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8）

　　星期一一大早袁梦就起来了，除了嗓音有点哑，其它一切还好。她又踏上了工作的征程，默默地做着那些无限循环的看书备课——讲课——改作业——辅导学生等等繁杂细碎的工作，好几天都没有了往常的欢声笑语，她在躲避着大家的目光，以至于连校长教导主任都跑来询问探听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困难还是家里出了状况，听到她的嗓音才知道虚惊一场。几天来，梁剑从课室门口经过好多次，她也假装没看见，没有学生陪伴着的时候就总是跟着吴丽芳，好像靠近这个傲气凌人的吴丽芳就有了安全感。
　　“袁梦，去打一会儿乒乓球。”刚响过放学钟吴丽芳就站在课室门口喊，“好久没打了都手生了，天天都那么快回家干啥！”
　　“天有点暗，好像要下雨呢，我要快点回去。”袁梦拿着书本边放进挎包边说，“找梁老师打嘛，他才是你对手。”
　　“校长叫他刻试卷，跟他打不好的，他老是扣球。”
　　“那好，最多打半个钟哈。”袁梦答着刚出门口又转头对几个学生嘱咐着什么。
　　“噢，不打了，门口有人找我。”吴丽芳说着径直走向学校门口。
　　袁梦抬头张望，蓝伟站在门口对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她赶紧躲向门后静观，不断地问自己要是他进来怎么办？再一看，人影不见了，吴丽芳在门口张望着什么？袁梦赶紧走到楼梯间下推单车，心里想着：吴丽芳在门口，不怕！见着他就假装不认识好了。
　　袁梦扶着单车走到门口，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跟吴丽芳打了个招呼就骑上单车快速地蹬着。一直到了上坡的路段才下车向后张望，没有发现情况，她才松了口气慢悠悠地推着单车上坡。到家不久，天空果然下起了小雨而且越下越大整整下了一晚。
　　又到了星期六，学校通知栏写着“上午放学后到会议室开周前会”。袁梦随着大家的步伐也来到了会议室坐在以前常坐的位置上等待开会，梁剑来了，袁梦瞅着他的那刻他也微笑着看过来，还小声咳了一下。不是吧，难道他昨晚真的冒雨在那儿等？袁梦思来想去确定那张“今晚八点老地方见，我等你”的纸条应该是他昨天下午上课前她放下教案在课室门口里的竹椅上后上厕所的那会儿，因为自己午饭后写教案时都没有看到。真是的，谁讲课还翻教案呀，自己备的课一般上课时不看教案也能讲得很好很顺畅。要不是今早第一节课没课又没有作业可改才想着写写教案，说不定还没有发现那纸条。字条虽然没落款字体也特意伪装过，但袁梦也能确定就是他写的。再说，昨晚六点多钟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而且下雨天的晚上那么冷，谁还出门呀！他不会真去了吧？袁梦想着想回头看一眼梁剑，但又不敢。
　　终于散会了，袁梦假装收拾记事本好等梁剑先出去自己从背后悄悄观察一下。他却被校长叫住了，袁梦只好快速地离开会议室然后急匆匆地冒着毛毛雨回家。
　　“您好！请问，这是袁梦家吗？”
　　“是呀，是袁梦家。”大嫂在家门口抱着侄儿把尿，看到陌生人推着单车问话连忙回答，“进屋吧，进屋吧。我是袁梦的大嫂。”
　　“哦，大嫂，我叫梁剑，是镇中心小学的老师。”梁剑说着把提来的东西放在桌面上。
　　“梁剑？老师。”大嫂疑惑，平常六婶主任拿东西来时不是说袁梦对象叫蓝伟来着？蓝伟在镇食品站工作呀。她赶紧朝楼上连喊两声“袁梦，袁梦”都没有动静。往常这个嗓门叫一声，袁梦就会回应“哎！”或者“来了！”或者“什么事？”的，今天睡着了？或者另有隐情？大嫂连忙说，“你坐，喝茶喝茶。我去找找袁梦。”
　　大嫂“咚咚咚”地上楼，袁梦站在房间门口捂着嘴不断地摆手，她怎么听不见呢？分明是梁剑和大嫂的对话她一清二楚，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她不知所措，想不到怎么去面对。要知道，我已经不是上个星期时的我了！现在要是有地洞我肯定往地洞里钻。我，我，怎么面对你？怎么跟你说？袁梦摆着手然后轻轻地退回房里。
　　大嫂明白了情况，“哒哒哒”地下楼，然后到隔壁站了一会儿急急忙忙走回来说：“哎呀，袁梦不在家。”
