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1）

　　就是现在忆起，心里还是甜甜的。这些跟其他任何人也许就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或者说那种“甜”的滋味程度上有所不同。
　　新历的九月，南岭山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夏日的炎热了，因为时间绰绰有余，袁梦想去自家菜地摘些豆角回来等回学校时就顺便带点给张老师和黎老师，她们一直对自己挺关照的，现在调走了也不能忘了她们哟。走在乡村小路上那凉爽香甜沁人心脾，好惬意啊！袁梦看看远处自家的责任田里稻穗吐蕊，晚造水稻又是丰收在望，耳边仿佛响起了父亲昨天说的话：“照这样下去，只要政策不变，丰衣足食的日子就真的到来了。”是呀，变化真的好快哟，公社都换乡镇了，原来想着的两年后才能骑上属于自己的自行车的愿望没想到半年就实现了，现在就可以骑上新自行车去学校了……
　　“袁梦，校长叫你马上去教导处。你的班我来带了。”那天，黎老师急匆匆地让正在上课的袁梦出来对她说道，“公社，啊，不，是镇教办通知你调到中心学校了。看，被我说中了。”
　　去中心学校工作？那就是说以后可以经常见到他了？多么美妙的事！袁梦心中暗喜。但是，说中？哪有那么容易！公办教师调动就好办，民办教师只凭教学成绩就能调到中心哪有这么美？那次暑假的前一天蓝芳送书来的时候，自己无意间跟她谈起教学成绩时，蓝芳就说“中心学校的老师补贴会多点，叫我爸帮你调到中心学校。”自己当时说中心好是好但离家太远了，每天走那么远去学校不好；还说在大学校人多很害怕自己能力不足。后来蓝伟还在信里说调到中心后可以到他家住，或者他接送或者他送一辆女装自行车。呵呵，怎么可能住他家，两人间是算什么关系呀？接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再说，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用什么还？以前他托六婶主任拿糖果，猪肉来，回赠他一些家里种的花生玉米红薯什么的已经觉得够没面子的了，这怎么可能呢，就算回送鸡蛋，那得送多久才够呀。
　　袁梦把调动的事跟父亲一说，父亲马上就说：“买一辆自行车！上个月你建军哥送彩礼来的时候，我就说给你姐买部衣车和单车。后来建军说他家有单车了就不用买单车了。现在正好买给你。”
　　“帮我买单车了，那二哥的彩礼钱怎么办？”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家的早造收了那么多粮食，除了交公粮有一部分是卖给国家的有钱的。”
　　“我还以为除了交公粮家里就剩这么点粮食了。”
　　“这么点？到时晚造的粮食全是自己的了。加上养猪和卖鸡鸭的钱，你大嫂生孩子请姜酒和你二哥的彩礼钱就不用愁了。”
　　“那就买一辆男装的，这样全家人都可以骑。”
　　“男装的太重又太高，你骑不安全。女装的大家也可以骑呀。男装的肯定要买的，迟一两个月吧。以后有钱了就每人一辆。”
　　父亲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是笑容满面的，他的心里一定是如吃蜜一样甜。有希望有奔头的人精神就是爽！每一个日子里只要父亲面露笑容，家庭里必定是阳光灿烂，整个屋子里都充溢着清新的空气。
　　为了袁梦有更好的前途，全家人似乎都在为她开绿灯。袁凤为了打消袁梦的内疚感，当然也为了二哥娶媳妇腾时间，早早就定下婚期了。
　　袁梦想着这一切就更觉得要把工作做好，给家里人争光。唉，今年报考师范因为消息不灵通错过了，明年，明年一定要争取了。想着这一切，袁梦踩车的速度更快了，一会儿就到了学校。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袁梦的学生一见她进学校大门就喊着涌进课室。袁梦把单车放好拿了教案就直接入课室，学生已经在装模作样地读课文了。因了这一点，上个星期在周末开教师例会时校长还表扬了她的班，“三年级3班上课前十分钟学生已经在读书了，卫生方面也做得很好，有礼貌守纪律。九月份可以评为先进班。”在座的老师还鼓起掌来，搞到袁梦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实在，从九月三号到今天，三个多星期了，袁梦每天都是早来晚归，除了上课在课室和中午在学校饭堂吃饭，其它时间都是在办公室改作业或者写教案和看书。虽然来中心的第三个星期一那天放学时蓝伟在学校门口等袁梦，说什么调到中心来了也不告诉他，还说想让她去家里住。袁梦纳闷：难道工作调动不是他家帮的忙？住他家去算什么意思？既然工作的主权是靠自己把握的，那就不用拘限于他了。她当时就说为了避嫌以后不能来学校见面，是呀，工作与学习比什么都重要呢。
