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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吴爱人

作品名称:同学会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20-05-31 11:00:57      字数:5095

  陈直和路桂香下去了,弘子还在笑,他说,我真是笑死了,这个陈直呀,太搞笑了。陈直说了一番话,留下了许多悬念,比如说他喜欢写散文,立志做个散文家,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朝这方面发展?如果是朝这方面发展,那么,他还喜不喜欢抄别人的文章,将别人的文章装饰一番后据为己有?再比如,他现在心里还有没有垃圾?是不是还在想着杏花和桂花香,再比如他和路桂香的第一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结婚那晚?他都没说啊,都留下空间让我们去想啊!
  我们呢,也不想了,我们不是侦探,也没闲心,就让它成为一个谜吧!历史的车轮在滚滚向前,下面我们要换人啦,有请吴爱人,吴爱人——
  吴爱人听到叫他的名字,就三两下跳到了台子上,他拿起话筒说,我这个姓不是太好啊,只比苟老师的姓好那么一点点,我的姓和我的名字合起来会产生一个谐音“无爱人”,这个谐音表达两个意思,一个意思是我没有老婆,第二个意思是我这人没有爱心,从没爱过人。
  我是湖西人,你们知道什么叫湖西人吗?湖西是一个广大的平原,那里在古时候是云梦泽的一部分,是一个浅湖。每当冬季和春季的时候,湖底裸露在外,就有无数的流民和迁客来到这里开垦种植,他们没有住所,就像蒙古人一样,在湖坪里搭个帐篷,春收一完,洪水也就来了,他们就卷铺盖流落他乡了。再后来,就修起了垸子,垸子在蚕食云梦泽,垸子也成为了无数流民的家园,这就是我们的湖西。
  由于湖西是这么一个地方,所以,就有很多河流,有很多桥。湖西有一条古驿道,它经过众多的沟渠,这些沟渠上自然也有许多的桥,那些桥名有点意思,有座桥叫做“疯子桥”,为什么是这个怪名字呢?原来,这桥修筑竣工之时,恰有一疯子经过此地,他在这里中蛊了,疯子桥便叫开了。
  还有座桥叫和尚桥,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呢?原来,修桥的时候,一个石匠在下蛊:行人桥上过,十个死九个。这个和尚刚好听到,就改了一处说,十个石匠死九个。谁知那个石匠心窍快,他立马说“就死你一个”,结果,那个和尚中蛊了,桥名遂有了来由。
  其实啊,这都是传说,和尚桥也许就是众多和尚募捐修建的桥,疯子桥也许就是“宏志桥”的谐音。古时候,要修建一座桥是很不简单的,政府没有钱,一般是大户人家捐资,或者是众人募款。我们那里有许多古桥,一般都是这样修起来的。
  我今天在这里给大家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呢?你们又不是湖西人,又没去过我们湖西,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湖西人比其他地方的人要苦多了,从那里出来的人知道什么叫苦,知道什么叫韧,你要是没一股韧劲,那你生下来就会死去的。
  我在家里读高中的时候,没钱住不起校,就天天起早床走20里路赶到学校,一般是在夜里走路,走到学校时,天也就大亮了。我家里只我一个独子,我老爷自然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去,就天天陪我赶路。他白天累死累活要做一天工夫,还要一黑早就陪同我去学校,这无疑是增加他的负担,我就对我爷说,你不要送我,我不怕的。我爷说,这不行,你是我家里崽种,要是路上出来一只狼咬你怎么办,要是一个坏人半路抢劫你怎么办,要是几只疯狗跟着你赶怎么办?我说,老爷呀,你说的“要是”都不存在,我已经是大人了,既不怕坏人也不怕豺狗和狼。读了两年高中,我爷早上送我送了一年半之久,只有最后半年,他看到我确实长大了,就让我一个人去。
  1978年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我爷问我报什么学校,我毫不犹豫地说“师范”,他问为什么呢,我说不要钱,学校还倒贴饭钱,还发助学金。我爷听到这里,眼泪就流出来了。我感到奇怪,这是好事啊,怎么就哭了呢?我爷说,只因为家里太穷了,不能让我报个好一点的学校,委屈我了。
  我不这样认为,及至到了南湖师范学院,看到大家陌生的面孔,看着老师不倦的劳累,看着美丽的校园,我慢慢习惯起来,也开始热爱起这所学校来。我对学校唯一不满的就是评助学金。说是“评”,我们13班就从没在班上评过,我的第一学期是丙等助学金,第二学期还是丙等助学金,我不理解,就去问班主任万老师,万老师说,没办法啊,班里的甲等助学金数字有限,要优先那些班干部和表现好的同学。万老师的话虽说让我无言以对,但是我心里不理解呀,助学金理应按照家庭贫富程度来评定,为什么是根据身份和表现呢?
