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访别院
作品名称:古城往事 作者:崔晓丽 发布时间:2020-06-06 01:56:45 字数:3053
柳城街头,华灯初上。
凌水河倒映着矗立在河畔的慕容别院,两盏红灯在别院的门前彻夜亮着,灯光在夜风中扑朔迷离,繁华中又显孤寂。
云起看着姚展有些迟疑,他是第一次来这种烟花之地,也想不到姚展这样古板正派的人会来这种地方。
姚展看出他的心思,说:“现在的柳城,也只有这种地方从外面看着是乱些,但能藏得住人,还安全。”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特制的帖子,从门口的小门塞了进去。
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布衣的小姑娘站在门里,说:“公子请进,华姑娘现在有客,请公子自行到里间的楼上稍坐片刻。”
姚展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点了点头便径直往里走,带着云起熟悉地绕过回廊,从外楼梯直接上了漂亮的木制小二楼。
推开二楼里间的门,眼前出现了一间闺房,闺房的墙上挂着雅致的字画。闺房的里面置着一张大床,床前挂着粉色海棠花的幔帐,屋中央摆一张八仙桌,桌上备了新鲜的茶果。
姚展毫不客气地走到桌边,叫云起坐下,看起来他不像是这里的客人,倒像是半个主人一样。
云起怯生生地坐在了桌边靠外的春凳上,左顾右盼了一翻,问:“了衍那个和尚,他也会来这种地方吗?”
还没等姚展答话,有人推开床后的一个小门,撩开幔帐走了出来。
“是啊,我不但来,我还住在这儿呢。”出来的人正是了衍,他笑着对云起说。
几个月不见,他依然穿着和尚的白袍,精神矍铄,只是看着云起的眼神含有几分苦涩,却又坦然。
云起心里一直敬佩了衍,看着眼前这个亦师亦友的人,他的心内也是复杂,关切地问了一句:“你的伤好了吗?”
了衍顿了顿,问道:“你都知道了?”
云起说:“我猜到了,那天在剧院,她就是进去找你吧?”
了衍说:“我说的那个女子就是她。”
云起问:“你们一直都有联系吗?以后,你们要怎么样?”
姚展在一边听得愣了,问:“你们俩个在说什么?了衍,你不是要把外面的事情都给云起讲一讲吗?怎么说起什么女子来了?哪儿一个女子啊?”
了衍不答,反而很坦然地对着云起的目光,倒是云起,与他对视了一会儿,便把目光闪开了。放不下的人不是了衍,而是他。
姚展有些急了,说:“云起,你当听听了衍给你讲讲最近发生的事,我们再不能‘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啪!”窗外传来一声震耳的枪响。
了衍与姚展同时机警地站了起来,姚展说:“慕容别院也有人能带枪进来吗?”
说着,几个人都走到外间的窗前,将窗打开一条缝,往院子里看。
刚刚门口的那个小丫头与一个门房儿都跌坐在地上,神情慌张又无助。
院子中央则站着一个日本军官,正用枪指着天,显然,刚刚那一枪就是他对着天放的。
日本军官的身后还站了两个面目可憎、不可一世的日本兵,腰里也都别着枪。
“华姑娘!出来!”日本军官显然是喝醉了,他一边生硬地喊着,叉开的两条腿还晃了两晃。
一个着杏色丝袍的女子由一个婆子陪着出来了,镇定地站在了廊下的台阶上。
随后,一个着黑绸大褂的男子也走了出来,站在旁边。看来这个人就是刚刚小姑娘说的华姑娘的客人。
婆子先上前,想缓和一下气氛,说道:“哟,小野先生,您这是怎么了?今儿您可没约啊。”
日本军官小野的枪落了下来,对准了说话的婆子的脸。
婆子只好闭了嘴。
着黑绸大褂的男子则不慌不忙地踱步走到了小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用枪指着女人可不好。”
小野马上调转了枪口,对着男子问:“你是谁?”
男子看了看小野黑洞洞的枪口,大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实在响亮,小野不禁后退了两步,手里的枪握得更紧了。
男子止住笑说:“今天本来是我约了华姑娘,既然小野先生也来了,那不如进去一起喝一杯吧,我这个人最喜欢人多热闹。”
小野皱了皱眉,仍用枪指着男子,喊道:“你的走!我留下!”
男子叹了口气,道:“你们日本人真是不懂事儿啊,我这个人虽然有爹养没娘教,好歹还懂些待客之道,你们这些个小日本儿,怎么比我还没教养呢?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喝一杯,听我给您唱个曲儿怎么样?”
