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人心之恶（3）

　　此人是石爷爷的独生子，自幼丧母，体弱多病。石爷爷对他十分怜爱，不敢管，不敢打，不敢骂，甚至不敢让他多读书，就怕儿子受了委屈或劳累过度一病不起小命归西。
　　百般纵容溺爱之下，石中玉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流氓无赖，经常偷他老爹的钱出去鬼混，三五个月不回家乃是家常便饭。
　　萧微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十几年前，此人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也不算大奸大恶之徒，哪料到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形，石中玉竟然披上亲爹的皮混进药王庙，还剃了一个大光头。
　　萧微冷声道：“好一个混蛋畜生，你也不怕晚上做恶梦。”
　　梅纤雨道：“阿娘，您说他是石爷爷的儿子？”
　　萧微道：“正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梅雪亭比她更怒，扬手就是一拳，把石中玉打倒在地。
　　梅纤雨道：“说吧，怎么回事？”
　　石中玉两条鼻血长流，缩成一团，垂着头道：“什么怎么回事？”
　　梅纤雨冷声道：“儿子怎么变成了老子？”
　　石中玉哭道：“我说实话，能饶我不死吗？”
　　梅纤雨诡异一笑，道：“我保证不宰了你。”
　　石中玉一边哭，一边讲起了事情的经过：“那天晚上我输了钱，被赌坊的人一顿痛打。突然出现一位老先生救了我。给我还了赌债，让我替他办事。我答应之后，第二天晚上被他带回了家，他杀了我父亲让我套上人皮。混进药王庙，揭穿萧姐姐的身份，把你们困在这里，都是他指点我的。”
　　他拿出一张符咒交给梅纤雨，道：“我戴着符，就可以随时听他发出的指令。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逼得。”
　　石中玉哭的凄凄惨惨，一副受害人的凄惨模样。
　　梅纤雨道：“那天是哪天？”
　　石中玉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今天是几月几日都不清楚，哪知道那天是哪天，摇头道：“忘了。”
　　梅纤雨道：“在双溪镇爆发人面蛊之前的多少天？”
　　石中玉想了想，道：“大概是两三天吧，我一觉睡醒，镇上就乱了套，老先生给我传达了指令，不准我喝酒，不准我再睡，要我等着药王庙显灵时跟着大伙混进来。各位英雄好汉，我也不愿意啊，天天吃不饱，我快饿死了。”
　　萧微怒道：“他杀了你父亲，你竟然助纣为虐，你的良心去哪儿了。”
　　石中玉道：“我也没办法，那人好厉害，离我爹好几步远，手一挥我爹的皮就下来了。我不敢不听话，否则他会揭了我的皮。”
　　梅纤雨冷飕飕道：“你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石中玉面色入土，颤声道：“老先生杀的。”
　　“你胡说，”梅纤雨道，“是你杀了你父亲。”
　　石中玉怪叫一声，再次爬到桌子底下，道：“我没有，不是我杀的。”
　　萧微对石爷爷的印象极好，不希望他落得个被亲生儿子杀掉的下场，道：“小雨，这种事得拿出证据，他没有杀人的胆量。”
　　梅纤雨道：“人皮保鲜的秘药，出自民间极为神秘的巫医会……”
　　“你怎么知道？”梅子谦很好奇地问了一句，随后看向父母和三哥，道，“听说过巫医会吗？是个啥玩意儿？”
　　三人一起摇头。
　　梅良辰常在江湖上历练，从未听说过巫医会之名。藏书楼里各种典籍都翻阅过，他能确定，典籍上并没有巫医会的记载。
　　江湖上神神秘秘的组织有很多，但无论有多神秘，多多少少会留下点蛛丝马迹，会有与其相关的诡异传闻。
　　这个巫医会，却是一点风声没露出来，掩藏的真是好。
　　梅纤雨道：“巫医会的人一直在北方秘密行事，而且创立的时间不长。本姑娘曾‘有幸’进去观光数日，有一名巫医要揭了我的皮给一个丑丫头……”
　　“你说什么？”梅雪亭等人齐刷刷吓了一跳，异口同声问了一句。
　　萧微瞪着眼睛道：“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一家人把她团团围住，个个凶神恶煞的，梅纤雨呵呵笑道：“很多事情我自己都忘了，被刺激一下才想起来的。”
　　梅雪亭明白了，这丫头外出历练三年回到家，挑了一些不咸不淡的经历讲给他们听。
　　光是那些不咸不淡的经历听起来都惊心动魄，更别提那些特意隐瞒下来的。
　　好好的孩子，差点被人活活揭了皮，太吓人了。
　　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梅雪亭只能自刎谢罪了。
　　萧微更是后怕，狠狠揪着她的耳朵，差点咬碎了银牙，道：“你以后再敢出去瞎蹦跶，我直接打死你算了。”