　　
　　“老师，门口有个老师叫你去打乒乓球。”一个学生跑到正在讲台整理作业本的袁梦跟前说。
　　“哦，我知道了。”袁梦抬头看课室门口，没见人影，到门口往操场看，见梁剑站在砖头和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旁边，学生三三两两的，一排六个乒乓球台，每个都有学生在打乒乓球。梁剑站在那儿有如鹤立鸡群，又如教练在指导队员训练。她返回讲台快速摆放好教具和作业本，拿起教案和课本放进随身挂包，然后叮嘱值日生快点扫完地回家就直奔乒乓球台那儿。
　　“老师，您去打乒乓球吗？”
　　“老师，就是那边那个老师叫你打乒乓球的。”
　　“老师，你会打乒乓球呀？”
　　“噢，看我们老师打乒乓球罗。”
　　跟在袁梦脚后跟的学生七嘴八舌地问着说着。
　　“梁老师。”袁梦来到梁剑旁边主动打了个招呼，“我不会打乒乓球的哦。”
　　“不会打，我教你呀。”梁剑说着把一个球拍递给袁梦。
　　“可是，球台都让学生们占着了。”
　　“走，到体育室打。那儿有一张正规的木制乒乓球台。”
　　“我只能打半个钟就要回家了。”
　　“那么早？你不是有单车吗？回家要多少时间？”
　　“骑车半个钟左右。”
　　“那比我家近多了。我骑车回家要五十分钟，你们村那条路又好走。”
　　“哦？你不是梁屋村的吗？”
　　“我半岭的，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呀？”梁剑很是惊讶，“去过吗？”
　　袁梦摇摇头说：“你姓梁，我一直以为你是梁屋村的。”
　　“我们村也是姓梁的。下次我带你去我们那儿玩。”梁剑说着推开体育室的大门，“你在这边吧。”
　　“我真的不会打的哟。”
　　梁剑发了一个球，袁梦一挥球拍打飞了。
　　“这样来。”梁剑示范着最没难度的“挑球”。
　　袁梦笑着对打了几个来回的“挑球”，梁剑看她挡球很顺手了就开始左吊一个右吊一个使袁梦左右跑动。
　　“啊，不准使坏，让人家跑来跑去的。”袁梦边说边机灵地应对。
　　“打球就是运动呀，肯定要跑起来的。”梁剑笑呵呵地说着，“你也可以这样打呀。”
　　“你的手长，我打哪里你都能挡住。”
　　对于袁梦这样的对手，梁剑当然是驾轻就熟了，他边打边示范着球技让袁梦跟着学。袁梦心灵手巧的很快就上手了，也掌握了一些简单的方法。
　　“差不多六点罗，还打吗？”梁剑看看手表说。
　　“哇，就六点了？那么快，我要回家了回家了。”袁梦立即放下球拍抓起挂包就往外走。
　　“别着急，我送你回去。”梁剑快速走到门口说。
　　“不用了。你家比我家还远。”袁梦说着推起单车右脚一点地就上了车飞奔而去。
　　梁剑愣了一下，也许没想到平常斯斯文文的袁梦急切起来动作会那么利索敏捷，等他反应过来关了体育室的门骑着单车追去，袁梦已经去了很远很远。他环顾四周觉得并无他人注意自己，自嘲般地笑笑，提腕看看手表计算着她到家的时间，再看看天空，太阳已经下山天空很蓝很美，怎么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呢？梁剑慢悠悠地骑着车转了个大弯，然后往家的方向蹬去。
　　
　　“袁梦，袁梦老师。”袁梦知道是黎老师的声音，循声抬头，借着夜光隐隐约约看到她在教学楼二楼走廊，旁边还有她丈夫——校长和他们的孩子及几个人影。
　　袁梦挥挥手应了一声“我等会儿再上来”，就随着家人继续往放影机位置走，刚走几步，放影机的大灯亮了，那是走在前头的放影师按亮的，整个操场亮堂了，嘈杂声也多起来了，随后大喇叭也唱响了歌曲，那是在告知大家，电影就快播放了，还没到场的抓紧时间罗。袁梦把长木凳放下再把事先摆放着的几张长木凳排整齐，抬头看看前方大银幕，这里——放影机右侧，应该就是最佳观赏处。这个位置，一直以来都是谁家请放的电影就属于谁家坐的位置。倘若是公家包放的电影，那么除了几个要讲话的领导坐的位置，大家就是谁先认领谁坐了。反正凳子是自己带来的，不是自己家的，除非得到邀请，否则不会乱坐的，而且大家也会遵循最前面的不能站着看只可蹲下或者坐地面，他们的后面可以坐矮凳，然后是放影机的左右两边和后面才可以放高凳，主场以外就随便了。这大概是约定俗成的事，没有谁会违反。银幕下大家按自己的喜好分别坐好站好就等待开影。放影师在调试镜头，引起了前面的小孩子的表现欲，个个伸手弄着手指或者跳跃起来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