  这个问题我是直到好多年后才想通的,为什么当官的总是过得比老百姓要好,那就是当官的拥有财富的机会比老百姓要多得多。评助学金是一件最小的事,但是,人类社会的不平等就是从这些小事开始的。
  在师范学院读书的时候,我把这个问题展开来看过,比如坐位子,教室里的位子是有好坏的,哪些位子好,那些位子坏,这是根据你的位子与黑板的距离来决定的,一般来说,距离黑板远一点或者看着黑板有反光的位子就差些,而我,一直坐在那些很差的位子上。当然,差位子不止一个,轮来轮去,我总是在差位子上交换,为什么会是这样?
  再比如交作业本,老师看作文有个规律,初看的时候聚精会神,勾勾画画很到位,看久了,看厌了,后面的就会马马虎虎,这不是那个老师在偷懒,也不是他对谁有意见,而是一个规律,你只要是个教语文的老师,就逃不掉的。我的作文簿呢,每次都被学习委员放置到底层5个本子之列,我曾经挪动过它的位置,但是没用,最后到达语文老师桌子上,我的作文簿还是躺在底下。
  我想起了在生产队里吃忆苦餐的事,那一年,我读小学五年级,一天放学后,听说队里有饭吃,我拿了一只碗就往地坪里跑去,等我赶到时,已经有很多人在锅灶边排队了,生产队长福爹一边赶围到锅边来的细伢子,一边组织人们排队。他说,大家不要慌不要挤,人人都有份,有饭大家吃嘛,有衣大家穿嘛。我排在中间位置,比我后来的人还大有人在。
  好不容易轮到我打饭了,福爹拦住了我,他说,你还不能盛饭。我说为什么,不是已经轮到我了吗?福爹说,你们家是富裕中农,富裕中农现在还不能打饭,要到后面去。我不知道什么叫富裕中农,就问福爹富裕中农是什么意思,福爹说,就很很富有的意思。我说我们家穷得屙血,一个人一条裤子,还是破破烂烂的,怎么就富有了。就这样,我被福爹拽了出来。走出了队伍,我就满地坪去看已经打了饭的人吃饭,原来,那不是饭,而是一碗碗茴藤杆子。福爹一边吃一边说,我们贫下中农在旧社会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连茴藤杆子也没得吃,现在翻身了,总算过上猪狗一样的生活吃上茴藤杆子了。
  我没等下去,而是拿着碗筷回家去了,一边走一边想,吃猪狗食都要论资排辈,我什么时候能出人头地呢?
  后来在师范学院读书,万老师带我们种菜的时候,我的位置就颠倒过来了。万老师总是第一个想到我,一下课,他就说,吴爱人呀,你去肩一个粪吊子去地里,今天泼粪的任务就交给你。大家知道,种菜的活计除开挑粪外,就数泼粪最辛苦了。没人去挑粪,万老师就自己去挑粪,他把泼粪的光荣任务交给了我,我怎么好意思拒绝,比起同学来,我的活最脏最重,但是,比起万老师的活儿来,我这就不算什么了。这样一想,心里也就坦然了。
  泼粪的时候,我总想把那些一坨坨的人粪便泼到菜叶子上去,好让大家都吃一点屎,可是,一看见那些绿油油的菜叶子,我就手软了,它们长得那么好看可爱,我用粪便去玷污它们,岂不是做没良心的事!不泼菜我就泼人,陈直总喜欢在我做事的时候到我身边来指手画脚,我就把粪便泼到他的鞋子上,他要是骂我,我就说失错失错。
  我这个人呀,总是遇到一些没天理的事情。
  学校每个学期要搞一次歌咏大赛,排队的时候,万老师总是叫我排到最后一排去,我就问他,为什么是这个样子,我为什么不能排在第一排或者第二排,他解释说,你的嗓子不好听,鸭子叫一样,排到前面影响别人,我们班拿不到名次谁负责呀!好吧,我就排最后一排啦,可是,我们班从来就没拿过第一名,而且老是垫底。
  后来,我读到卢梭《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他在书里说:我认为人类中间有两类不平等:一种我称之为自然的和身体上的不平等,因为它是被自然所确定的,包括年龄,健康,体力与精神和心灵的品质之不同。另一种可以称之为道德的或政治上的不平等,因为他必须有赖于某种约定,而且是由于人们的同意而确定下来的,或者至少是被人们的同意所认可的。
  是卢梭解开了我心里的疙瘩,是卢梭让我的心胸开阔起来,后来,我就不去想师范学院那些烂事了。
  当然,也有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在南湖师范学院读书最值得回忆的事就是和刘香香谈恋爱。
  一天,刘香香在南湖柳树下遇见了我,她说,我在这里遇见了你,就像施绛年遇见了戴望舒。我说,我的脸上可是很光荡啊。
  香香说,你记得戴望舒的《雨巷》吗?我说记得。于是,我俩就背起《雨巷》来了: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的,
  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的,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背完了,我就望着香香笑,我说,你是丁香一样的姑娘吗?你的心里为什么结着愁怨?
