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回家（4）

　　永芳这些日子来根本没有心思在小店了，他天天东奔西跑找他爸。这天从城里找爸爸仍无消息，回到店里听人家说你爸爸已经回来了，当了解放军工作组长。他听了向先生请了个假，急忙赶到家里，问妈妈：“妈妈，我爸爸回来了？我爸真的回来了？他在哪里？”彩凤高兴地对他说：“我正要去叫你呢，你爸回来了。他是郭家弄工作组里。他正等着你去看他呢！”永芳高兴地说：“嗨，妈妈，我相信我爸会回来的，我爸会回来的，他不是回来了吗？”说着匆匆划一口饭，就急不可耐地奔到郭家弄去找他的爸爸去了。
　　永芳来到郭家弄郭家大屋，直奔里面。见院子里的竹凉杆上晒着一些刚洗过的黄军装，“呵，工作组果真在这里。”永芳高兴地想。他就悄悄地摸进去，
　　“谁？你找什么人？”没等他叫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解放军战士来，那是小王。
　　“我找我爸爸。”永芳怯怯地说。
　　“你爸爸？你爸爸是谁？”小王友好地好奇地望望他，他突然眨巴着眼睛说，“哦，我晓到了，你一定是我们连长的儿子永芳！”
　　永芳听了本想说你怎么知道，可是他嘴里没有说，脸却红了起来，小王忙向里面大叫：“连长！连长！你儿子来啦！你儿子永芳来啦！”
　　“爸——”永芳望着这个穿着发白的旧军装腰间系着一支驳壳枪的解放军，就觉得是他的父亲，眼睛发热激动地叫了一声“爸爸！”就扑向父亲，祥荣拥抱着儿子，抚摸着儿子的头高兴地说：“没有想到你长得这么高了。”亲切地在孩子的背上拍几下，擦拭一下自己因激动而流出来的泪水，把永芳推开一点脸对着永芳的脸望着高兴地说，“你长得真像你妈妈呀，听说你在小店当学徒？这会你妈在家干什么？”
　　“妈在家里打凉帽。”永芳向父亲说，“你们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不走啦！”祥荣对儿子说，“我们要在这里蹲几个月了。当然不是每天蹲在这里，要去各村发动群众工作。只是夜里总是宿在这里的。”接着问永芳吃过饭了吗，永芳说吃过了。这时大家都过来看永芳，大家见到这个十三四的大孩子，没有想到连长的儿子有这么大了，大家都高兴地上来拉拉永芳的手，摸摸永芳的头，都说像连长。而祥荣却说不像我像他妈妈。大家听了高兴地笑了一阵。
　　“那好，爸爸要去工作啦。你就在这里随便玩一会吧。”祥荣对大伙说，“我们进去继续开会。”
　　小王见到永芳很高兴，就对祥荣说：“连长，我陪一会永芳玩吧。永芳，我要到外面去买点菜呢，你也在这里吃饭吧。”永芳说：“好，我也和你一起去。”永芳就跟着小王提了一只篮到村上去。
　　晚上永芳就住在爸爸地方，他在爸爸地方吃饭，还与小王又交上了朋友，后来翁阿狗也来了，他一见阿狗也当了工作组员，更是为他高兴。他们当时在航船上传递情报都已经很熟悉了。从此工作组成了永芳的乐土。
　　第二天，在祥荣问起金阿大时，问永芳说：“那天去金阿大家你也去了？”
　　永芳说：“我也去了。”
　　“明天你带爸爸再去一趟，看看他还有没有在。”永芳说：“好，爸爸我带你去。”
　　这天下午工作组正有事路过金村，祥荣和翁阿狗还有老排长老林都去了。
　　见金阿大还在，祥荣见了几年没见的的老战友，好不高兴。金阿大看到祥荣不胜惊讶说：“阿呀，连长，你还在呀！我真没想到，这太好了，你大嫂那天来问我，我还说你牺牲了，我真不应该乱说，倒叫大嫂难过了一阵。”祥荣看见他高兴地说：“我也以为你已经牺牲了呢，没有想到你还活着！”
　　两个老战友见了又是摔又是打的激动得不得了。两人说了一回战场上的生死离情，都感慨万千。然后他们又去看金士昌。
　　金士昌见到祥荣和翁阿狗也很高兴，说：“祥荣听说你回来了，还在我们乡当工作组长，这真是太好了！”
　　祥荣问他身体情况和五年来别后离情。翁阿狗向祥荣介绍了三五支队走后，士昌先生帮助三五支队又藏电台，又为西郊成立假家庭找房子等等到帮助三五支队做很多事情的情况。祥荣听了很为感动，高兴地说：“士昌先生，现在解放了你还要多多帮助我们工作呀，你看我们在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和缺点，你还要及时给我们提出来呀。”
　　金士昌高兴地说：“好，好，我会提的我会提的。只要你们相信我，我一定还会为你们出力去做。”
　　在回来的路上。翁阿狗问祥荣：“像金士昌这样的人，你说以后土改时会对他有啥影响吗？”祥荣想了一下说：“他家自己的土地不多，评不上地主。他在抗日和以后又为三五支队和我们地下党做过许多事情，是个难得的开明绅士，我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以后成立民兵组织，金虎他能参加民兵吗？”
