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人心之恶（5）

　　萧微身子一晃，差点瘫在地上，梅纤雨稳稳地拖住了她。
　　梅雪亭怒不可遏，脸色铁青，立即掷出长剑。几乎在同一时刻，梅良辰指尖弹出一股强劲的灵力，与长剑一前一后攻击信纸。
　　那张信纸却宛如活物，上下翻飞，迅捷灵敏，躲过两处攻击，忽然往更高处一窜，发出怪声怪气的尖叫声：“杀妖星，除灾祸。妖星不灭，天下必亡，哈哈哈哈……”
　　梅良辰一跃而起，挥剑刺向信纸。
　　“嗖”的一声，信纸如离弦之箭飞出老远，飘到居民的院落中，留下一句“妖星是个美貌姑娘”，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张信纸叫嚷了半天，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力。云霄宫弟子神色不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群居民纷纷涌进药王殿前的院子中，七嘴八舌问起来。
　　“雪灵芝没了？”
　　“妖星是什么，梅老爷知道吗？”
　　“人面蛊作祟是灭世的前兆吗？”
　　“梅老爷有办法杀掉妖星吗？”
　　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仿佛一大群无头苍蝇嗡嗡嘤嘤，乱哄哄一片。居民的神色十分怪异，又绝望，又狂乱，狰狞狠毒。
　　有人放声大哭道：“完了完了，要灭世了，我们都活不成了。”
　　有人嘶声道：“我们快把妖星找出来，把她千刀万剐，永绝后患。”
　　“说得对，把妖星千刀万剐，我们是救世的大英雄。”
　　药王庙内，所有的姑娘都成了怀疑目标，丑的俊的，未婚少女，已婚少妇，被一群失去理智的人虎视眈眈盯上了。
　　梅雪亭深吸一口气，暴喝一声：“安静！”
　　一众居民忽觉胸中一阵气血翻涌，手足发颤，歪歪斜斜倒了下去。
　　梅雪亭朗声道：“大家切勿冲动，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在故意挑事，抢夺救命药物在先，妖言惑众在后。我们团结一致，定会渡过难关，一旦自相残杀，无需敌人动手，双溪镇必毁于自己人手中。”
　　有人道：“庙中年轻女子总共二十几个，肯定有一个是妖星。全部杀掉能换来所有人的平安，不算自相残杀。”
　　几名中年汉子跳了起来，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胡说什么，谁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老子灭了他祖宗十八代。”
　　居民很快分成两个阵营，一个阵营叫嚷着将庙中年轻女子全部千刀万剐，另一个阵营维护自己的女儿和小媳妇。
　　对阵叫骂越骂越凶，一些性子暴躁的打在一起。
　　梅雪亭上前抓住一个打的最凶的，扭断他两条胳膊，随手扔了出去，撞倒另外几名打架的居民。
　　雷霆之怒，终于镇住了这些人。大家安静下来，缩头缩脑地看着他。
　　梅雪亭一手紧握成拳，捏的骨节格格作响，语气冰冷沉重：“梅某不愿轻易言杀，不代表梅某不会杀鸡给猴看。谁敢动年轻女子一根手指头，我亲手捏碎了他。”
　　欢呼声起，那些维护女儿的人大喜过望，扯着嗓子大喊：“梅老爷万岁，梅老爷万岁。”
　　忽然，人群中有人道：“梅姑娘最漂亮。”
　　这个声音极其怪异，又尖又细，混在震天的欢呼声中，竟是异常的清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欢呼声立止，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梅纤雨身上。最初还有几分平和之气，渐渐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狠毒凶戾。
　　萧微紧紧搂着女儿，如一只护崽的母狼，回以更为凶狠的目光。
　　梅子谦直发懵，愕然道：“怎么的，要伤我妹妹？你们讲讲道理，我妹妹为了救你们没少出力。”
　　居民们哪里听得进道理，早忘了梅纤雨一直在药王庙忙前忙后和医者联盟的人共同炼制解蛊丹。
　　他们记住的，只有妖星和灭世的传言。梅纤雨在他们眼中，已经不是如花少女，而是滥杀嗜血的狰狞恶魔。
　　众人杀气更盛，有人扬起拳头，有人握紧手中的锄头镰刀，瞪着眼，龇着牙，咧着嘴，要把梅纤雨千刀万剐。
　　梅良辰站在她身侧，手执长剑，面罩寒霜，喝道：“云霄宫弟子，愣着干什么。”
　　众弟子迅速站成一圈，齐刷刷抽出长剑，将梅纤雨等人护在圈内。
　　怪异之声又响起来：“梅老爷只想保护自己女儿。”
　　声源改变了方向，第一次在东面发出，如今跑到了西面，梅雪亭大为震惊，他可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瞧着，居民中每人的站位大体未变，说明发声的东西是隐形的。
　　怪声又在门楼的位置响起：“妖星不除，所有人都等死吧。”
