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2）

　　“喂，喂，喂喂……”放影师在调试着话筒，“大家请安静，坐好了，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喂，喂喂。”
　　这也是主家要准备讲话了，放影机的大灯关了，操场立刻安静了下来，袁梦看看父亲，父亲神采奕奕，笑容满面，他接过话筒：“各位父老乡亲，叔侄姐妹，亲戚朋友，大家好！今天是我家袁凤结婚的大喜日子，请大家看电影，连放两场。谢谢大家！”操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直到银幕上那颗中间标着“八一”的金色星星显现时才停止。袁梦跟母亲说了声去黎老师那儿就拉着闺蜜亮妹低着头拨开人群走出来。因为是两部电影，所以七点三十分就开影了，很多人听到了大喇叭的声音才匆匆忙忙赶来。
　　包放一场电影也就是放一个内容电影，一场十元，两场就十八元。一次放一场或是放两场三场的，这要看负责请的人家的慷慨。自从有了电影队后，逢年过节的他们会各个大村寨轮流放电影，有喜事的人家不能大办酒席也就请看电影了。如果是好看的电影或者新电影，周围村寨的人都会来看，就是走十多里路来看电影的也比比皆是。特别是正在谈对象的年轻人，一起看电影压马路可是最好的见面拖手的机会。
　　袁梦跟亮妹借着放影机的那柱光线和银幕的亮光一脚深一脚浅地上了学校那只有两层高的教学楼的走廊，这儿虽然距离银幕远点，但因为高，视线还可以的。
　　“校长，黎老师，大家好。”袁梦来到他们旁边说道。
　　“袁梦姐！”校长的小女儿高声喊着。
　　“来，来，你们坐这，我再去拿张凳子。”黎老师从竹椅子上站起来。
　　“不用不用，你坐。我自己去拿。”袁梦一只手按住黎老师的肩膀说。
　　“袁老师，你们俩坐这里吧，我去拿。”梁剑突地站起来边往后边的教师办公室走去边说。
　　“梁老师！”发现梁剑也在，袁梦惊喜若狂，她这时才看清校长左侧有黄老师，黄老师爱人，两个男孩，梁剑坐最边边靠近屋梁柱子，他坐的那张长凳子位置应该可以坐下两个人。袁梦让亮妹坐到男孩左侧，然后从衣袋子里掏出一些糖果和花生分给了校长的儿子和女儿，留了四颗糖果分别给了那两个男孩，正想往后去办公室时梁剑拿着一张竹椅子返回了。
　　袁梦小声说：“我再去拿一张吧。”
　　“够坐了，你坐那儿呀。”梁剑说着把椅子放到最边上。
　　“那会不会挡着你了？”
　　“没事，我那么高，看得到。”梁剑挨着袁梦左后位置坐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呀？吃饭了吗？”袁梦侧过头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村放电影的？”
　　“还说，你家请看电影都不通知一声。”梁剑小声说，“难怪中午没看到你在饭堂吃饭。你今天请假？”
　　“没有呀，我放学才去的……”
　　“哈哈哈哈哈……”随着剧情，大家发出了欢快的笑声，霎时又陷入安静。袁梦这时才意识到应该安静地看电影了，她看看亮妹，还好，自己的说话没有影响旁人。她右手扶到亮妹的肩膀上，专注于剧情。其实，《地道战》的连环画早就看过了，剧情也基本了解，但看到动态的演绎，也纠结着人物的安危，随着众人的表现发出轻轻的哀叹和欢快的共鸣。
　　“几点了？”亮妹侧过头问，双手往前伸，“好累。”
　　袁梦提高手腕就着光线看手表，小声说：“还没到九点。你今天去砍柴了？”
　　“嗯。”
　　“看完两场可能要到十点半或者十一点罗。”袁梦说着突然也感到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双脚好累，往前伸不了，坐下时为了给后侧的梁剑多一点空间，自己往前挪了一下凳子，搞到现在好被动，往前护栏抵住，只好一直平坐着，小孩吊着脚坐是正合适，成人脚长点的就辛苦了。袁梦也学着亮妹双脚往后勾，脚尖踮地，刚一动左脚就碰到了谁的脚，吓着赶紧收回来。她侧头一看，梁剑笑笑，缩回了一只腿。哦，是你的大长腿，这回也辛苦了吧？袁梦想着赶紧趁他缩腿的时候往后伸一下变变双脚的姿势，几分钟后再收回来，谁知看着电影就忘了。第二场《巴黎圣母院》剧情确实太纠心了，眼光一秒也不愿离开，就在上钟楼那节骨眼，心都被吊起来了……突然脚板鞋底被抵了一下，袁梦一惊双脚一收，竟然夹住了一只硬硬的鞋子，鞋子一缩挣脱了。呵呵，是他的脚呀，恶作剧！袁梦想往后踩一下踩住他的鞋尖，一踩他又躲开了，只碰到了一点点鞋尖部分，呵呵，想抓迷藏呀，要出其不意才行。袁梦缩回左脚等待时机聚精会神地看着银幕……剧中美丽的爱情让人陶醉，袁梦看着也忘了踩脚的事，不意中左脚往后勾一下想舒服一点点，又碰到了梁剑的脚，他没有躲，另一只脚反而迅速地围攻，脚尖轻轻地压着袁梦的脚背，让袁梦缩脚也不行了。袁梦试图用右脚参加“战斗”，又怕惊动旁人，只好作罢。随着剧情，不动声色地沉浸在暖暖的，又有点甜甜蜜蜜的安静中，以至于电影落幕双脚结束“战斗”时还有点淡淡的忧伤和依依的不舍。男女之间的情感原来是那么的奇妙，袁梦也说不出这到底是为什么。
