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金殿对决 （1）

　　第二天，留京的太后党羽几乎一个不拉的全到了大明殿。这些个平日啥事不管的闲散官员，此时倒煞有介事地做起朝廷命官来。少郡师生和王伯安也早早来了。昨日他们也没闲着，把接到太后口谕召见的和没被召见的统统通知到了，与平日朝会没什么两样。
　　少郡在大明殿外的台基上与刘卞碰了面。裕门关一别，在少郡眼里，刘卞的落魄苍老似乎远去，代之而来的是阴厥冷漠。他既然能囚禁儿子，就说明他重返朝堂的决心谁也不能动摇。俩人目光相对，刘卞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少郡道：“霍大人别来无恙？”
　　少郡也微露笑意：“哦，好得很。看来你也不错，关外这么凛冽也没让你死心，终要再来趟这浑水，在下佩服之至。不过你这么耗心劳力，不怕一日灯油熬干后悔吗？”
　　“呵呵，大人勿虑，老夫本性难移，就喜欢玩这浑水。霍大人，在裕门我可是听了大人的劝告，竭力配合，已还了你救治之恩。虽说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可老夫却不想与大人弄的不快。同朝为官，还是聪明些好。”
　　少郡也呵呵一笑：“也希望你聪明一些，以免弄得不快反累自身。若有得罪，在下先一步表示歉意了。”
　　两人心照不宣，笑声里，一同进了大殿。太后这次没让久等，身上那件紫色凤袍下摆变短，显得干练多了，一脸的笃定，胸有成竹的样子。
　　少郡努力从她脸上扑捉着任何一个轻微的变化，静观其变。
　　太后用眼扫了一遍殿上的众臣子，想想，又扫了一遍，问道：“怎么，平辽王父子还没来吗？”修平上前答道：“赫连府里已经告假，说平辽王昨日回府时马惊了，摔得至今未醒。武敬王正在请医调治，来不了了。”
　　少郡先是吓了一跳，随即醒悟，心里乐道，他竟想了这招，就怕太后不会相信。果然太后脸色一变，这可是她今天第一个不顺，她怎么会信，扬声道：“可也太巧了，本宫今日第一次召见，一家两王竟都不来了。汉臣封王，在本朝可是破例，皇上也是冲着他们家的功劳封的。这功高盖主，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传樊玉进殿。”
　　少郡听着，这太后倒不像是为刘卞拉拢赫连，听这口气是直接冲赫连来的。樊玉进殿，太后命令道：“你带人去平辽王府，看看是真病假病，就是真的，抬也要把他抬到殿上。他们父子若不来，就以抗旨罪论处。”
　　少郡这下明白了，不禁为赫连家捏了把汗。太后这是一箭双雕，来与不来都是她的计划。来可利用，不来可除掉，这京师的军权可是她早想收回的。暗想，樊玉虽是自己人，却能奈何，这赫连父子是非来不可了。即便来了，也是诈病欺君，不可饶恕。天哪，这恐是调虎离山之计，太后的目的在宿卫军里。她盯着樊玉，就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四目相对，她不动声色摇了下头，又借着整理朝服，双手做了个收紧的环状。不知樊玉理解没有，见他微点下颌，退了出去。
　　樊玉走后，太后又像是沉住气了，很认真听着关于登基大典的筹备细节，还不时地提些要求。
　　少郡心里默默掂量着此事的份量，虽说自己这边有些官员还未到京，可留在京里的却是各职能部门的重要官员。能否顶住，还看外来之力，恐怕太后也有打算。幸亏她早就做了安排，就看樊玉和少瑾如何行事了。
　　一旁的刘卞也十分镇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朝堂上看似正常，许多人都明白，里面孕育着一场风暴，一场随时爆发的争端。
　　少郡知道在朝堂太后的权力还是大过群臣的，只有据理力争遏制她才行，便先行奏道：“太后，臣有一份奏章，请太后斟酌。王太师是扶持三朝皇帝的股骨大臣，德高望重，又代理右丞相一职已久，忠心可鉴。请太后下旨，拟定他右丞相之位，以稳定社稷朝纲。”说完她从袖中取出奏章，擎在手中。
　　太后本是故意拖延等待封刘卞为相的时机，不想少郡不识时务先下手了。她对李安摇摇头，制止他转呈，说道：“霍卿勿急，这些本宫早就想到了，也有了人选。社稷大事岂能儿戏，本宫也是谨慎的很。”
　　梁攸起身道：“老臣也赞成，王太师为相必得到百官拥戴，请太后准奏。”底下许多官员也像是商量好的纷纷支持附议。
