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6）

　　面对这么豪爽健谈的人，袁梦也不拘束了，随口说：“是我姐有福，遇到您这么好的人家。我还小，不着急。”
　　“对对，不急，慢慢挑。”
　　“亲家奶奶，我帮忙做些什么？”
　　“不用，你坐。当然，如果你想做的话就洗菜吧，不然你姐回来又要帮着洗菜，大着肚子蹲着很辛苦的。”
　　“妈。袁梦。”说着话间袁凤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一大捆猪草就进了厨房。
　　“老师小妹跟你姐说话去，这里我来忙了。”
　　袁梦把洗好的菜放下，拉着姐出了厨房。
　　“今天有空？有什么事呀？妈叫你来的？”袁凤边擦手边说。
　　“我来看你呀，妈上个星期就叫我有空去看看你的，你的肚子好大。”袁梦好想伸手去摸一下。
　　“到我房间去坐吧。我躺一下。”
　　“嗯。”袁梦跟着袁凤上楼来到房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姐，我想让你帮我把这两本书和这封信拿给蓝伟。”
　　“怎么啦？你们怎么啦？”袁凤着急地坐起来，“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我觉得我和蓝伟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你真真正正地跟他沟通了吗？”袁凤盯着袁梦的眼睛问，“你有喜欢的人？谁？哪里的？做什么的？家里是居民户口吗？”
　　“不是，我也不确定。”
　　“不确定？那就是只是你爱他而已？他有向你表白吗？或者暗示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
　　“别傻了。嫁一个你喜欢的人不如嫁一个他喜欢你爱你的人。他爱你，你就永远有优势。只是你爱他，你一辈子都会很辛苦。当然互相都喜欢的那是最好的。”
　　“现在也还不知道，只是有点感觉。”
　　“是当老师的？”袁凤不许袁梦有思考的余地，接着说，“当老师的有什么好！老师只比我们农民佬好了一点点，如果是民办教师那根本还算是农民。你看学校里有多少个男老师娶到老婆是当老师的或者有工作的。一家人一辈子都是当农民，难道你还不怕吗？”
　　“校长的爱人不是老师吗，农民也没什么不好的呀。”
　　“你知道是校长，一间学校有多少个校长？呵呵，你说得轻巧。好，农民好，天天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日晒雨淋的，好在哪里？”
　　“我又不是没做过农活。”
　　“你这算是做过？蜻蜓点水似的，最苦最累的你都没有试过，都是我们这些当哥当姐的顶着。想想那些蚂蟥，梦里都哭醒。好，好在哪里？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的人家，可以跳出农门了，你却不合适！什么的才合适？爸妈知道吗？同意吗？”
　　袁梦摇摇头，她不敢吭声。
　　“我还指望等老二进工厂的事情落实了，也请蓝镇长给你姐夫指条路。我是没办法了，我没读到书，怪自己。你姐夫有文化又当过兵。没有熟人没有关系想要办点事就像没头的苍蝇乱撞，路都找不到。”
　　袁梦低着头，她完全没有意料到姐姐会有这么大的反响，而且那么的能说会道。但是，爱情又不是买卖，怎么像做交易一样，要别人做这个那个的。
　　“信在哪里？我看看。”
　　“也没有写什么的啦。”
　　“老师小妹，袁凤，吃午饭罗。”亲家奶奶站在楼下喊。
　　“哦，我们来了。”袁梦应了一声，趁机溜出房间，把挎包放进单车篮里，跟姐夫及他的父亲和弟妹打过招呼就去洗手。
　　“袁梦，来，坐这里。”姐夫指着袁凤旁边的位置说。
　　“吃菜，吃菜。”席间，姐夫的家人很是热情，老叫袁梦夹鸡肉吃。特别是亲家奶奶，还把大鸡腿夹到袁梦碗里。
　　“知道，知道。谢谢，谢谢。”袁梦不停应着，把大鸡腿又转夹给了姐。
　　“亲家奶奶夹给你的就吃嘛。”袁凤又还给袁梦。
　　“吃吧吃吧，还有一个大的呢。”姐夫说着夹起另一个大鸡腿给了袁凤。
　　“这个给妈吧，我吃小的那个。”袁凤让着。
　　“你吃你吃，我吃鸡屁股，小的两个给幺弟幺妹。”
　　“妈，我都十九二十岁了，就别叫我小名了。有客人呢。”幺弟说。
　　“好，叫你伟军，伟军吃这个。”
　　“吖，你们不知道，其实这个鸡翅最好吃。”幺妹说着夹起鸡翅放进嘴里。
　　鸡翅好吃，袁梦最清楚了，逢年过节家里杀鸡时都是她和袁凤姐一人一个的。只是在家吃饭，大家都挺安静的。今天的午饭吃得有点拘谨，袁梦吃了一碗饭喝了一碗汤就放了碗筷说吃饱了。
　　亲家奶奶连忙也放了碗筷进里屋提着一篮子鸡蛋鸭蛋和袁梦进门时拿来的一斤白糖出来边说着：“老师小妹住晚喔。”
　　“不住了，我等会儿就回家了。”
