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正月初八下午，隋缚鲲回到白水县，他马上修改白水县二零零六年工作计划提纲，把他这次在省城谈妥的几个项目补充进去。
　　这时，政府办主任闫格满脸含笑地开门进来了：“隋县长，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隋缚鲲笑着回应。
　　闫格见隋缚鲲的手里拿着笔，好像在写着什么，就笑着说：“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给县长拜个晚年，您忙吧。”说完就要走。
　　隋缚鲲叫住了他：“你等等，我这还有几笔就好了，你让王亮把王县长叫来，咱仨开个小会。”
　　闫格开门告诉了王亮，回身来到隋县长的办公桌前给他的茶杯里续满水，然后，静静地坐在了会客区的沙发上。
　　不一会儿，王宝山开门进来了：“哎呀隋县长，我也不知道你回来了呀，要是知道早就过来给你拜年了。”说着他热情地伸出双手。
　　隋缚鲲也站起来伸出双手和他握在一起：“我刚回来不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呢。来，快请坐。”他又冲闫格招招手，“你也过来坐。”
　　闫格早就站起来了，见隋缚鲲招呼他，就赶紧坐在了办公桌前。
　　王亮过来给二位倒茶。隋缚鲲说：“我找你们二位想开个小会。”
　　王宝山说：“现在开会？能开消停吗？一会儿大家知道你回来了还不都得过来给你拜年哪。”
　　隋缚鲲想想也是，他对王亮说：“要是有人找我，你就告诉他们我们正在开会，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儿，让他们明天再来。”
　　王亮答应一声出去了。
　　隋缚鲲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软中华烟发给俩人，王宝山接过烟在鼻子上闻了闻，又看了一眼隋缚鲲办公桌上那盒已经打开的红塔山烟开玩笑说：“隋县长，你这是给我们特殊待遇啊。”
　　隋缚鲲也笑着说：“那是，敌人来了有猎枪，朋友来了有好烟嘛。”
　　几个人都笑了，闫格先给两位县长点着，然后才给自己点上。
　　隋缚鲲吸了一口烟，然后正色道：“今天找你俩来主要是研究一下政府工作报告。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开两会了，现在看来时间很紧，零五年的工作我不太熟悉，闫格写完以后，王县长就由你来把关。我把零六年的工作计划列了一个提纲，你俩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说完他把提纲递给了王宝山。
　　王宝山看得很仔细，只有两页纸的提纲他看了十多分钟。隋缚鲲发现他看提纲时脸上的表情也不断地变化，时而两眼放光，时而蹙蹙眉头，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王宝山看完以后又把提纲递给闫格，然后转头问隋缚鲲：“提纲上面这些事儿都是今年想干的？”他的脸上带有明显的疑问。
　　隋缚鲲看出了王宝山脸上的疑问，他语气平和地征询道：“是啊，说说你的意见。”
　　“意见嘛……”王宝山迟疑地顿了一下，“意见倒是没有，不过……”他眼睛看着隋缚鲲欲言又止。
　　“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地了呢？”隋缚鲲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递给他，“有什么话，直说。”
　　王宝山接过烟用烟头对着，然后把抽剩的烟头按在烟缸里：“那我就开诚布公了。”
　　“好，你说。”隋缚鲲鼓励道。
　　“我看提纲里有几个项目很大，这样的项目在我们县还从来没有过。你知道，政府工作报告是要交给人大会讨论的，一旦上会，全县人民就都知道了，我怕万一我们放了空炮，老百姓肯定会骂我们的。”
　　隋缚鲲看出闫格的眼里似乎也有相同的疑问，他笑了笑：“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所列出的项目都是我过春节期间跟相关领导还有企业的老板谈好的，三月初就会陆续有人前来勘察。”
　　“那就好，如果这些项目都能落实，我们白水县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到那时，我们就可以甩掉那顶戴在头上多年的落后帽子了。”王宝山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是啊。”闫格也很感慨，“每次去市里参加会议，一提起咱们县就是落后的代名词，整的我都不敢抬头看人。我真想有挺胸抬头那一天。”
　　隋缚鲲却不像他们那么感慨，他平静地说：“其实，很多县都已经走完了这一步，只不过我们县的步子慢了一些，也晚了一些。我现在不担心项目落地的问题，而是担心我们的干部队伍能不能跟上节奏的问题。”
　　王宝山也深有同感：“我们县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什么大的发展，也没有那么多事情可做，大家都习惯了那种优哉游哉的慢节奏，一旦这些项目全面铺开，恐怕还真有不少干部适应不了啊。”
