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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侠妓>第三十四章 朦胧月色箫声怨(2)

第三十四章 朦胧月色箫声怨(2)

作品名称:侠妓      作者:柳下风度      发布时间:2020-06-07 16:12:35      字数:3662

  李师师听了,却在心里暗自冷笑说:“你与我有收养之恩,倒是不假,可这十多年来,你只把我当作你的摇钱之树聚宝之盆罢了。我在行院迎来送往,卖艺陪人笑脸,你从我身上,赚得的缠头好处还少吗?你有恩于我,我李师师也绝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可你对我恶言冷语严相逼的种种情状,却又怎能让我忘下?我对你的报答与补偿,还不够多吗?你难道还要我,落籍从良入宫之后,也要再为你养老送终么?即知今日,当初却又何必苦苦相逼呢?沦落行院十余年,我的苦,我的泪,我那难言的伤心之痛,却又该向谁去诉说?”虽然李师师如此想过,但毕竟时过境迁具成往事,而且李师师也不好在席间便让李月香太失颜面,也就轻声漫应一句道:“我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师绝不是那见利负义之人,你但放宽心就是。”
  李月香当然听得出师师这话中的反讽讥刺之意,张口结舌了多时,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好一会,才自言自解尴尬地笑说:“大家,你们却都看着我干嘛?来来,也别让那酒菜凉了,快都趁热,饮酒,夹菜!”
  听了李月香那几句不中听的话语,众妓女但都觉得,她这要求,确是很有些过分而不识相了,也更没有一人肯近来帮腔说话,对师师再提些分外要求啥的。她们深知,师师此番一别,走进皇宫内院,便完全与外界隔绝,日后再要见面的机会恐怕也都没有了,她又哪里还能够再照顾到外人呢?她们对于师师表示更多的,却是惜别伤离之情,争相把一些簪衩罗帕之物,送与师师留作纪念,望师师日后能够见物如睹人一样。众姐妹惺惺相惜心意,师师一一收下,却又含泪慨然说道:“众姐妹与我的情谊,师师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姐妹之间,只为生计所迫,沦落青楼风尘,情同手足,彼此朝暮相处十余年。现在忽然却要分开,更不知何日再是见面之时,怎不让人黯然神伤?人生聚散无常,会合难凭,今番一别,众姐妹也必将随后落籍从良,追随良人分赴四方各地,日后若能再见,恐已是另一番天地……”
  李师师此言一出,众艺伎不由得便都惊诧万分,纷纷离座,围拢到李师师的身边。罗素素与李师师两姐妹之间,素日情深义厚,连忙过来惊问道:“妹妹何出此言?你今番入宫受封,贵为妃子,日后身处皇宫内院,享不尽的锦衣玉食与荣华富贵,欢心高兴尚来不及,妹妹你,却怎么还要如此伤感呢?”
  李师师长叹一声道:“姐姐有所不知,妹妹我何尝不愿如此?可你们想过没有?当今的徽宗皇上,却是怎样一个为君之人?他只知任性而为,贪爱美色,迷恋书画游艺之技,荒淫无道,不治国政。更让奸臣掌权,六贼横行朝中上下。而今境内贼盗群起,边疆外戚又挑衅氛战不息。这样的家国局势,犹若危巢累卵,可朝中上下犹是文恬武嬉,一片粉饰太平景象,更不知忧患为何物。但有战事来袭,国家必亡。家国完败,遭殃受害者,皇室宫院必然首当其冲。到那之时,小妹却还不知要埋身何地,罹受怎样的羞辱与劫难哩?倘能饶幸逃过劫难,流落江湖,若能和任一姊妹相遇,但肯不弃,也是小妹的万般之幸。”
  众妓女听了李师师这一番凄凉言语,不觉都已惊呆了。她们素来便佩服李师师识见远大,深信她这一番见解必无差错,更非那杞人忧天之语。一时之间,竟是面面相顾,没了言语。
  过一会儿,另一个与师师要好姊妹许媛媛,才说:“师师妹所言极有道理。我们姐妹沦落风尘,日日依楼卖笑,从不理会国家大事,更没有师师妹这般的远见卓识。虽然,近时也未必果有此事,但却不可无此深谋远虑。平日之时,师师与我们姊妹同处行院之中,她待我们却情同手足的亲姐妹一般,从来也不计较小嫌过节。现如今她为皇上所爱受封,贵为妃子,却依然还不轻视我们烟花下贱,又在她入宫之前,对我们众姐妹多有馈赠。人非草木,谁还无情?将来师师妹妹若果真罹难,流落无依之时,再与我们任何一位姊妹相遇,也都要竭诚相待,为她奉养终身。如若不是这样对待师师之人,要我说,那她便是猪狗不如,更要罹遭天谴报应!大家说,我这样对师师妹妹的提议可好?”
  众艺伎立时激越响应,个个全都鼓掌说好!
  李师师也倍受感动,忙向众人连连万福,表示她由衷的感谢之意。
  许媛媛又说:“让我说呀,将来未果之事,现在谁也不敢作那事前的料想。今日为师师妹饯行,伤心沉重之情难免,接下来,我们便应该开心起来,同祝师师妹一杯送别酒才是,大家说,好不好?”
