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成立民兵队、妇女会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解放都半年多了，天气渐渐冷起来了，种田老板们可以关起门来暖暖和和地做年糕谢年了，但广大贫雇农，却缺衣少食，虽经过二五减租加薪，但只加了百儿八十斤谷，早吃光了。贫雇农们依旧缺吃少穿难过日子，天气冷了结冰打冻的，忙工也没地方去做，一家人躲在家里坐被窝，一天吃两顿稀粥，雇农们没了忙工做，有时连稀粥都喝不到，只得关起门来清饿。他们出门穿着露着脏棉絮的破棉袄，双手插在破袖筒里，西北风一吹，勾头缩肩的混身瑟瑟地打抖。日子仍旧过得苦兮兮的。
　　这些情况解放军工作组和农会都看在眼里，工作组和乡、村农会的的同志们，他们也都是雇贫农出身，他们对雇贫农的苦难感同身受。挨饿受冻是什么滋味他们最清楚。由于没吃的，自然他们对运动也打了折扣。饿着肚子参加会议，还能有什么精神？工作队给他们讲将来社会主义的美好前景：将来用拖拉机耕田，收割机割稻。饿着肚子开会的农会会员们说：“拖拉机收割机，走到家里空扫箕。”（扫箕——指淘米的箅箕，空扫箕，意为没有米）
　　为了提高贫雇农的生活，解决他们眼前的困难？使他们能积极起来参加民主改革，于是工作组与乡农会联度席会议上决定，由乡农会出面，要在春节之前，发动群众先揪出几个罪大恶极的田主恶霸来斗他一斗，在政治上先杀杀敌人的威风，在经济上斗他一批胜利果实出来。一方面叫新成立的农会在群众中树立一些威信，一方面让贫苦农民过一个较好的新年。
　　为了对配合反霸斗争和维持社会治安的需要，这时民兵组织已经成立起来了。九龙乡第四村的民兵中队，选了芦苇漕的张小根为民兵队长。张祥海为付队长。
　　七八年前给罗震山放牛的小根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长得体格健壮身材魁伟，比当年他的哥哥根宝还高大。在他和祥海的发动下，九龙乡第四村凡出身雇贫农家庭的年满十八岁的到三十五岁的青壮年都参加了民兵队。
　　永芳打从他爸爸回来的第二天起就向老板辞掉了小店学徒生涯，回到自己家里他想和翁阿狗一样参加工作，可是工作组说他年纪太小还只十四岁，结果让他在民兵组织下面去组织一个儿童团，当个儿童长。
　　这次村里成立民兵组织，金虎也想来参加民兵组织，民兵队长张小根知道金虎抗日战争时他就当过民兵游击小组组长，张小根一脸高兴表示欢迎，可是赵小玉知道了坚决反对说：“金虎要参加民兵，不行，他父亲当过国民党副乡长。他要参加所有老板儿子都可以参加了。”张小根一时说不服他，只好暂时让金虎关在民兵队门外。
　　后来金虎和金士昌想参加农会，赵小玉也不让他们参加。一连两次事情的碰壁，使金士昌和金虎好不灰心，从此他们见到工作组和农会的人与民兵，就把头低下去了。这使祥荣和张小根心里很难过。工作组又不能强出头包办。现在才觉得让赵小玉当村农会副主任不恰当，给工作和团结广大农民带来了麻烦。
　　表面看来赵小玉说的话冠冕堂皇，实际是是有个人的恩怨在里面。
　　原来赵小玉过去在金虎家里做过长工，抗战时参加了自卫队，还让他当了村民自卫队副队长，但是他这个人也像他舅舅陈二妹哪样，有点流里流气的痞子气。夜里在带着民兵巡夜时，常常敲开老板人家的门去叫人家炒年糕吃。后来这事让当自卫大队队长的金士昌知道了，金士昌批评了赵小玉，严厉地对他说：“你身为民兵自卫长，怎么好去半夜敲门敲人家点心吃！民兵队里有米给煮粥吃，你这什么还要叫人家给你炒年糕吃？你这样做和日伪军国民党游击队有什么两样！”还把他副队长撤了，从此赵小玉就怀恨在心。从那年开始他就不再在金家做长工了，到他舅舅地方黑无常家来做长年。现在他当上了农会副主任他就开始报复金家了。但这事情一下子也不好太硬拗，只得等以后再说。
