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人心之恶（4）

　　梅纤雨看完一张，随手放在桌子上一张。梅子谦盯着纸片，又愤怒又不解，道：“究竟是哪个坏家伙，搞了这么多的麻烦，就为了把人变成疯子？想把谁变成疯子？”
　　梅纤雨看着第五张纸片，沉声道：“应该是我。”
　　梅子谦道：“你别逗了，这里最大的人物是咱爹咱娘，你个小孩牙子，人家怎会是冲着你来的。”
　　梅纤雨哼哼两声，把第五张纸片放在桌上。
　　众人一看，上面写着：别多想，我没想报当年放火之仇。
　　“这人奇了怪了，明明白白告诉你一声，不是因为巫医会被火烧故意找你麻烦……哎呀……”
　　梅子谦大惊失色，又道：“小雨，这人故意说反话，就是在报复你对不对？这人布下陷阱针对的是你一个人？”
　　梅纤雨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道：“不是说反话，这人想把我逼疯，应该有别的原因。”
　　梅子谦越发地糊涂了，道：“不是为了报仇干嘛针对你？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爹，您觉得……”
　　一扭头，看到父母的神情，梅子谦吓了一跳。
　　梅雪亭仿佛三魂七魄都没了，萧微直勾勾地看着纸片，二人的脸色白里透青，犹如被厉鬼附身，没了自己的意识。
　　“爹，娘，你们怎么了？别吓唬我。”
　　梅子谦被吓哭了。
　　梅雪亭最先反应过来，扶着萧微坐好，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别担心。”
　　梅纤雨手里还有一张纸片，梅雪亭抢了过去，纸上无字，画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朝着一间着火的屋子冲去。
　　梅纤雨道：“爹，画上女子是谁？”
　　梅雪亭强作镇定，道：“我怎么知道。”
　　梅纤雨道：“我觉得您知道。”
　　梅雪亭大发脾气：“别以为你无所不能，有点小聪明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别再想着抓内鬼，就你那两下子，遇到真正的高手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梅纤雨不服气，正待与父亲争执两句，梅良辰突然拽住她，道：“稍安勿躁，此事需从长计议。”
　　药王殿内安静了半天，梅子谦小心问道：“石中玉怎么办？”
　　梅雪亭附在萧微耳边说了句悄悄话，萧微眼神闪烁不定，最终点了点头，拿出一颗药丸给了他。
　　梅雪亭强迫石中玉把药丸吃下去，不多时，石中玉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梅家三个孩子都惊呆了，需知梅雪亭此人最是宽厚仁慈，即使杀人，一刀下去给个痛快，把人毒死这种事，是他不愿做不屑做的。
　　在三人讶异的目光中，梅雪亭打开大门，将石中玉拖了出去。
　　梅良辰和弟弟妹妹一起跟着他，一直跟到居民的院落中。梅雪亭将尸身往地上一抛，怒气冲冲道：“此人是某位家主派来的刺客，披上石前辈的皮暗中向我下毒手，被我擒住，可惜尚未审出底细，他已经服毒自尽。”
　　有人看出死者的身份，惊道：“这不是老石的儿子吗，怎么变得胆大包天了？”
　　梅雪亭一掌拍断了近处的古树，神色几近狰狞，道：“的确是石前辈的儿子，你们双溪镇的人。梅某自认待你们不薄，带着妻儿与宫中弟子舍命保护你们。农夫与蛇，书生与狼，自古至今忘恩负义的故事反复上演，你们太让人寒心了。”
　　一群人呼啦啦跪了下去，哀求之声不绝于耳。
　　“我们不知道啊，梅老爷千万别生气。”
　　“这挨千刀的干了缺德事，与我们没关系。”
　　“梅老爷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卑鄙小人计较，千万别抛下我们。”
　　梅雪亭冷冽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悲悲切切哭哭啼啼，不似作伪。一时之间，很难分辨哪些是趁乱混进来的鬼。
　　难道是当初附和石中玉，被辛盟主大声斥骂的那些人？
　　梅雪亭思忖片刻，唤来几名弟子，道：“让守卫药王庙的普通百姓都回来，种地锄草的人，遇到人面蛊全身打颤，咱们云霄宫大好男儿，不需要他们送死。”
　　几名弟子领命而去，将扛锄头拿叉子的一些人带了回来。
　　梅雪亭目光如锥，喝道：“跪下。”
　　那些人不敢不从，立即跪倒在地。
　　“让你们胡说八道，我看你们还敢不敢乱嚼舌头。”梅雪亭佯装报复之举，在每人脸上踢了一脚，不见任何异样。
　　他神色渐渐缓和下来，道：“梅某这一生有无数的仇家，不怕任何人包藏祸心。没有确凿的证据，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大家不必慌乱。”
　　“梅老爷是大善人，我们会老老实实过日子，不会给您添乱的。”
　　“这个石中玉是地痞无赖，我们都是良民，绝对不会有害您的心。”
　　石中玉的底细算是瞒过去了，梅雪亭松了一口气，吩咐梅子谦兄妹回去照顾萧微，他独自一人走到一条偏僻的石子路上。