  喧声语笑之中,大家同敬师师一杯送别酒时,适才发现那李月香,却是不知何时便忽然不辞而别了。原来,众妓女热热闹闹围聚在李师师身边,争相敬言赠语时,却把李月香给冷落一边无人理睬了。她自觉极是无趣,又听许媛媛那话里的意思,李师师好像对院中的众人各有赠予,唯独对于她,却是一星半点的心意也没有。现在李师师便已然若此,日后入宫做了妃子,她还能想得起自己?李月香独自在那里,愈想心里愈不是个滋味,却又无可奈何,便只好趁大家说话不注意的时候,悄默声地避走出去了。
  众姊妹的真情送别敬酒,李师师盛情难却,却又不胜酒力,实在推辞不过,她便勉强各人领情半杯。
  师师的饯行酒筵,直至入夜始散。大家又恋恋不舍地互道珍重之后,这才一一洒泪而别。
  李师师返回醉杏楼香房时,已然月上栏杆,皎皎月色光华,却将万物变成一片朦胧之色。
  秋菊服侍师师坐了,又赶紧捧上一碗香茶,说:“师师姐,今天的酒,你有些喝过了。先喝了这杯清茶,姐姐就早些休息吧。我已将幔帐香榻,给你收拾好了。”
  师师说:“众姐妹的送别情谊,我又怎好不受?今天饮酒,我确也感觉很有些头晕了。不过,我还不想马上去睡,就想一个人在这月下,静静地独坐一会儿。秋菊妹妹,姐姐这里没有事了,你陪我也忙了这大半日,也早些休息去吧。”
  “我,再陪姐姐坐一会,说会话吧。天还早呢。”
  “不用了秋菊。姐姐心情不好,只想独自再坐一会儿,你还是先回吧。”
  “师师姐,那,你还是先把这件披风穿好,省得你在月下坐的久了,再着凉伤了风寒。”
  秋菊给师师穿了披风,这才又说一句:“姐姐切莫坐得太久,想着早些休息。”也便退出香房,回室休息。
  一日喧噪散尽,只留下师师一个人独处静室之时,却又有太多的寂寥与无奈,竞相袭来。她慢慢来在窗前,仰望苍白月空,看皎皎光华,若水一般静静地泻下。有凉风徐来,皎皎夜月,时而玉洁圆白,时而朦朦胧胧。李师师呆呆静静地独立窗前,仰望一轮清白孤住圆月,一时之间,竟是情难自禁,忧从中来。她呆呆愣愣地望着望着,却把浪子燕青那张英气俊美的笑脸,给遥望出来了。一朵彩云逐月飘来,却又把燕青那英俊的脸庞,给遮蔽住了。李师师的心里,蓦的便是一惊:“燕青兄弟,你现在哪里?你可曾知晓,你的师师姐姐,正在千里之外的月下,遥望着你呢!燕青兄弟,是你真心无意,还是姐姐我在自作多情?姐姐与你不能走在一起,是宿命若此,还是老天的有意安排?”
  月色清辉中,生起这想念时,李师师的脸上,已然挂满思念忧伤的泪水。她就不敢再看那被彩云遮蔽的月亮,轻轻一下,把它关在了窗外,默默返身走回几前坐下,让那忧伤思念的泪水,默默的,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慢慢地滑落下来。
  忧思伤感之中,李师师却忽见燕青走过来,对她说:“师师姐姐。燕青看你来了。姐姐你,如何便落起眼泪?”
  师师伤感地哭诉道:“姐姐落泪,都是为了兄弟你呀!姐姐知道,燕青兄弟你,不仅生得英俊貌美,又有百般诸艺在身,而且还是心存天下的英雄侠义豪杰。姐姐我虽是长在京城,却沦落艺妓青楼,也曾结交过许多天下风雅名士,却哪里有人能如兄弟这般,能让姐姐真心慕爱?我还知道,姐姐沦落低贱之身,配不上兄弟你这侠义风流。可是,燕青兄弟,姐也是实心想让你知道,姐身虽污,却是素心向青天呀!”
  燕青说:“姐姐虽沦落烟花之地,却素有‘飞将军’和‘女中季布’之誉,燕青亦早有耳闻。姐姐的垂爱之情,燕青却又岂能不识?只是燕青身在水泊,怎好贪念儿女私情,不顾梁山英雄大义呢?姐姐你也莫要再哭,你且好生等我,待兄弟战场凯旋归来,再与姐姐相见可好?”
  “燕青兄弟,你,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有梁山英雄大义,没有一半些姐姐的情意了么?”
  “姐姐对兄弟的一片真心情意,燕青全都心领。待我回来,定与姐姐前来相见!”
  “燕青兄弟,姐姐不让你走……”
  “师师姐,你,且还是让开,让我回到梁山去吧!”
  “燕青兄弟……”
  悲恸哭声之中,李师师一时竟张开了惊恐失措的眼睛。却原来是她在那里孤自坐得太久,着了南柯一梦。梦中与燕青的种种情形,依是历历在目,如在眼前。伤感之情无以排遣,她便缓缓起身,取下壁上凤箫,再至窗前,推开窗棂,放明月光华进来,仰望空中皓月,叹一声:“燕青兄弟,姐姐在月下看你,你也可曾看见姐姐?你不看姐姐,姐姐就再吹箫一曲,且来给你听吧……”
  光华若水,呜咽箫声渐起,奏出的却是李清照那首最是有名的《凤凰台上忆吹箫》。
  一时之间,月夜箫声,呜呜咽咽,如诉如泣,涤荡心扉之后,便又直飘入云霄里去了。
  箫声渐住,李师师的粉颊上泣泪清流,她静默伤感良久,却还不能从那忧伤凄凉心境中排遣出来。正在这时,却忽听见香房之外,竟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是谁还不能入睡,却又给自己呜咽箫声惊着了呢?李师师放下手中凤箫,再拿香帕拭去粉颊上的清泪,低问一句:“是秋菊妹妹吗?”
  李师师便走过来,轻轻打开了房门。她再抬头看时,却见那门外月下站立之人,竟是她日思夜想的心仪之人——浪子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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