　　在工作组的积极支持下，在张小根的积极组织下，地方武装工作开展得轰轰烈烈，工作组上报军管会和区政府，发下来一批三八枪，一个中队十几支，主要给民兵们日夜巡逻和站岗的年十八岁的到二十五岁的基干民兵使用，都配备有子弹和子弹带。他们背着解放军给他们的三八枪，肩上斜挂着子弹带，好不神气。他们分日夜两班，在各自由村周围巡逻，在九龙河沿的大路上站岗，检查来往行人，对不认识的生人，要求有路条。连航船也要靠岸检查过。不让各村的恶霸地主逃遁。
　　永芳见参加工作不行，转而求其次：让他参加民兵也行，几次三番缠着张小根，他想当民兵，给他一支枪，张小根说，你太小，你的身体还没有枪高，怎么当民兵？你爸爸也不会同意的。永芳只得作罢。仍当儿童团长。但儿童团也应该有些武器才行呀。没有什么武器，空手站岗坏人看见他们也不会怕他们的。他们就自己想办法，他和小伙伴们，到张芝青的竹巴园里去砍了一些乌竹杆来，又叫会打铁的阿二叔打了十几把可以套竹杆的梭标枪，打好后，又把它磨亮，再在梭标枪上缠上红绒绳，再在竹杆上斜缠上金簿纸，还蛮像个样子了呢。喜得永芳和他的儿童团们背着红缨枪，白天协助民兵在村里四处周游查路条，抓坏分子，抓特务，成了民兵们的好帮手。
　　与此同时，妇女会也成立了。在乡农会妇女主任鲍彩凤的动员组织下，年满十八岁到五十岁的妇女都参加了妇女会。芦苇漕村的阿秀，小根妈，都成了妇女干部，彩凤现在是乡妇女主任，阿秀被选为村妇女主任。当前的工作是协助农会做好清匪反霸等民主改革工作和拥军优属工作，眼下最急的是每家妇女替前线打仗的解放军部队做一双布鞋。彩凤和阿秀跑来跑去到每家动员，做好了她们一双一双验收。再有便是动员不识字的妇女去上夜校扫盲。有时也协助民兵盘查过路的可疑人员。
　　现在彩凤成了大忙人，凉帽是做不成了，一天到晚在各村各庄转悠，帮助她们搞妇女工作。这时她只好把小芳托给孩子的姨娘彩玲或阿秀去照顾。有时礼拜天也带着小芳到郭家弄工作组去。去了她便在那里忙一天回来。她一到那里，就把丈夫和同志们所有的脏衣裳和被子全都拿到河埠头去洗涤，洗好后又找了竹杆把它们晒干翻好被子后才回家。基本上一个月去一趟。她去了，工作组的人包括老阿昌都很高兴。乡公所解散后，只有阿昌伯被调到工作组来当炊事员。阿昌伯感到很高兴。彩凤来工作组，年轻的叫她大姐，年长点的都叫她大嫂，只有阿昌伯叫她名字。因为她帮他们做了许多家务，大家的衣服都被洗得干干净净。又帮助阿昌伯做饺子、面条，炒辣椒，有时还做些宁波菜给他们尝尝。
　　有一次，彩凤见阿昌伯买了一些排骨，她就在附近村里买了点芋艿，做一锅芋艿排骨羹给们吃，他们说这个菜真好吃，他们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下饭。比鱼和肉都好吃。
　　老林说：“大嫂，你天天在这里就好了，我们就有芋艿羹吃了。”
　　彩凤说：“这是宁波起码下饭，你们要吃就叫阿昌伯做好了，他也会做的。”
　　阿昌伯说：“要一个一个地刨芋艿，我可没有那么多功夫给你们弄。”
　　彩凤说：“是啊，洗芋艿比较麻烦，下次我来再帮阿昌伯给你们烧点好吃的。”
　　“彩凤姐，”通讯员小王说，“下次来你就给我们做宁波汤团吃吧！连长说宁波汤团又糯又甜最好吃，可我到宁波半年还没吃过宁波汤团。”
　　彩凤说：“小王，没有过新年，哪有功夫做汤团呀！做汤团得要糯米粉，还要水磨，干磨不好吃的。糯米粉磨好了，还要把它滤干变成糯米粉团之后才能做。这只是一种材料。顶重要的是还要有馅子，这馅子要有猪油、白糖和芝麻。所以呀平常没有条件做。这样吧，等过年了，你们都到我家来吃吧。我今年提早做，多磨一些糯米粉，到时光，我每人给你们盛一大碗，给你们吃个够。”