　　“那把这些蛋儿拿家里哈，给亲家奶奶亲家老爷哈。”
　　“不用不用，家里有。”袁梦说着拦住亲家奶奶往她单车篮放。
　　“妈，拿几个意思意思就行了。”袁凤说着也来帮忙，“建军你拿几片菜叶垫垫底下，怕弄烂了。”
　　“几个，最少也要十个呀，这样，鸡蛋鸭蛋各十个。”亲家奶奶说着，“这样来，这样——来，菜叶上再放些米糠就更保险了。白糖也拿上唷，给亲家奶奶，当我给亲家奶奶的哈。”
　　“白糖买给您吃的，不拿了。就十个吧，多了放不下。”袁梦把白糖递给亲家奶奶。
　　“二十个二十个。”亲家奶奶拿着鸡蛋又往篮子里放，“白糖我收下了哈，多拿点蛋儿。”
　　“够了够了，放不下了。”袁梦轻轻地把挎包拿出来挂在肩上。想回头去收碗筷洗，却看到幺妹已经收拾好饭桌了。
　　“路上小心点哈，有空再来玩。”亲家奶奶叮咛。
　　“嗯。”袁梦只好推着车出门。
　　“袁梦……”姐想说什么又停了。
　　“姐，我回家了。”
　　“骑慢点！小心那些鸡蛋。直接回家哦。”姐补充了一句。
　　袁梦在鹅卵石铺就的巷道上小心翼翼地推着车走着，尽量让车轮轧着鹅卵石路道边边那平整窄小的石板，遇到台阶就提起车头只让后轮着地走，尽力保护着那些鸡蛋鸭蛋，她绕了一个大弯终于找到了通往镇政府的小巷，她庆幸路上没有遇到相熟的人，偶见几个小孩子只有一个叫了声“老师”就躲起来了。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去他家一趟，这是第三次去，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吧。
　　袁梦进了镇政府大门就直奔蓝伟家，门关着，她敲了一下喊了声“蓝芳”，没有动静，看看周围也没有动静，想起上次跟蓝芳一起时，蓝芳先带她去了集体饭堂那找妈妈拿钥匙，袁梦决定也试试看。
　　“阿姨，蓝芳回来了吗？”袁梦一见蓝伟母亲就支好单车走过去问道。
　　“噢，袁梦来了。芳芳这个星期没回这里，在她大哥家呢。”蓝伟母亲从口袋拿出钥匙说，“你先到家里去，我等会儿就回来，啊，是这个钥匙。”
　　袁梦犹豫片刻，接过钥匙返回，开了门，找了个小脸盆把那些鸡蛋鸭蛋一个个往里装。
　　“袁梦你吃午饭了吗？呀，又带那么多鸡蛋，留着家里吃呀，我们在这买肉菜方便呢。谢谢你父母哈。”
　　“我吃过了。家里还有呢。”袁梦应着把蛋儿放在桌子上，“阿姨，这是蓝芳的书，您告诉她，放这了。”
　　“哦，看完了，你自己放到她房间呀，要看什么书你自己拿吖。”
　　想起蓝芳的书籍，那可是充满诱惑力的，袁梦“嗯”应着就拿起书往蓝芳房间那边跑，她开了门，把上次蓝芳送来的书按序排放好，看看手表，哈，还早着呢，就顺手拿起一本新书翻看，书中的内容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她。袁梦索性坐下，认真地看着，以至于有人进来也毫无察觉。
　　蓝伟放下手中的东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用双手蒙住了袁梦的眼睛。
　　“啊，谁？”袁梦大叫，双手奋力掰开。
　　“哈哈哈，是我。”蓝伟松开手，“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吓死我。”袁梦看看他，惊神未定，“你不用上班吗？”
　　“我今天休息呀，本来想回城里奶奶那儿的，我爸刚好去县里开会就没去了。”蓝伟在床边坐下，“幸好我没去，去了就没看到我了。”
　　“我是来找蓝芳的，又不是看你来的。”
　　“好好好，就算你来找蓝芳偶遇了我呗。”蓝伟嘻嘻嘻地笑着，“你吃午饭了吗？”
　　“我吃了。你还没吃？”袁梦转头看见蓝伟手拿饭盒正在打开，“怎么那么迟？”
　　“我刚才在篮球场打篮球。”
　　“我来的时候从操场经过怎么没见到你？”
　　“可能正好是我打完球去还篮球的时候，我后来又去了冲凉房。”蓝伟说着用筷子夹着一块肉，“‘糖醋排骨’，你吃，你最喜欢的。”
　　“哦？你怎么知道？”袁梦疑惑地盯着蓝伟。
　　“你第一次来我家时，我发现你喜欢吃呀。张嘴。”
　　“我不要，我都吃过饭了。”
　　“这么多，我吃不完呢，要不，你自己夹，你先吃。”蓝伟把饭盒递向袁梦。
　　“我，我不饿。你吃吧。”袁梦继续看书。
　　“张嘴，吃一块。”蓝伟把一块糖醋排骨送到袁梦嘴边，“快点嘛。”
　　袁梦只好张嘴咬住，香香甜甜又酥酥的，确实是味道好极了！
　　“吃一口饭，阿——”蓝伟夹着一团米饭看着袁梦说，“再吃一块排骨。”
　　袁梦看着蓝伟期待的目光，又接住了排骨，边嚼边说：“不吃了不再吃了哈。谢谢。你吃吧。”
　　蓝伟这才坐在床边吃起来。
　　袁梦静静地看着书，心里却七上八下，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不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