　　
　　“袁梦老师，吃过午饭我们‘斗地主’，你来不来？”同事吴丽芳老师朝正走进饭堂的袁梦说。
　　“我今天要刻试卷，下次吧。”袁梦从容地回答，对于这些娱乐活动，只能偶尔参加，因为要做的正事太多太多了。当然中午休息时间学校没有工作房，因为时间短不能回家去的老师就只能在学校饭堂或者体育室娱乐活动当午休了。昨天中午梁剑在饭堂给大家表演扑克牌魔术惊呆了大家，后来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他把技巧说穿了，袁梦也跟着大家学了一回，竟然也成功了。等到扑克牌魔术失去魔幻后大家玩起了“斗地主”，输的就在脸上贴纸条，袁梦和吴丽芳被贴得最多，把大家逗得前仰后翻的。
　　“哆，哆，哆。”袁梦听到敲门声抬头一看，梁剑站在办公室门口问：“腊版刻好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办公室又不是我家的，谁都可以进来呀。”
　　“我怕你不给。”
　　“门开着，干嘛还敲门？”
　　“我直接进来不吓到你呀。”梁剑走到袁梦跟前说，“你们办公室很整齐。”
　　“你们高年级的办公室很乱吗？”
　　“是呀。来，我帮你刻。”梁剑说着伸出手来，“保证又快又好。”
　　“真的？”袁梦盯着他，“我刚才都刻烂一点了。”
　　“哪里？我看看。”梁剑举起腊纸对着窗户光线看，“没用了，烂一个点都过墨的了，现在是一条线，还那么长。”
　　“唉，我刻了那么多了，要作废，太浪费了。”
　　“学校有腊纸，又不用你买。”梁剑把腊纸折起来，“给你作纪念，不浪费。”
　　袁梦嘟着嘴，右手握拳假装捶打，梁剑见了哈哈大笑。
　　“试题呢？我看看。”梁剑忍住笑说，“什么时候用？”
　　“复习的时候才用的，不急。”
　　“什么？还有一个多月才复习时间，现在就准备，真服了你了。”
　　“不是，到时不就天冷了吗，而且大家都等着用，我就先——准备啦。”
　　“那我到时再帮你刻好印好给你。怎么样？”梁剑注视着袁梦问。
　　“我要印两张哟，你帮我刻一张，我自己刻一张，下个星期就可以印了。”袁梦闪着会说话的眼睛抬头轻声说，“你刮墨，我拿纸，好不好？”
　　“当然好，你不怕弄到满手满脸都是油墨的话。”梁剑转身从旁边拉过一张竹椅坐下，准备刻腊纸，“两张都拿给我吧。”
　　“两张？”
　　“是呀。”梁剑低头开始刻写，“星期六下午可以印了。”
　　“后天下午？你不用回去帮忙干农活？”
　　“难道你要帮家里干活？你会吗？”
　　“我当然——会，我每个周六下午和星期天都帮忙。”
　　“嗬，看你白皮嫩肉的以为你不会参加劳动呢。不错哟。”
　　“呵呵，我可是‘五好学生’哟。”袁梦也说不清为什么在他面前可以这么放松这么皮甚至是有点放肆。
　　“我够是‘五好青年’咯。”梁剑爽朗地笑着，“那明天下午放学打一会儿乒乓球可以吧？”
　　“好呀。半个钟头。”
　　“定咯，我早点去占位等你。”梁剑真厉害，他可以边刻写腊版边说话。
　　“嗯。”袁梦站起来去倒了一杯茶放在梁剑左前方，看了看刻写的速度，哇，好快，就快完成一份了。他边刻写边移动着腊纸，刚才自己就是忘了移动腊纸所以才在边沿处刻穿了腊纸后又一撇，划穿的范围更大了。袁梦坐回原处，偷偷地端详着：他，头发浓密油亮，对了，这发型像《血凝》中的男主角的，也许比电影中的还好看。眼睛不大但深邃明亮，好像能明察秋毫。高高的鼻梁，嘴唇棱角分明……唉，这么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又风趣幽默风流倜傥的人肯定有很多女孩喜欢的，他跟黄老师是同学，黄老师都结婚了，他肯定也是有爱人或者对象了。
　　“完成一张。”梁剑站起来欢快地说，“快两点了，我回我们办公室去刻，明天中午就可以印了。”
　　“辛苦了，谢谢你。”袁梦也站起来，为刚才的偷窥和那些胡思乱想突然感觉有点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