　　“我倒不这么看。”闫格插话道，“我在下面了解的情况比较多，咱们县政府里也有不少大中专毕业生，他们都想干些事儿，只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们急得直搓手，就是使不上劲儿。”
　　隋缚鲲眼睛一亮：“是吗？这倒是一个好消息。等缺人手的时候你把他们推荐上来。”
　　“好，他们要是知道有事儿干肯定会高兴坏了。”
　　隋缚鲲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闫格，这个材料你什么时候能写好？”
　　闫格掰着手指头小声嘀咕道：“今天晚上，明天晚上……”而后，他提高声音说，“后天上午吧。”
　　“这么快？”隋缚鲲有些不信，他在机关工作多年，写材料的活他也没少干。
　　闫格笑了一下：“我知道写工作报告早晚都是我的事儿，所以，零五年的总结部分我已经写完了，零六年的工作计划部分您已经列出了提纲，骨头有了，往上添肉就好办了。”
　　王宝山接过话茬：“闫格可是咱们政府办的大笔杆子。”他跟闫格的关系不错，趁机在隋缚鲲面前抬举他。
　　“嗯，我知道写材料是个累活儿，闫格那就辛苦你了。”
　　“应该的。”闫格说道。
　　王宝山一看今天的小会结束了，就对隋缚鲲说：“隋县长，今天是初八，还算是过年，你就别去食堂吃了，我让媳妇炒几个菜，咱哥仨一起上我家喝点儿小酒儿，也算是给你接风。”
　　隋缚鲲说：“改天吧，闫格今晚还要写材料呢。”
　　“哈哈。”王宝山大笑，他指着闫格说，“那你是不了解这小子，他要是喝上个二两三两的材料写得更快。”
　　“真的吗？”隋缚鲲看着闫格问。
　　闫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作声。看来他也想喝这场酒。
　　隋缚鲲沉吟了一下，王宝山和闫格都是以后他要倚重的工作助手，跟他们喝顿酒，联络联络感情也没什么不好，他就笑着说：“既然你们都想喝，咱们就喝它一顿。”他对王宝山说，“咱们就不上你家麻烦嫂子了。”王宝山比隋缚鲲大十多岁，所以，隋缚鲲称他的媳妇为嫂子。“今天我请你们，我这次回来带了很多好吃的，一会儿下班咱们就在这儿喝。”
　　王宝山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表：“还等下班？你看这都几点了？”他把手臂伸到隋缚鲲面前。
　　隋缚鲲一看五点二十，都下班二十分钟了：“那好，咱们现在就喝。”说着，他走到窗户前，从二层窗户格里拿出了几个塑料袋装的熟食，他把这些东西递给闫格。“打开看看。”
　　闫格逐个打开：红肠、小肚、干肠、猪头肉，都是省城的特产。
　　王宝山有点兴奋：“隋县长，你这些菜可都挺硬啊，说实话，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隋缚鲲说：“那你就多吃点儿，我这儿不光有吃的，我还带了两瓶好酒哪。”他转身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两瓶酒放到桌上。
　　“五粮液？”王宝山夸张地搓着两手，“隋县长，你这客请的可有点大呀。”
　　隋缚鲲却说：“这还算大？下回我请你们喝茅台。”
　　王宝山开玩笑说：“哈哈，那我就支起嘴儿等着了。”
　　隋缚鲲看了一眼房门，不知秘书走没走，他喊了一声：“王亮！”
　　王亮开门进来了。
　　“你还没走呢？”
　　“县长没走，我哪能走啊。”王亮小心地说。
　　隋缚鲲向他招招手：“没走正好，来，咱们一起喝酒。”
　　王亮一看这几个人都是领导连忙推辞：“你们喝吧，我就不喝了。”
　　王宝山假装不耐烦地说：“哎呀，县长让你喝你就喝，客气个啥？”
　　王亮只好拘谨地坐下了。他原来是政府办的一个普通秘书，这次能把他分配给县长当秘书他感到很意外，也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工作中他小心谨慎，也很有眼力价。隋缚鲲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酒宴开始，王宝山就抑制不住好奇心，他向隋缚鲲询问今年即将开展的这些项目的具体情况，隋缚鲲向几个人做了详细说明，其中还透露了一些他在省城的人脉关系。王宝山这才对这些项目深信不疑。
　　第三天上午，闫格把写好的工作报告放到了隋缚鲲的办公桌上。
　　“王县长看了吗？”隋缚鲲问。
　　“总结部分给他看了，计划部分还没来得及给他。”
　　“你坐下等一会儿。”隋缚鲲拿起工作报告直接翻到零六年工作计划部分认真地看着，时而在上面做些改动。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隋缚鲲才看完最后一页，他把报告递给闫格，“不错，不愧是我们县里的大笔杆子。马上打印几份，送给各位副县长，通知他们下午两点开会讨论工作报告。”
　　下午的会开得很顺利也很振奋，几位副县长对工作报告的总结部分没提出什么意见，对今年将要开发的几个项目提出了疑问。隋缚鲲对他们的疑问作了讲解，几位副县长这才高高兴兴地把心放到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