　　“哦，她去哪里了？”梁剑问。
　　“去了她姐姐家。”
　　“你可以叫她回来吗？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哎呀，很远的，几里路呢。”
　　“这样呀，那她回来你告诉她，袋子里有一小瓶药是专治咳嗽喉咙痛的。我走了，我是代表学校来看她的。”
　　“哦，是学校来的领导呀，谢谢你们啊。等等，等等，我拿点花生给你带回学校给大家吃。”
　　“不用了不用了。”梁剑说着出了门推着单车走了。
　　袁梦算着时间过了半个钟才下楼，看看袋子，一瓶“菊花精”一瓶“麦乳精”，够下本的，这得很多钱吧？她拿了药准备上楼。大嫂凑过来小声说：“这小伙子挺帅的，开始还以为是你对象呢。追你的吧？”
　　袁梦笑笑说：“不是，是代表学校来的。可不能乱说。”
　　“这个我当然知道，难道直接说是追你的吗？”
　　袁梦回了房间，这下好了，本来父母说自己病刚好外面地里比较湿下午不用参加做农活，可以安安静静地看书。刚刚平定一点儿的心现在又被搅乱了，烦恼了，痛苦了……
　　“袁梦，袁梦，你还不起床！”母亲在房间门口喊。
　　“哦，现在起了。”袁梦看看手表，“妈，那么早干嘛。”
　　“快点起床，你把那些芋头弄好，然后去地里拔点葱回来。我要弄豆沙。”
　　“哦，弄这些干嘛？今天什么日子？炸芋头糍？”
　　“你不知道吗？昨晚你六婶过来说你对象今天来家里吃午饭。”
　　这个真不知道！知道了昨晚就更难入睡了，袁梦一咕噜爬起来，把手中昨晚拽着入睡的那个用了那张纸条卷着的小小药瓶子装回小盒子里藏起来。那药果然不错，超小颗粒的中成药，袁梦按说明书服用了半个药量效果都挺好的，也终于睡了一个好觉，现在感觉一切都恢复了。
　　一个本应该平静美好的休息天，预设的计划被完全打破了。
　　蓝伟来得极早，九点多钟时六婶主任就带着他来了，大包小包的还提着一只大公鸡两瓶酒。母亲叮嘱的要袁梦去接一下也省了，袁梦忙这忙那，尽量地避开着单独和蓝伟呆一起的机会，他也显得有些拘束，特别是在饭桌上，面对父亲的一些询问，蓝伟紧张得脸都红了。这完全是颠覆了以前的认知，袁梦看着想笑又努力地憋着。下午五点多钟时，蓝伟说回去了，袁梦按母亲的嘱咐送他到村头的路口却被他要求再送一段路才别过各自回家。
　　“袁梦，这个后生仔看起来挺好的呀，眉慈目善身强力壮的，你以前怎么说不喜欢呢？”母亲停了停又说，“看他吃饭时都敢先夹鸡翅给你。”
　　“哎呀，人家年龄还不够嘛。在自己家吃饭我不知道夹菜么。”
　　“不是哟，一般痛爱关心你的人才会这样做的。说明他对你很在意呀。看他拿来的东西说明他家也很大方。”
　　“我爸觉得怎样？”
　　“你爸没说什么应该通过了。”
　　“我，人家还没考到师范，还没转正呢。”
　　“你能嫁入这样的家庭还怕饿着么。”
　　“好了好了，妈，您去睡觉吧。我还要备课呢。”
　　母亲下楼了，袁梦又陷入了沉思，她摸摸肚子，感觉不妥，心里又沉重起来，对未来没有了憧憬，觉得已经无路可选择了，她拿出那封没有送出去的信一点一点地撕得粉碎。
　　下了几天小雨，气温明显地下降了，山村的冬天说来就来，袁梦出门前还是把围巾扯下来折好放在床上，然后才骑车上班去。到了中午，害羞的太阳才时隐时现露出笑脸，下午，学校操场又热闹起来了。袁梦躲在课室的窗后观望，终于瞅见梁剑上厕所出来，她连忙叫班上的小班长拿着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已经在挎包里又呆了两天的用一张试卷包着一张写着“谢谢，谢谢你！”两个字的带有花纹的纸条，然后又连同试卷折成了箭头型状的信物送给他。看到小班长高高兴兴地跑回来了，袁梦才舒了口气，好像完成了什么重大的任务一样。
　　
　　“袁梦，打乒乓球罗。”吴丽芳看了看办公室墙上的钟朝正在整理学生作业本的袁梦说。
　　“好呀，打半个钟。”
　　“知道了，你要赶路回家！”
　　袁梦和吴丽芳边打边聊着些事，说着说着竟然说到了上次没打成乒乓球的事。袁梦心想，要是吴丽芳知道蓝伟和自己的事会怎样。
　　“蓝伟，来了。”正打着球的吴丽芳一放球板马上欢快地朝袁梦身后迎过去，声音完全暴露了她的惊喜。
　　袁梦也大吃一惊，回头一看，蓝伟拿着几本书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