小野不解地看着男子,问:“你在说什么?你会唱曲儿?”
男子又是一笑,开口便唱:“捉巨龟伏猛虎上山下海,戮贼首震敌胆智勇双全!”
男子的嗓音甚是开阔洪亮,唱得人心一震,直冲云霄。
云起在楼上听着,只觉得这唱腔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日本军官小野也被这洪亮的嗓子震住了,但还是咧开嘴笑了,摇着头说:“不要听你唱,我要听她唱!”他收了枪,用手指了指着杏色丝袍的女子。
女子这才开口说话:“慕容别院有慕容别院的规矩,小野先生不拿帖子,又带着枪,就是坏我们的规矩,这不好吧?”
小野的眼睛一瞪,满身的酒气不散,蛮横地说:“我,不讲规矩!我不但要听曲儿,今晚还要住在这儿!你的,陪我!”
小野身后的两个日本兵显然也饮了酒,他们也跟着小野一起淫笑起来。
女子的脸上明显有了怒色,倒没有急,反而移步下了台阶,站在了小野与两个日本兵的中间。
这时,云起在楼上才看得清楚女子的脸,这女子的身段风姿绰约,脚步稳当。
云起问:“这是谁?”
姚展说:“这就是人称华姑娘的慕容华。”
“你还真是忘了慕容别院是什么地方?”华姑娘对着小野冷冷地说。
小野并没有将慕容华放在眼里,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你的师傅是王爷的宠妾,你们中国人怕他,大日本皇军可不怕他!你们的皇帝都是东亚病夫,我们日本人才是这里未来的主人!”说完他与两个日本兵又是一阵狂笑。
华姑娘再忍不下云,猛地一抬手,狠狠地在小野狂妄的脸上扇了一记大嘴巴。
小野的脸登时肿了起来,他被打得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想到拔枪,一根钢丝已经勒入他的脖子,他像死狗一样在黑衣男子的面前瘫软下来,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华姑娘一个迅雷不及掩耳地抬腿,踢在其中一个日本兵的下巴上,那个日本兵也仰面张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日本兵已掏出枪来,楼上的了衍眼疾手快,拔起窗子上的铜插销,一扬手飞出去,正打在拔枪的日本兵的手腕上,枪掉落在地上。黑衣男子发现打日本兵的东西来自上方,便仰头往楼上望了一眼,他手里银丝一闪,这个日本兵也倒下了。日本兵和小野的脖子上都顺着一条细细的伤口沁出血来,慢慢淌到了地上。两个人都是立时毙命,因为他们的气管都被黑衣男子手中的锋利银丝割断了。
一时间,方才还吵闹叫嚣的院子归于了平静。显然,满院的狼藉还需要善后,姚展说:“你们都别动,我下去看看!”说着快步跑下了楼。
……
次日大早上,云起在外间书房里睡着,还没有起床。
庆枝一边给柳芍药梳头,一边说:“昨晚少爷回来时天都快亮了,我给他开的门,问他去哪儿了,他也没跟我说话,看着脸色极其不好。怕不是也学着大少爷……”
“哦。”柳芍药不经意地答应着。
“姑娘,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少爷现在的行为可是越来越像大少爷了,你得当心啊,你们才新婚,他就这样!”庆枝提醒道。
柳芍药“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咳了两声。
庆枝不解地问:“姑娘笑什么?你还笑得出来?”
柳芍药却说:“我是在想,赶明儿你要是成了亲,那得什么样儿。”
庆枝撅着嘴说:“我好心提醒你,你倒笑话上我了。我又不找这样的高门大户,我要找就找一个老实人家,让他全听我的话,钱也由我管着,不给他钱,他还出得去吗?”
“不让出去,你要把男人拴在屋子里不成啊?他们又不是猫狗。”柳芍药懒懒地说。
“能拴住有什么不好?我们老百姓不就是要过这样的小日子嘛。”庆枝说,“就像我娘和我爹,我爹的钱就是归我娘来管的,所以我爹要做什么事,一定得先问过我娘。”
柳芍药听了,忽地叹了口气,说:“要是能过踏实的小日子,那也不错啊。”
“所以你还不早点儿看住他?”庆枝用手指了指外间的书房。
“哼,好人才不用看着。不是好人啊,看也看不住的。”柳芍药说。
庆枝凑过来小声地问:“姑娘,那药都抓来了,要不要煎啊?”
云起醒了,在外间的榻上躺着,听得见她们的谈话。他顺手从架子上拿起那封信来,又读了一遍那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