　　“金虎在抗战时已经参加了民兵游击小组，现在再参加民兵怎么不行？”
　　“组长，听你这样说这我就放心了。”
　　
　　祥荣回来以后，三天后罗震海果然也来家了。他是祥荣打电话去叫他来的，说阿木叔和阿秀想他，叫他抽空来一趟。
　　罗震海回来没有到老家罗家桥，他乘航船直接来到芦苇漕。当罗震海从航船上跳上来时，不知阿秀的家有没有搬迁问一个河埠头洗衣服的老婆婆，那老婆婆就是贵法娘。
　　“啊呀，这不是阿海嘛。”她转身叫着站在小河边的一个穿着旧衣服的姑娘，“阿秀，你看，阿海来了你也不认识啦？你还傻傻地在村前看闲景。”阿秀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草绿色军装腰上插着一把手枪的一个解放军干部站在她面前，听贵法娘说他就是阿海，她一下子慌了手脚，含羞地盯了他一下就逃也似地奔回家里去了，一面奔一面急着叫：“阿爸，震海回来啦，震海回来啦！”
　　老阿木闻声从小破屋里走了出来，一看，站在前面的一个解放军，对他亲切地叫了他一声：“阿爸！”他愕愕地望了他好一会，念叨着：“是阿海？你回来了！是你回来了！早两天我听祥荣说，说你也回到了宁波。你怎么不早点回来看看我们呢？唉，害得阿秀到处打听你，我想你也是个没良心的，没想到你今天总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上去热情地拉着阿海的手久久不放。
　　当下阿秀就忙碌开了，可是她没有娘，也不知道怎么招待这个新女婿，亏得这时闻声彩凤及时走过来帮她又烧水，又弄点心，把阿海当作上门新女婿一样热情地招待着。其实他们在五年前已经结过婚了，只是结好婚第二天阿海马上就跟大部队走了。这相离五年，一时突然相见，不免有点生疏就变得手忙脚忙乱不知所措了。
　　听说罗震海来了，晚上村里熟悉他和阿木叔的邻居们都来了。
　　“阿海来了呀，阿海？”
　　“怎么，阿秀，女婿来了也不叫我们一声，让我们看看？”“阿木叔，你给新女婿吃什么呀？”
　　阿秀和罗震海忙出来应对。大家无非是为阿秀高兴，为老阿木高兴，问些罗震海在军管会的情况等等。阿秀客气地给大家分烟分糖，又倒茶给大家喝。闹了半夜才走。
　　第二天，罗震海带着阿秀去金村拜会了老师和当年主婚人金士昌先生。下午阿海到郭家弄乡工作组处找祥荣他们那里，聊聊乡里的情况。在那里还见到了老薛根等熟人，感到很开心，吃夜饭时回到家里。打算明后天就回城里军管会去了。
　　可是这天傍晚吃夜饭前来了一个人，感到挺不高兴的。
　　那个人穿一套毛蓝布衫裤，裤管卷得高高的，习惯地扛一把锄头，来到老阿木家栅栏门口，放下锄头低声地叫着：“老阿木！老阿木！你在家嘛？”
　　“谁呀，找我爹干什么？”阿秀出来一看原来是罗震山家的作头陈二妹。歪着头看看他说，“你找我爹有事吗？”
　　“喔，不！不！我不找你爹。我就找你，听说小老板回来了，住在你家，老板知道了叫我来问一问。小老板回来了，什么时候回家去看看？”
　　“这里没有什么小老板！”听陈二妹查问他的名字，阿海从里面走了出来，“哦，陈二妹，是你。你来干什么？”罗震海蹙着眉头望着在门口拄着锄头的矮墩墩的陈二妹。
　　陈二妹一看里面走出一个穿黄军装腰系短枪的高大威武的解放军干部来，先是一愣，仔细一看正是罗震海，忙弯了弯腰，毕恭毕敬地对罗震海说：“啊，小老板你真的已经来了，老板听说你来了，好高兴呢，叫我特地来请你回家去看看。老板说回来了怎么也不回家去？”
　　罗震海说：“我没有他这个哥哥，我不会回去的！”
　　“老板好想你呢！”陈二妹说，“老板说，过去是他错了，是他太不关心你了。他听说你和老阿木的女儿已经结婚，说这里地方太小了，家里那么多房子空着，请你搬回家去住。”
　　“阿海说：“请他别操这份心了，我在这里住着挺好！”
　　“小老板，你真的不回去了？”
　　“我不会回去的，你走吧！”阿海坚定地说。顾自走进屋里去了。陈二妹觉得也没趣。对方话已经说绝了再待一下去也没有意思了，只得扛起锄头悻悻地走了。
　　快要走的前一天晚上，阿海还是回罗家桥去了一下，但是他不是回家去见他大哥，而是悄悄地去佣人房看三阿婶。当年他在罗家时，三阿婶对他最好，三阿婶还是他的救命恩人，那次来家被他大哥打死，是三阿婶及时发现去金村告诉金老师和祥荣哥来救他的。现在三阿婶见他当解放军回来了，好不高兴，激动得哭了起来：“阿海你终于回来了！你去过芦苇漕了？住在阿秀家里？好好！阿婶为你高兴。”又叙了一下别后离情，阿海临行给三阿婶十元人民币，（相当于现在的一百多元）说以后还会再来看她，三阿婶高兴得直点头。
　　三天后阿海回城里军管会去了。对阿秀说，以后有空他打算每礼拜天回来一趟。临行阿秀一直送他到村前的小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