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朝春暖，百花争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里且不说公主一石激起千层浪，只不过她没接着往下说，箫儿几个心中再有疑问，也不便往下追，夜有些深了，玉儿几个侍奉公主歇息暂且不提。只说昨日的主角，葛尔丹在宴席上夺过酒碗的举动，让站在两旁侍奉公主的玉儿和箫儿两个拍手称快，但是其他人却看得特别辣眼睛——别个不用说，卢尔媚答这个生辰过得便是颇为窝火。这不，刚刚散席回来就再也忍不住，趴在檀木雕花桌上哭起来。两旁伺候的侍女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她一个人兀自边哭边骂：“我就不明白了，那个大清国公主有什么好的？大汗居然那么护着她。今日可是本妃的生辰呢，她连本妃敬的酒都不肯吃，大汗不骂她也就算了，还替她吃酒，凭什么？凭什么……”侍女们可没办法回答她这个问题，说凭她德才兼备？那不是打自家娘娘的脸么？说那个女人狐媚？也没见她像自家娘娘似的眼神都离不开大汗呀？算了，还是一声不吭最妙。
　　“凭什么？就凭她是大汗的嫡妻呀，你我姐妹怎可因着大汗的宠爱而乱了尊卑呢？”就在六妃还在哭闹个不住时，一个温文尔雅的话音传来。卢尔媚答的侍女赶紧跪下来磕头：“参见庶妃娘娘。”
　　六妃娘娘正哭得起劲，凭空传来的声音传来吓了一大跳。她抓起桌上的西施浣纱梅瓶就要扔出去，嘴里还骂着：“闭嘴，有你……”什么事？后边那几个字直接噎到嗓子眼了，她使了很大劲才憋回去，仓皇作揖道，“不知庶妃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妹妹何必客气，今天是妹妹生辰，理当我这个做姐姐的来为你祝贺。呼卢金珠，把贺礼呈上来。”
　　“是，娘娘。”呼卢金珠在托盘上取下一个散发着香气的精雕细琢的木匣子，匣子里是一颗硕大浑圆的夜明珠。阿奴一个眼神，呼卢金珠就把屋内所有的蜡烛都吹熄了，只见漆黑的屋内，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竟能把整个毡房照亮。这下可把六妃娘娘乐坏了：“多谢姐姐割爱，姐姐大恩大德，妹妹永世难忘。”
　　阿奴笑盈盈地回礼道：“谢就不必了，只是今日之事姐姐我也在场，大汗做事确实有一点点欠妥，姐姐在这里替大汗向妹妹赔不是了。”
　　“姐姐莫要说这些，大汗哪有不是之处，只是那个清国公主太过嚣张，大汗生怕后院起火，才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妹妹你既晓得大汗难处便好，看妹妹通透，姐姐便再劝你一句：人家是嫡咱们是庶，尊卑有别，妹妹千万莫要左一个清国公主，右一个清国公主的。这话传出去，知道的是因为妹妹受了委屈心里难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不懂礼数呢。”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再不敢说了。”才拿了人家的夜明珠，总不能连一句劝都听不得罢。六妃娘娘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顺从地答道。
　　“这就对了，妹妹早该这样，姐姐祝妹妹生辰快乐，美貌无双。”阿奴扶起六妃两个人一同落坐。
　　阿奴的夜明珠和祝辞让卢尔媚答笑缅如花：“妹妹真是太感谢姐姐了，难得姐姐竟然单独为臣妾庆生，臣妾真是三生有幸。”
　　“妹妹不必客气，只是有一点还需注意，姐姐我可不是大户，这样好的夜明珠也仅此一颗而已，所以今日之事，妹妹万不能对她人说，否则别人也来问姐姐要夜明珠，本妃可是再拿不出来的。到那时大家还都以为本妃只偏颇妹妹一人呢。”
　　对庶妃娘娘的叮嘱，六妃除了信誓旦旦，仿佛再没有能更好表达诚意的方式了：“姐姐的叮嘱，妹妹谨记在心，决不透漏半点，还请姐姐放心。”
　　阿奴礼物送到，也不多留，当下便道：“如此甚好，姐姐也不好多留，这便告辞了。”
　　“姐姐既然来了，不赏个脸用完膳再走么？”
　　“不了，筵席刚刚散，姐姐哪里吃得下。”
　　安抚完了六妃，阿奴又分别去了其他几个妃子那里。
　　……
　　
　　《霭金门.春归也》
　　春归也
　　寻遍小桃开处
　　抬眼新红教人醉
　　流连花上蕊
　　若非神来之笔
　　哪个能描能绘
　　天生丽质说不尽
　　争忍移步归
　　大清早起来，枝头的鹊子便喳喳地叫个不住，开门处，但见得柳绿桃红，不经意间竟然春色满园了，公主草草用过早膳，便穿上披风，扶着玉儿箫儿两个，顺便唤上其余四人，主仆几个在篱笆院的九曲回廊里边散步边赏春光。
　　“公主快过这边来，您看这连翘，满枝金黄，醉人的紧呢。”一入回廊，公主才松开手，箫儿便蹦跳着向那一丛丛开得密密麻麻的连翘花跑去，她每日清晨都会采些新鲜的连翘花为公主煮茶，所以对这些金灿灿的花朵情有独钟。
　　“公主快来看，这株桃花开得才叫美呢，比咱们箫儿脸上的胭脂还好看。”
　　玉儿今日也显得格外开心，一向稳重的她竟也拿箫儿打趣。