  香香问我说,你是谁,你是雨巷中的“我”吗?为什么我是丁香姑娘呢?丁香高洁、美丽,但是,丁香有愁怨啊!
  刘香香梳着童花头,额前一溜刘海煞是好看,有一点点弯,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就像天上那个跨度很大的彩虹一样。她的头发黑里透着淡淡的红色,这种颜色到底叫什么色呢?我总是找不到名字。
  香香说,你的眼睛就像贼眼睛一样,看人滴溜溜转,贼的眼睛总是在探路,你呢,你在做什么?
  我说,我也是在探路,我在问你,你爱我么?
  香香说,我们不要用“爱”字,这个字太神圣,我怕承受不起,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喜欢你的。
  我说,喜欢就是爱呀。香香说,不是的,喜欢只是一种认同,爱是发自内心的,是全力以赴的。
  我说,你要是施绛年,那我就没希望了。
  香香问我为什么,我说,施绛年最终没嫁给戴望舒。
  一天,我们在食堂里吃饭,吃完饭往回走,突然,香香拽住我的衣服说,她的眼睛里揉进了一粒沙子,叫我吹吹。我就吹了起来,用力大了点,香香就说,你要缓缓地吹。我把嘴凑了上去,鼻子里嗅进了她身上气息,那是一种女人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味,我趁边上没人,就在她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香香骂我说,你这只偷腥吃的猫!
  后来,我总想实施一个阴谋,要把香香弄到芦苇荡里去,那里面无人,我要在那里淋漓尽致地对她实施我的爱。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引诱香香,我说,我们去划船好吗?在湖里划船很有情趣的。香香说,你是水鸭子,我是旱鸭子,到时候你把我丢进水里面我怎么办?我说,看你说哪儿去了,如果是路桂香我还有可能把她丢进水里,怎么会把你丢进水里呢?
  我说了一次又一次,香香就是不上当,直到那年中秋节我才说动了她,她答应同我去芦苇荡闯荡一番。
  我们湖西人一般是在水里长大的,上岸能种田,下水能捉鱼,撑船是行家。我在一家渔民那里租了一只船,带着香香就跳进了船里。
  我在船尾部划着双桨,香香坐在前舱,脸对着我,一双手交叉抱着膝盖,对着我笑。我说,香香你唱支歌,她果然唱了起来,唱的是《马铃儿响来玉鸟唱》
  
  马铃儿响来哟玉鸟儿唱
  我陪阿诗玛(阿黑哥)回家乡
  远远离开热布巴拉家
  从此妈妈不忧伤,不忧伤
  不忧伤
  蜜蜂儿不落哟刺篷棵
  蜜蜂落在哟鲜花上
  笛子吹来哟口呀口弦响
  我织布来你放羊
  我织布来你放羊
  哥哥哟想给帽子哟
  妹妹哟想夺镜子哟
  哥哥闪在大树旁
  马铃儿响来哟玉鸟儿唱
  我和阿诗玛(阿黑哥)回家乡
  远远离开热布巴拉家
  从此我们不忧伤不忧伤
  不忧伤
  哥哥像顶帽子盖在妹妹头上
  妹妹像朵菌子生在哥哥的大树旁
  马铃儿响来哟玉鸟儿唱
  我和阿诗玛(阿黑哥)回家乡
  远远离开热布巴拉家
  从此我们不忧伤不忧伤
  不忧伤
  不忧伤
  
  我把船摇到了湖中心的芦苇荡,这里的芦苇密不透风,但是,有路进入,我问香香,你还有忧伤吗?香香调皮地说,我哪里有啊,是阿诗玛有,是阿黑哥有,我高兴得很,要不是你吴爱人,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一睹芦苇风光。
  我问她该怎么谢谢我,香香说,你这个人小气啊,做这么一点好事就要人谢谢,再说,我满足了你带我来的心愿,那就是谢谢了你呀。我提出来要和她做那事,香香一听,吓红了脸,她说,吴爱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你这不是欺侮人吗?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我说你哭什么啊,我就是想亲亲你,又不是要杀你。香香听我这么一说,就破涕为笑,她说,你可以抱抱我,可以亲亲我,但是不能亲我的嘴巴。后来,我只抱了她一会儿,放弃了亲吻。
  回到学校后,香香就对我改变了态度,我问她为什么是这样,她说,你这人不值得信任,再后来,我和香香就行同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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