈二妹。”
　　大家一听这个名字就皱眉头，因为一来陈二妹是他舅舅，再说陈妹是黑无常家的作头，大家说不行！
　　“这人强横霸道的，专欺我们做长工的，咋好当农会委员！”
　　“为什么他不行？”赵小玉反问。
　　“他是罗震山的管家，是罗震山的走狗！”
　　“妈的，你们不要侮辱人！”这时陈二妹气呼呼地大声说，“我给他家做长年的就算是走狗，那么你们好多人在他家做过长工，也都是走狗了？”
　　“那性质不同，你是罗震山家的作头，专门帮助黑无常欺压长工，我们是给他干活的。”
　　“叫工作组说，他们这样说对不对？”
　　这时张祥荣对大家说：“提名提谁都可以的。”
　　在黑板面前的小李就把陈二妹也写上了。后来陆陆续续又提上来几个。
　　张祥荣说：“这是候选人。现在我们就进行正式选举，在坐的每一个人都要举手表决。我们选举七个委员，因此我们每个人只能举七次手。现在我们先提张贵法，同意张贵法当委员的请举手！”只见除了陈二妹，大家都举起了手。接着又叫选举鲍彩凤，除了陈二妹等几个没举手，大家都举了手，也通过。接着是张小根，接着是方小土，和丁阿毛都通过了。再接着是赵小玉，举手的人半数多一点，也算通过了。剩下陈二妹，只有罗家桥在罗家做长工的和不明情况的人举手同意，勉强通过。
　　结果选上的是：张贵法、张小根，鲍彩凤、方小土、丁阿毛、陈二妹、赵小玉。七个委员按工作组意见分为：农会主任，付主任，生产委员，组织委员，妇女委员，保卫委员，文教委员。
　　在七个委员分工时，赵小玉提议陈二妹当农会主任，大家没有同意。
　　鲍彩凤提出张贵法立场坚定，工作积极，抗战时就当过民兵队长，可以当农会主任，这个意见除了陈二妹外，大家都同意，于是张贵法就当了农会主任。张小根提议叫鲍彩凤当副主任，彩凤自己就谦让掉了，说不行，不行，我一个女人，拖儿带女的怎么能当什么副主任？陈二妹一看，自己连个副主任也没人选他，他就提议赵小玉当副主任，理由是他们那里雇工多，而且罗家桥是个大村应该有一个副主任。
　　大家想了感到赵小玉年纪较轻，比陈二妹单纯，而且当地温岭黄岩人做长工的很多，有一定代表性，就同意赵小玉为农会副主任。
　　选出了主任、副主任后，后面的分工就好办了，还有五个委员随便分分工就行了。接下来分工，彩凤是当然的妇女委员，主管全村妇女工作；张小根为保卫委员，主要管民兵；丁阿狗为组织委员，主管农会新会员入会；方小土为文教委员，主管办夜校等文化活动。陈二妹因为在田头做作头管生产就分工让管理生产。他没当上主任不高兴，但大家不选他有啥办法。好在他的提议下他的外甥赵小玉已经当上了农会副主任，自己好歹也当上个生产委员。觉得也算实现了他那晚在黑无常家研究的第二套方案了。
　　散会后，张贵法和张小根、丁阿毛等对工作组说：陈二妹和赵小玉都是伪乡长罗震山家的走狗，我看他们只会向罗震山去通风报讯。而且赵小玉哪样事情不听陈二妹的？叫赵小玉当副主任也等于叫阿二妹当副主任一样。
　　彩凤说陈二妹这个人实在是黑无常的一个帮凶，真不应该让他当委员。还有其他委员也说了许多陈二妹的不是。
　　翁阿狗听了说：“这是我们贫雇内部的矛盾。如今我们要和地主恶霸斗，我们内部就要团结一致。”贵法不响了。
　　贵法私下又找祥荣，祥荣说：“现在你是主任了，肚量要大一点，考虑事情面要广一点了。不能只站在芦苇漕一个村的立场了。七个委员中有五六个是正派的，这就可以了。再说主任是你，大权握在你手里，你还怕他翻天？如今坐天下的是我们共产党。他敢和我们共产党作对，那只有自取灭亡。”贵发不说什么了。
　　继芦苇漕村成立农会之后，接着郭家弄，许吕家，望春村等村相继都成立了各村的农会。郭家弄的农会衣主任是郭后发，许吕家的农会主任是许阿芝。
　　在各村成立村农会的基础上，又召开了乡农代会，乡农代会上又选举了乡农会委员，基本上一村选一个，全乡选取出十一个委员。十一个委员选取出之后，内部分工时，郭后发被选为乡农会主任；张贵法和鲍彩凤当选为乡农会副主任，鲍彩凤还兼乡妇女委员。以后由她去组织妇女会兼任乡妇女会主任。丁阿毛，方小土等都成了乡农会委员。
　　农会成立以后，农会委员们经研究，感到目前农民生活困难的很多，特别是贫雇农们。有好多人家没有寻到长工做的，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工作组就和农会一起进行二五减租，让租田种的贫农们减少百分之二十五的租谷，已经称去了的，向地主家去拿回来，上半年给哪家做过长工的，原来的工资太低，按照二五减租的政策，也要给做雇工的加百分之二十五的工钱，这样一来做五个月和三个月的，一人也可以向种田老板再拿回来三百多斤到两百多斤谷子。
　　这顶工作因为过去抗日战争时也搞过，有经验有基础，现在又有工作组和农会的支持，开展得很顺利。个别的老板不愿意加，他们说，讲好每月三百斤谷的，谷都拿去了，工也已经做完了，怎么今年还要加工钱？同去的农会委员们说：这是共产党规定的政策，雇农们现在没饭吃了，他们去年给你们做的工钱太低，只有向你们要求再加百分之二十五的工钱。老板们还想说什么，看见农会委员和带枪的解放军工作组站在他们后面，都不敢再说话，都老老实实给雇工们称谷。
　　上半年一时没有工做的雇工们的妻儿老少正要挨饿时，看到丈夫和爸爸又从老板家里挑来了粮谷，又有饭吃了，从心底里感谢共产党和毛主席：共产党毛主席是我们贫雇农的大恩人，事事处处关心着我们，只有在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下我们贫雇农才有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