　　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用千里传信术传走了。
　　梅良辰从院墙后一闪而出，快步走到他身边，道：“父亲，您有事瞒着我们。”
　　梅雪亭死鸭子嘴硬，道：“没有。”
　　“孩儿不信。”
　　“我发誓，真没有。”
　　梅良辰满腹的疑虑，不说个清楚不痛快，又道：“好吧，孩儿现在担忧另外一件事。巫医会可能是乔夫人创立的。”
　　乔夫人与南方各大家族可是有着血海深仇，她有害人的动机。
　　梅雪亭心里乱糟糟的，不由得起了疑心，喃喃道：“真的是她？真是她搞得鬼？”
　　“乔夫人有些真本事，不声不响成了药都之主，我们事先可未听到一丝风声。恰好巫医会创立没多久，亦是丝毫风声未露。巫医会一直在北方秘密行事，如今突然在南方正式露面。孩儿不能不怀疑，她找到了控制人面蛊的方法，来此作乱，想报十六年前的血海深仇。”
　　“你、你知道十六年前的事？”
　　“知道一点。”
　　梅雪亭心中更乱，疑心更重，但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微弱的声音告诉他，乔夫人做不出如此歹毒的事，道：“不会的，她和乔兄一样。是光明磊落之人。”
　　梅良辰心中的感受很复杂，一直以来，他深为梅家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气愤，对乔夫人充满亏欠之情。
　　如果乔夫人一剑劈了他，梅良辰愿意代替梅家赎罪。可如今无辜之人受害，他又非常气愤。
　　种种蛛丝马迹，让他不得不去怀疑乔夫人。
　　“仇恨会让人心性大变。您再好好想想，谁有能力创立一个巫医组织，谁有能力建一座金碧辉煌占地广阔的药王庙，谁会对文家的往事这么清楚，谁会对文前辈的音容笑貌如此熟悉，制出栩栩如生的神像？答案只有一个，是乔夫人，据我猜测，她就是微姨的亲姐姐。”
　　梅雪亭一脸活见鬼的神情，轻轻斥道：“你小声些。”
　　随后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梅良辰往四周瞧了瞧，压低声音道：“不难猜，乔夫人也是医术超绝之人。而且乔氏家族史上记载了，她本是乔老城主的养女，身份不明。孩儿揣测，乔夫人当年跳崖也活了下来，被乔家救了性命。她十六年前被大火烧伤，微姨曾用积雪莲制药膏，我找您之前特意问了，积雪莲有消斑祛疤治水火烫伤的功效。”
　　梅雪亭摇头苦笑，道：“纸包不住火啊。”
　　梅良辰道：“微姨为何不敢见亲姐姐？显然是心里有愧，怕她伤害小雨。”
　　梅雪亭听了这几句，反而冷静下来，理清了一些头绪，道：“从何说起啊？”
　　梅良辰道：“乔夫人的女儿在十六年前出生，小雨如今正好十六岁。祖父杀错了人，应了血月诅咒的孩子出生在梅家。微姨以为她姐姐的女儿是代替小雨死的，因此不敢见她的姐姐。”
　　梅雪亭直愣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梅良辰继续道：“其实乔夫人的女儿没有死，但她在大火中烧伤，玉龙城险些灭门，仇恨压在心头，自然会变得疯狂。”
　　梅雪亭抚着额头，叹了口气，道：“你想多了，她若真的没安好心，何必千里迢迢护送草药过来。”
　　“以护送草药的名义，亲临事发地点，行事更加方便。”
　　“打住打住，唉！你想象力够丰富的。良辰，为父可以跟你保证，乔夫人绝对不会行此狠毒龌龊之事。阿微是不想见她，但不是出于愧疚。小雨出生之时毫无异象，和血月诅咒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我看你是累了，赶紧回去休息。”
　　“父亲，我的话还没说完。”
　　“好了好了，赶紧闭嘴吧。我陪你一块回去，别再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我差点被你带偏了。”
　　他推着梅良辰返回药王殿，却见院中围了一大群弟子，个个神色紧张。
　　进去一看，一名弟子全身浴血，脸上横七竖八满是刀伤，已经辨认不出本来面目。萧微正在给他喂药，梅子谦和梅纤雨给他包扎伤口。
　　“怎么回事？”
　　梅雪亭蹲下来，急切问道。
　　那名弟子呜呜哭起来，拽住梅雪亭的衣袖，道：“老爷，是我啊，您当日命我带着四十九名弟子随医者联盟的人一起走的，只剩下我一个了。”
　　一听声音，梅雪亭想起来了，此人是荷风庄弟子。当日云霄宫弟子尚未前来支援，医者联盟的人急着回总舵取雪灵芝。
　　梅雪亭得留下坐镇，只能矬子里拔大个，从罗夫人的手下中精挑细选出五十人一同前去。
　　为了以防万一，他制了不少有用的符咒给他们随身携带。
　　“你别急，慢慢说。”
　　梅雪亭尽力稳住情绪，给他输了一股强劲的灵力。
　　那名弟子精神一震，道：“大家伙眼看着快到双溪镇了，突然杀出一群黑衣人，把所有的药物都抢走了，他们故意留下我的命，让我带回这个。”
　　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梅雪亭刚刚拆开信封，里面忽然飞出一张信纸，飘到空中，光芒闪耀，发出哈哈狂笑之声。
　　众人耳中一阵嗡嗡乱响，那张信纸突然发出人言，响彻在天地间：“千年诅咒，恶兆已现，这场劫难是祸世妖星引发的，将妖星千刀万剐，灾难必除，无需雪灵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