　　梅良辰牙齿缝里蹦出三个字：“我赞同。”
　　梅子谦道：“我也赞同，再敢乱跑就打死她。”
　　“慢着慢着，正事要紧啊。”
　　梅纤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掰开萧微的手，揉着火烧火燎的耳朵，道：“巫医会喜欢物色有困难的人，丑丫头又丑又穷，偏偏看上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巫医把我们两个都骗了去，先给了黄金白银打动了丑丫头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最后指着我说要彻底给她改头换面。我便问了，又给钱又给好皮相，图的是什么？”
　　梅子谦道：“就是，图什么呢？”
　　梅纤雨道：“巫医要丑丫头嫁给富家公子之后，把婆家的财产全都给巫医会。丑丫头很痛快答应了，接下来，巫医抛出一个难题，要丑丫头先给我致命一刀，他在我断气之前剥下人皮。手中有了人命，丑丫头才能证明她愿意做巫医会的信徒，忠心不二言出必行。”
　　梅子谦道：“你怀疑收买石中玉的人是巫医会的？”
　　梅纤雨道：“人皮保鲜的秘药正是出自巫医教，无色无味。石中玉混在人群中这么多天没被发现，不仅仅是披了人皮的缘故，他的声音肯定变得和石爷爷一模一样。”
　　萧微道：“的确是他父亲的声音。”
　　梅纤雨道：“在他身上找找，肯定有一张幻音符，正是巫医会的有名符咒。”
　　梅子谦亲自给石中玉搜身，找出一张乌黑色的符咒，上面用朱砂画着奇奇怪怪的符纹。
　　梅雪亭是研究符咒的大行家，看了两眼，叹道：“不知何人发明，是个人才，可惜用在邪路上。”
　　梅子谦拍拍小妹的肩膀，道：“你怎么逃出来的？”
　　梅雪亭等人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梅纤雨道：“动手打架呗，油灯都翻了，着了好大一场火，烧的人仰马翻的，我趁乱用爹爹给我的逃命符逃出去了。”
　　“大火？”萧微被刺激的着实不轻，登时晕了过去。
　　梅雪亭眼疾手快，一把将萧微抱在怀里，在她鼻端抹了点清凉的药膏，又喂她喝了一些热水，。
　　梅纤雨急切道：“我娘到底怎么了？听见着火怎么会吓晕？”
　　梅雪亭斥道：“都怪你，还不是被你吓的。”
　　梅良辰疑云顿起，萧微胆识过人，怎会轻易吓晕？
　　梅纤雨差点被巫医揭了皮，足够吓人啊，也没见萧微有要晕过去的迹象。
　　梅子谦浸湿一块帕子敷在母亲的额头上，道：“我娘好像特别怕火，每次点燃炉灶之前总是深吸几口气，爆出个火星能把她吓得一哆嗦。难为她开炉炼药……”
　　梅雪亭不等他说完，厉声斥道：“你胡叨叨什么，再不闭嘴我打死你。”
　　梅子谦兄妹两个面面相觑，再不敢多言多语了。
　　待萧微渐渐醒转，确定她无大碍，梅纤雨继续审问石中玉，道：“石大叔，你现在已是巫医会的信徒，不杀你父亲，用什么方法表忠心呢？”
　　石中玉张口结舌，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梅纤雨喝道：“说实话，我还能留你一命。”
　　石中玉放声大哭，不停地磕头，道：“是我杀的，我也没办法，不做巫医会的信徒我就得死，我也没办法。”
　　众人露出鄙夷不屑的眼神。
　　好一只披着人皮的畜生！
　　梅纤雨道：“大叔别哭了，我知道你有难处。只要你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保你性命无忧。”
　　石中玉傻了片刻，道：“姑娘要我做什么？”
　　梅纤雨道：“那位老先生再向你发出指令，一定要告诉我们。好处少不了你的，不但有银子赚，你弑父的罪名，我绝对不会泄露出去，还会找一个好地方，让你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
　　“我今天早收到了一个指令，老先生告诉我，你们提出条件与我合作时，让我把布袋子交出去。”
　　石中玉从破靴中取出一个颜色乌黑的布袋，递了过去。
　　梅纤雨解开束口绳子，从里面取出一沓薄薄的纸片，第一张上写着：哈哈哈，内鬼很多，祝你抓个痛快！
　　第二张写着：巫医会正式在江湖露面，送上人面蛊，祝你们玩个痛快！
　　第三张写着：我让你亲眼看看人心有多黑！
　　第四张写着：我一定会让你成为疯子！
　　梅纤雨心中寒气直冒，她恍然发现，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幕后主使之人的预料之中。
　　石中玉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此人不但承认石中玉和巫医会有关，而且直截了当地承认人面蛊亦是巫医会搞得鬼。大费周章设下陷阱，害死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让“你”看人心有多黑，要把“你”逼疯。
　　这个“你”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