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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吴斤山   

作品名称:同学会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20-06-03 09:27:54      字数:5152

  任一戈的发言完了,他低着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没人觉得他说完了,他却就是说完了,再没话说了。主持人弘子还愣在那儿,他以为任一戈是要去座位上拿什么东西,就等着他再回来,可是,任一戈坐下来了,弘子就说,你完了吗?任一戈回答说,你才完了呢。
  弘子就问大家,你们说说,任一戈精神正常吗,他是不是个疯子?没人回答他的话,因为不好判断,如果说他疯了,他的发言还是蛮有逻辑的,不是胡言乱语,但是,你若是仔细去揣摩他的话,那还是有漏可捡的。比如他说“这个世界满地都是坏人”,比如他说人事科长唯一的事情就是收礼,再比如他说杏花的嘴巴长在鼻子下面。
  弘子说,好吧,关于任一戈的话题我们暂且放下不表,还是换个人上场吧,有请吴斤山,吴斤山——
  吴斤山只有165厘米高,又长的不胖,体重不超过100斤,放在一个集体中,一般来说就像空气一样,不为人所见。
  但是,吴斤山有一张很好看的笑脸,无论遇见什么样的人,无论遇见什么事情,他都是笑脸相迎,现在,吴斤山就是笑着走到台上去的。
  我坐在位子上,看着这个台子上的吴斤山,心里老在回忆着读书时代的他,无论如何我就是想不起来了,其实,那时候,我们还是一个寝室的。今天上午报到的时候,我在大厅里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吴斤山,他看见我就主动迎上来叫我柳夫子,我茫然失措,不知眼前这个简约的人是谁,他自我介绍说:我就是吴斤山,你不认识我啦,我们同住一个寝室的。再想想,吴斤山,经常给你打饭的那个同学,想起来了吗?当时我连连说:哈,是的,是的!
  其实,我那时候还是没想起吴斤山这个人物,后来,我就作死的回忆、挖掘,终于有了点影子,终于想起来了,当年,他就是个带笑的细伢子,至少,他比我小二岁。
  吴斤山拿话筒笑着说,我叫吴斤山,不少人写我名字时总是写作“吴金山”,我读小学的时候,试图将我名字换做“吴金山”,被我爷毒打了一顿,他说,我老子取的名字你也敢改,此后,我就不敢乱说乱动了,老老实实把我名字写作“吴斤山”。
  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名字呢,这与我娘生我有关。我娘生我的那天,正在山上用斧子砍树,砍着砍着,忽然肚子痛了起来,“哧溜”一下,就把我生在她的裤子里,我娘忙喊我爷的名字,我爷就在下面地里摘菜,听见我娘的喊声,奔将过来,就看见了我这个赤身裸体的小生命。
  我呜哇呜哇哭着,抗议我娘让我来到这世间,我爷看见了我就喜得不得了,首先扒开我的胯看,见我是个男孩子,就抱着我娘亲了起来,我在一边哭的更厉害了,说我爷是个坏人,全然不管我的感受。
  吴斤山说到这里,坐在位子上的同学就大笑起来,说他尽吹牛皮。吴斤山说,这不是吹牛皮啊,这是我爷后来告诉我的,说那时我哭得很凶,只是不会说话,确实是在抗议他。
  我为什么叫吴斤山呢,“斤”是斧子,我娘拿着斧子在山上砍树,这便是我名字的来历了,名字是我爷给取的,他有权利这么做。
  在师范学院读书的时候,许多人问我,你为什么总是一副笑脸呀,你不知道愁吗,你不知道摆一副中性脸吗?我不能怪你们提这问题啊,我就是这样,无论见到谁都是一副笑脸,见到善人是笑,见到恶人还是笑;做事顺利时是笑,做事困难时还是笑,讨厌我的人就说,吴斤山你吃了笑几巴肉吧。
  我这副笑相是从小就练出来的,三岁的时候,我在外面玩耍,一群大孩子欺侮我,打我,我哭着回家投人告状,我爷就说,人家打你,你就对着人家笑,如果人家还要打你,你就笑得更厉害,他自然不打你了。后来我按照我爷的说法去做,问题是人家打得更厉害了,人家一边打一边说,这小子欠揍,打轻了还笑。
  我回到家里就对我爷说,笑不好,人家还是要打我,我爷就揍我,怪我不听他的话。我爷教导我说,一个人要与人为善,他不善是他的问题,我要善是我的本质。我爷说,吃食堂的时候,队长说我的手艺好,把我安排到食堂里煮饭,我就笑着对队长说,是不是把我老婆也安排到食堂里去做帮手,后来,我老婆也就是你娘和队长老婆一起随我进了食堂。饥饿年代,并不是每个人都挨饿,一般来说,队长和食堂煮饭的师傅是不挨饿的,你看,别人饿得大肠都吊出来了,我和你娘呢,还做了个你,你多幸福啊。你再到屋场里看看,我们一千多人的屋场,同你一年出生的人还有吗?