　　“公主快为奴婢做主，您瞧玉儿姐姐又取笑奴婢呢。”箫儿佯装向公主告状，可那脸蛋上的两个藏不住的小酒窝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要做主的，他日箫儿出阁，本宫便罚玉儿送嫁如何？”草原上难得风和日丽，公主心情大好，也开起了玩笑。
　　“哼，谁要嫁人啦？奴婢不依，连公主也取笑奴婢。”箫儿白净的脸蛋这会羞得熟透，远远地朝刚绿了藤条的凌霄跑开去。
　　“呵呵，箫儿（妹妹）姐姐害羞了呢。”侍女们齐刷刷地笑道。
　　今日公主是一袭描龙绣凤的蓝衫蓝裙，蓝色披风，便是头上的珠钗耳上的坠子都是蓝色，此时正站在桃林里，手里拈着一束桃花欣赏。玉儿一身浅红箫儿宫粉，丽儿深绿、戈儿淡黄蝶儿深紫洁儿靛青，主仆七人嬉戏在芳草丛中，竟有如彩虹般绚丽多姿——这便是葛尔丹来时看到的情景。
　　这般好的天气，这般美的景致、这般旖旎春光真是令人陶醉呢。此情此景，可不是正应了明朝陈子龙的那一首《诉衷情.春游》么？这样想着，葛尔丹不禁顺口吟了出来：
　　“小桃枝下试罗裳，
　　蝶粉斗遗香。
　　玉轮碾平芳草，
　　半面恼红妆。
　　风乍暖，日初长，袅垂杨。
　　一双舞燕，万点飞花，满地斜阳。
　　“如此良辰美景，爱妃更当歌舞才是。”
　　这个躲不开的瘟神，何时他又来了？真是扫兴。这样想着，公主脸上却不显露出半点，只是莞尔一笑道：“大汗素日不是最厌文人酸腐，何时竟也学起诗词来了？”
　　“爱妃此言谬已，身为一国之君，不好只是个舞刀弄剑的粗汉莽夫，不通文墨又怎能治国安邦呢？”爱妃诗词歌赋样样皆通，本汗什么都不懂岂不是配不上你这个大清公主了？没得叫人耻笑。自从上次卢尔媚答宴席上出丑，葛尔丹就暗暗学起诗词来了，好在他记忆力颇高，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才不过数日下来，诸如“关关雎鸠之类”竟也学会了不少，“爱妃，快快叫人摆茶烹酒，本汗多日不曾见过爱妃歌舞了。”
　　“既然大汗有此雅兴，那臣妾便献丑……”
　　“呵呵，遍寻大汗不见，却原是在姐姐这里呢，既然大汗要在姐姐的‘逸梅轩’饮宴，姐姐可肯赏脸赐妹妹一杯酒么？”只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刚过，一个满身环佩叮当的女子便袅袅娜娜前来。公主抬眸一看，原来竟是新晋的四妃苏娥丹莺。
　　“难得妹妹来此，箫儿，还不快去沏茶呢。”见救星来了，公主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不一会功夫，“悔嫔”阿海，庶妃阿奴也来到了，半柱香时间，三妃完颜秀，六妃卢尔媚答，还有不少嫔妃们也纷纷不约而同前来“赏花”。这次转场后，在所有的妃嫔居所中，公主的“逸梅轩”是最大的，这个院里除了书房和寝殿以及奴婢们的住处外，全部用篱笆隔开，院里亭台回廊，曲径通幽，各处矮花高树，青草菜畦，把个“逸梅轩”点缀得生机勃勃，一片繁荣景象。加上公主和侍女们亲自植下的各色鲜花有不少此时已然开放，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呢。妃嫔们一会看看这树花，一会又去问那畦菜，折了桃断了柳，脚下的蛮靴不知踏坏了多少春色。只把个箫儿心疼的眉头紧皱，眼见得就要控制不住骂人了。公主藏起微愠，面带笑容声音不高不低道：“姐姐这里备了茶，妹妹们且坐下歇息吧，不然明日有人看见这满院里残花败柳，还以为本宫这‘逸梅轩’来了强盗呢。”
　　“哦，哦，不好意思，都是臣妾孤陋寡闻，不识得姐姐院里的‘国色天香’，平白的给作贱成‘残花败柳’了。”没想到卢尔媚答唇红齿白，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如此难听。
　　看来这些人赏花是假，摆明了就是故意的让大汗觉得大妃娘娘满园里都是不值得欣赏的“残花败柳”才是真。公主眼里有如一汪深潭，看不出喜怒。阿海心里乐开了花：哼哼，残花败柳呢，虽然今时大汗宠你，可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厌倦了，到时候有长世子傍身，不愁没有翻身之日呢。阿奴眼睛盯着在地上蹒跚学步的小世子，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似乎一颗心全神贯注都在儿子身上。
　　大人们谈天说地，孩子们的注意力自然会被孩子们吸引，这不，阿奴一个没看住，小世子便挣脱开她的手，去找不远处的长世子玩去了。他蹒跚着跑过去，想要牵长世子的手，奶声奶气唤了声：“兄长……”
　　阿布什见是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屁孩来找自己，而且这个小屁孩将来很有可能跟他争位，心里老大不高兴，直接给无视了，白了他一眼喝道：“一边玩去！”
　　小世子长这么大，都是给人哄着捧着的，哪里有人跟他讲一句重话，兄长这一骂，当下委屈的不得了，瘪着小嘴“哇”一声大哭起来。阿奴闻声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往这边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