　　梅雪亭身形一闪上了门楼，双掌齐发，呼呼生风。一只黑色的大猫现出身形，重重跌在地上。抽搐几下，化作一团黑雾，还不忘迷惑人心，尖叫道：“妖星出世，群魔乱舞，血雨腥风，更大的灾难等着你们呢，哈哈哈哈……”
　　药王庙内，死一般的寂静。居民们抖了半天，不知哪来的胆子，叫嚷着要梅雪亭大义灭亲杀了妖星。
　　不久之前高呼万岁的人也全部变了脸，纷纷指向梅纤雨。
　　“你是妖孽，快出来受死。”
　　“祸世妖星，该死的邪物，我女儿差点被你连累，你有什么脸面活着。”
　　“快出来受死，别躲在你娘的怀里。”
　　几个小媳妇加入讨伐的阵营：“你快去死，别害了我们。”
　　“就是，我们凭什么给你背黑锅，你赶紧去死。”
　　若不是云霄宫弟子杀气腾腾守在外围，这群人早一拥而上将梅纤雨千刀万剐了。
　　梅良辰杀气涌上头顶，梅纤雨反而是最冷静的，一把抓住他，道：“不能杀，否则事情越闹越大。”
　　梅子谦磨了半天牙，擦去脸上热泪，狂怒大叫：“你们这群混账王八蛋，个个都该死。我告诉你们，小爷被惹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将结界中的人面蛊杀个一干二净，带着所有人撤出双溪镇，让你们一群王八蛋自生自灭。”
　　云霄宫弟子正义愤填膺，闻言纷纷大声附和：“撤出双溪镇，撤出双溪镇。”
　　梅雪亭和梅良辰对视一眼，道：“众弟子听令，大家杀光人面蛊，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居民们马上怂了，堵门的，抱腿的，大声哭求：“梅老爷别生气，我们再也不敢了，我儿子困在结界，千万别杀他。”
　　“我老爹老娘都变成了人面蛊，老爷发发慈悲，别杀他们。”
　　“我们老老实实的，不要抛下我们。”
　　梅雪亭看着他们变来变去的恶心嘴脸，只觉滑稽无比，适才的一幕幕，仿佛戏台上精彩绝伦的喜剧，形形色色的跳梁小丑，你方唱罢我登场，络绎不绝，前仆后继。
　　锣鼓止歇，大戏落幕，跳梁小丑都已匍匐在地。
　　没有胜利的快感，只有无尽的荒唐悲凉。
　　梅雪亭忽然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风声哭声哀求声，尽数被狂笑声淹没了。
　　梅子谦小心唤了一声：“爹！”
　　几名弟子去扶他，梅雪亭将所有人甩开，笑声不绝：“哈哈哈哈……惩恶扬善，南柯一梦，哈哈哈……”
　　萧微一阵心痛难言，踮起脚，轻轻抱住他，歉然道：“都怪我，不该回来的。”
　　温柔的气息就在耳边，温热的泪水沾在他的脸上，梅雪亭终于冷静下来，道：“事到如今，退无可退，不如朝前走。”
　　将萧微护在身后，冷眼一瞄，道：“我告诉你们，想活的，给我安分守己地呆着，想死的，尽管放马过来，我亲手将他挫骨扬灰！”
　　众人自是唯唯诺诺，不敢说别的。
　　梅纤雨转念一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有多少人心里憋着坏呢。蛊疫散去之后，这些人闲着无事走亲访友，妖星之言越传越广，我有十条命也别想活了。
　　想通此节，梅纤雨和和气气地笑了几声，道：“大爷大娘大哥大嫂们，我有几句话，你们琢磨琢磨。妖星的传闻是真是假，谁都不知道。就算是真的，妖星要祸害人了，绝不可能是我啊。”
　　有人想问为什么，看了梅雪亭一眼，没敢吭声。
　　梅纤雨道：“我承认自己有两点符合那贼信纸所言，我是个姑娘，我年轻貌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对吧？呵呵呵……”
　　云霄宫几名弟子忍不住笑出声。
　　这样一来，凝重肃杀的气氛立即缓和了不少。有几个居民心里一松，也跟着笑了。
　　梅纤雨趁热打铁，道：“但有一点，大家别忘了。我外公如今已成神，我是神灵后裔，我怎么可能是妖星。”
　　梅子谦道：“你们别忘了，两次大祸临头都是我外公显灵救了你们。再敢不恭不敬，我外公用几道炸雷劈了你们，都当心点。”
　　梅纤雨道：“诸位，黑猫直接将矛头指向我，肯定没安好心啊。”
　　暗中一拽梅子谦衣袖，示意他顺杆接话。
　　梅子谦懵了，用眼神问她：“你想让我说什么？”
　　梅良辰轻咳一声，把话接了过去，道：“妖星降世，必有文武两位星君肩负除妖使命降临凡间。在我五妹身上，符合文星君的特征更多。她心地善良，医术高超，不怕苦不怕累，尽心竭力救治伤员患者。她聪明绝顶，记忆力出众，博学广闻，条理清晰。我五妹极有可能是文星君转世，妖星的死对头。才有那诡异的信纸和黑猫出来挑拨离间，大家千万别上当受骗，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梅纤雨“哎呀”两声，道：“三哥，哪有这样夸自家妹子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梅良辰继续顺口胡诌：“古籍上就是这样记载的，武星君为男子，文星君为女子，一文一武，联手杀敌，运筹帷幄，我句句属实，绝无夸张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