  我爷教育我的事实是活生生的,我闭着眼睛也知道,我在我们屋场里就没一个同年。我爷说,我的出生全是他的功劳,对此,我并无异议。后来,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就对老师笑着说,我要加入红小兵。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和我谈话,他严肃地说,吴斤山呀吴斤山,你积极要求加入红小兵队伍是一个很好的表现,但是,你必须改正一个毛病。我问老师我还有毛病吗?老师说,当然有毛病,人人有毛病,我们这大的国家就只有一人无毛病。我问老师是什么毛病,老师说,你就是喜欢笑。你不能是人是鬼都对着笑,红小兵是勇敢的战士,是要对敌人作斗争的,一旦上了战场,你对着敌人去笑,你就会心慈手软,就会和敌人讲和平共处的。老师的话,我似懂非懂,但是有一点我听懂了,那就是不能见人笑见鬼也笑。
  我口里答应老师,说以后见了牛鬼蛇神一定会严肃起来,不会对着他们笑的,老师就答应了我让我参加到红小兵队伍里去。一天,我们红小兵接受任务,去斗争一个地主婆,她老公已经被斗死了,村子里没有明显的敌人了,就让这个地主婆去当了替补敌人。红小兵把这个地主婆牵出来游行,有的用脚踢她,有的朝她吐唾沫,有的擤鼻涕粘到她的衣服上。我走在这个地主婆的一侧,看着她就笑,地主婆见我笑了,她也跟着笑了。她说,小朋友你知道到吗?我其实不是地主婆,我原来是我老公家里的一名佣人,他老婆不生孩子,就把我给干了,搞大了我的肚子就把我纳妾了,你知道纳妾的意思吗?就是做小老婆,那是受压迫的,你们应该同情我才对。
  后来,我到老师办公室把这个地主婆的话告诉了老师,老师就说,吴斤山你肯定是对这个地主婆笑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把这么高级的秘密告诉你而不告诉我呢,我现在宣布,撤销你红小兵的身份,你么时不对地主婆笑了就么时恢复你的身份。
  那时候是有很多政治活动的,生产队里的政治活动主要是早请示晚汇报,我一边读书一边参加队里的政治活动。跟着大人举着一本红帮子书叫着祝谁万寿无疆,祝谁永远健康,狂喊一阵后,就坐下来读最高指示,当时也叫学语录,队长认不了几个字,我当时读小学三年级,是队里最大的知识分子,队长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要我给大家读语录,我一口气读了20条语录,然后就发现有几个人倒在地上,队长就去问那些人何以倒在地上,他们说,给语录吓着了,以为是在说他们。
  回到家里,我爷就夸奖我,说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文盲,就出了我一个知识分子,给大家读语录,给家里人争光,队长奖励他了,说他养了一个好崽,从此以后,凡是担牛栏粪担猪栏粪的任务就不要他去做了,要让他储蓄精力好好教育我,让我成才。
  从小学读到初中,我在生产队里一直享受着队长的照顾,一个学期2元钱的学费,队里给报销一半,别人不服气就和队长争辩,队长说,只要你家孩子也和吴斤山一样看见了我就笑,我也一样奖励你家孩子。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做得到呢,这非一朝一夕的工夫练得出来的。但是,那些个孩子看见了队长也对队长笑过,脸上一扯一扯的,队长说,你们别吓着我啊,比哭还要难看。那些孩子看演不成角色就放弃了,不再学我样了,所以,读到初中,我们队里就我一人享有特权。
  一个人到底是一张笑脸好还是一张恶脸好,抑或是一张中性脸好?直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小时候,凭着一张笑脸,我似乎是得到了好处,可是,当我跨进南湖师范学院读书的时候,我这张笑脸从没给我带来好处。
  班干部每次评助学金的时候,只要一提到丙等助学金,第一个被提名的必然是我,班长总是说,第一个就是吴斤山吧,他一副笑脸,不会有意见的,不就是一个月少几块钱吗?班长说这些话我当然是听不到,但是,我和任一戈是同睡一个寝室的,闲谈时,他总是把他们的阴谋会议内容当笑话讲出来。
  在师范学院读书的时候,我也给女生写过求爱信,首先是给桂花香写的,任一戈说杏花是班花,其实,我们13班最美的女生应该是桂花香,我给桂花香写信自然是把她夸赞了一番,说她如何美如何美,夸到了天上,这个桂花香居然不为所动,她没给我回信,而是把我约到了湖边,对我说,吴斤山呀,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个细伢子,还没立事,谁知道你也是小吊子一条了。你给我写信求爱我很高兴呢。
  听到桂花香这么一说,我心里吃了蜜糖一样,以为有戏了,但是,桂花香然后说,吴斤山其实你还是个小男孩,现在不应该谈恋爱的。至于我嘛,我从来就没正眼瞧过你,你呢,生一副笑脸,一看就是个奸相,笑面虎,我怎么会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你呢!