　　太后脸一沉道：“你们不必再说了，这王伯安自持是朝中老臣，根本不把皇家放在眼里，未经本宫传喻就私闯宫禁，你们，”她扫了这些官员一眼道：“你们中的许多人本宫都还记得，并未治罪，还敢妄议朝政。”
　　少郡还未开口，王伯安就道：“太后，老臣一生都是为社稷着想，既受皇命，敢不尽心。老臣也非贪恋权势地位，只是不想让那些怀有私心祸害忠臣百姓的奸臣当权，令青史蒙羞。”
　　太后手一摆，根本不理会王伯安，冷冷一笑道：“笑话，这满朝文武，难道都不如你不成。本宫自有安排，李安，宣哀家的懿旨。”
　　“且慢！”少郡突然打断，抢在宣旨前道，“太后千岁容臣一言，少郡为官以来，一直仰慕太后的睿智博学，应知任人唯贤的古训。以古为鉴，可知兴衰。以史为鉴，可知兴替。若盲目任用因私卖国的势力小人，怎能让朝野信服，社稷安定。此事关乎兴亡大计请太后三思。”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盯着少郡的眸色还是第一次充满恨意。她又扫过王伯安等人，最后落在少郡身上，慢吞吞道：“爱卿如今口气也大了，是哀家放任太久的缘故吧。哼哼！”她冷笑一声，“可你们的权势俸禄是皇家给的，别忘了你们的身家性命是谁说了算。”
　　她这口气带着明显的威胁，少郡略略迟疑，不知宫里怎样？这关键时刻却不可退让一步。她抬头微笑着对上太后冷峻的双眼，缓缓道：“正因臣子食君俸禄才不敢渎职偷懒，为社稷进言也是为太后尽忠。臣的身家性命也自是交给您了，望太后笑纳。”
　　梁攸挺身而出道：“老臣也是世受君恩，为江山社稷不敢有私。请太后恩准明谕所奏，才不会让朝中大臣寒心哪。”章炎，赫英等蒙古官员知道太后对汉官存有偏见，他们一一起身站在王伯安一边，支持少郡所奏。
　　眼下虽未宣读懿旨，殿上众人却都明白刘卞是关键。这风头已明确，那些对立的蒙族旧臣再笨也看出反点的机会到了。他们理直气壮请奏太后立刘卞为相，并声嘶力竭地抬出自己和自己祖上立下的功劳，要太后为他们做主。这些人一闹起来，比那些儒雅文臣气势大，啥都敢说。
　　王伯安从昨日外孙女被禁皇宫他就一肚子气，今日耳听这些人的喧闹更是怒气上冲。厉声道：“朝堂是议论国事的地方，国有国法，朝有朝规，历来赏罚分明，岂能混淆一气。皇上早就下旨不得启用刘卞为官，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是为官清正的百官表率。太后，若老臣无能为相可另选贤能，也决不能让刘卞这种大元罪人执掌。”
　　堂上已是势均力敌混乱一片。
　　刘卞也不再沉默，他上前走近少郡道：“霍大人，你们反对的不过就是因老夫一时的失足。可我图鄂氏一族追随汗王战功赫赫，刘氏一家辅佐皇上尽心竭力，太后心明如镜尽知老臣的忠心，何用大人危言耸听。”
　　少郡也针锋相对反驳道：“本官一向重证据，不徇私情。除了私通敌国，还有你霸占山林土地致死人命、卖官徇私中饱私囊、私自贩运朝廷所禁物资等几大罪状证据确凿。非是本官与你为敌，实是大元律法不容。既是罪不可恕，死罪已免已是开恩，又怎能担当国家重任。”她回身对太后道，“太后，皇上既有圣旨在先就不可相悖，以免引起混乱。太子奉旨监国不日即可到京，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以后？太子回京就是登基大典，哪来以后。太后狠狠瞪了少郡一眼，回头对李安道：“圣旨，圣旨，难道本宫的懿旨就是白纸不成？竟连封个丞相也做不得主！”
　　李安忙道：“太后殿下的懿旨可是一诺千金，哪个敢不遵，就是皇上、太子都恐尽孝不周哪。”
　　王伯安盯着李安缓缓道：“右丞相一职可是要经翰林国史院讨论拟定后才能下昭，这可是朝政之规，岂能草率！”
　　太后被他的态度激怒，喝道：“好个王伯安，别仗着你是三朝元老就目中无人，这天下可是我们蒙古汗王打下来的！少拿你那些中原规矩拿捏本宫，今天本宫就要改改这个规矩。李安，传樊玉上殿。”李安一愣，急忙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这才想起自己计划的初衷，舒了口气道，“这个平辽王父子到现在不来，真想给本宫做对啊，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几个脑袋。”
　　几个小内侍急惶惶奔进大殿，神色慌张道：“禀太后，有三千多带刀宿卫围了宫门，说要护驾。”
　　众人一惊立时离开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