　　小王说：“我一碗不够，起码要吃两碗！”
　　老林说：“连长家都叫你吃穷啦！你这个馋痨鬼！”
　　彩凤笑着说：“没问题，吃顿汤团大姐我还请得起。”
　　彩凤在工作组忙活，小芳可好了，他和小王一起在工作组大院里跑来跑去，戴着小王的帽子，系着他爸爸的皮带，背着小王给他做的一把小木枪，在满院子里和工作组的解放军叔叔们玩。工作组里的同志们又都欢喜他，他一会爬在老林的背上，一会背在小王的肩膀上，嘻嘻哈哈和他们玩。他们把他当成了工作组众人的孩子。
　　彩凤去工作组往往是礼拜天，所以晚上回来时。祥荣一道回来，除非有特殊情况。回来时夫妻俩背着小儿子边走边说着闲话，便显得很高兴。这是他们多年来所没有过的。自结婚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彩凤才有今天，这日子来之不易啊！虽然现在祥荣在部队里，是供给制，并没有多少津贴可以给家里，生活基本上靠村里拥军优属给军属的一些补贴和自己有空打点草帽过日子。但精神状态不同了，她现在有个完整的家，有丈夫，有两个孩子，丈夫是个受人尊敬的解放军，而且还是乡工作组组长。她出去，人家见着她都对她敬重三分。主动和她搭话，请她喝茶，甚至要请她吃饭，当然饭她是绝对不吃的。祥荣说这是纪律，我是解放军，你是军属，都要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如今这样在一起虽然是暂时的，祥荣说，民主改革后他依旧要回部队，但不一样了，现在到处都解放了，他归部队去，作为军属仍会受到照顾，而且以后可以通讯了。再说她的两个孩子大了，特别是永芳已经十四岁了，他也会照顾妈妈了。反正她现在是不再像过去那样发愁了，她相信，随着民主改革和土地改革，人民政府还会使农民的生活越来越好。
　　她现在担心的是她的工作，大家选她为乡妇女主任，要叫她去管全乡几千个妇女，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解放了会把她一个普通妇女也推到做群众工作上去。一个乡，她走也走不遍呀！而且工作是那么繁重，在当前，要组织妇女做军鞋，十八岁到五十岁的妇女每人一双，要保质保量地及时送到区里去。有的老板人家的妇女不愿做，她们说从来没有自己做过鞋，自己穿的都是人家给做的。她给村妇女主任说：不行，一定要叫她们做，这是慰问解放军的，解放军战士在前方拼命流血，叫你做一双鞋也不肯做，这说得过去嘛？自己不会做，雇人做也行，总之，一人一双一定要交。你硬了她就软了，结果老老实实交上来，按时交上来。但交上来的鞋子她和姐妹们仔细一检查，不合格的很多，有的偷工减料，鞋底切得簿簿的，有的针脚拉得长长的。
　　有一双鞋，鞋底里还衬着马粪纸，一查是黑无常老婆做的，叫阿秀过去狠狠地批了她一顿，叫她重做。黑无常老婆婆“死蟹”对阿秀说：“我从来没做过鞋，你就饶饶我吧，你是震海的媳妇，我还是你阿嫂呢，你总要给我一点面子吧！”
　　阿秀说：“你是我的什么阿嫂！我和你根本不搭界。就是亲戚也不行，你要重做，你再这样，我要拉你到群众面前去叫你出丑！”
　　彩凤听了说：“阿秀，你做得对！就这样，对她们这些人没有什么面情可讲的。”
　　黑无常见过去芦苇漕的一个穷丫头，如今成了妇女主任，想利用她，叫她到罗家去住：有次阿秀因催做军鞋来到罗家桥，罗震山看到她热情地对她说：“你是震海妻子，应该住到家里来，房子都已经给你打扫好了，快搬过去吧，你就别住在那破柴房了，要不阿海回来也不方便。”
　　阿秀说：“你上次不是已经派陈二妹来叫他过了嘛？他肯来嘛？我们就是住在天外也不会住到你家来的，谢谢你啦！”黑无常碰了一鼻子灰，只得灰头耷脑地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