  那天我哭了,我很少哭的,不是因为桂花香说我奸相才哭的,而是她说没正眼瞧过我才哭的,我就是一坨狗屎她也应该瞧过的啊,不然,她就踩狗屎啦。这一比较,就说明我比一坨狗屎还要不如,我也是我们那地方第一个考出来的人,是我们那里的大知识分子,我们那里的人奉我为宝贝的,到桂花香眼里我就狗屎不如啦!
  师范学院毕业后,我分到了我们老家那个区高教毕业班语文,我从没教过书,一开始就教高中毕业班语文,这是何等重的担子啊,没办法,既然赶着鸭子上架了,我还得笑纳。
  由于我整天一副笑脸,很快就和班里的学生搞熟了,和他们建立了很好的师生关系,甚至还成了朋友关系。那一届高中生快要毕业时,班里一个叫燕语的女生,一到晚上就跑到我的寝室里来问题目,我那时工作兢兢业业,她进门时我一般是在伏案批改作业,她就站在我身后,把一个脑壳低低地栽下来,和我的脑壳齐平,我的脖颈里吊着她的头发,很香的发,那些发梢在我的脖颈里来回扫荡着,日本鬼子一样,弄得我心旌荡漾,痒痒的,我只想叫她站开一点,又不想让她站开点。过了几晚,这个燕语就领管进,她更加靠近我了,把她的胸脯粘上了我的背脊,我坐在那里,一个心脏狂跳不已,全身血液加快流动,我哪里还可以讲题目啊,就坐在那里,憨憨的。燕语看见我不吱声,就用她的小山包在我的背上画图一样做圆圈运动,把我的心撩得一塌糊涂。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啊,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啊,我晕眩了,我的眼睛看不见了,眼前一片迷茫。
  这时候已经是夏天了,我们正穿着单衣,燕语见我不说话,就一屁股骑坐在我的身上,面对着面。我说,燕语同学你不能这样做,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燕语不做声,见我在说话,就撩起她的衣服,把她的小山包塞进了我的口里,阻止我说话。我只好不说话了,只好吃包子了,可是,她在说话,她说,吴斤山老师呀,我不叫你老师好不好,就叫你吴斤山。你为什么要来我们班教我课呢,你为什么让我遇见了你呢,你就是我的冤家啊!我的成绩原本是很好的,你一来我就无心读书了,心里只想一件事,那就是吴斤山,我打开眼睛是吴斤山,闭着眼睛还是吴斤山,你已经融化进我的血液了,你叫我如何办?你不要做道貌岸然的君子,你说说,我的脸相不美吗,我的身子不美吗,我没有吸引力吗?
  燕语这样问我,我还真是不好回答,说没有,那纯粹就是瞎话;说有,那也是很流氓的话,我是个老师,怎么可以说她有吸引力呢?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燕语就箍住了我,用她的嘴巴封住了我的嘴巴,我还能做什么,只能接招,我们二人把个小小的寝室吻得翻了个转,地板成了天花板,天花板成了地板。吻累了,我就问燕语下一步如何办,燕语说,还能如何办,你要了我啵。
  这一年,燕语满19岁,她是个复读生,头年没考上大学的。我们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了后面的每一次。燕语说,我不考大学了,高中一毕业我就嫁给你,然后去村里做个民办教师,我家老爷是个书记,还怕没我的份。我问燕语怎么就看上了我啊,燕语说,没别的,吴斤山你就是会笑,像你这样的人一定是个善良的人,我就是要把自己托付给你,将来你不会欺侮我的你说是不是?
  燕语的性格很泼辣,她是个说到做到的女子,果然就不考大学了,毕业后只隔了一个月就嫁给了我。我们去开结婚证的时候,我还差一天才满22岁,那个开证明的人就是不肯开,说我还不到年龄,我就说宪法有规定,凡满18岁的公民,都可以结婚。那人说,我不管,我只管政策,政策规定,青年人要晚婚,男满22周岁。我就笑着说,你这个同志怎么就不会通融呀,明天我就满22周岁了,只差一天,我明天开今天开不是一样的吗?她说,就是不一样,就是不开。后来我塞给了她100元钱她才开,我心痛得要命,这100元钱是我那时候两个月的工资啊!
  就这样,燕语做了我的妻子,我不敢不要她做妻子。教育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师生有性关系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一律算作是男老师强奸女学生,我要是不同意燕语嫁给我,她把我一状告了,那我就是强奸犯了,不光丢了工作,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其实,我也不失悔,燕语还真是个好妻子,她给我生了个儿子,自己还真做了个民办老师,后来也转正了,现在和我一样也是拿工资的,我吃饭的时候,常常望着她说不出话来,我想,我读书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和燕语同起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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