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九龄坐镇荆州府
作品名称:孟浩然新传 作者:李叔德 发布时间:2020-05-31 23:38:43 字数:4958
峡谷越来越窄,两边山体逐渐逼紧,大石峥嵘,古木参天,脚下野藤如网,加之积雪越来越厚,几乎寸步难行。张九龄眼见告八气喘吁吁,便要下来自己走。告八物不过放他落地,两个人终扶着前进。后面追兵似乎也远了些。
两人又撞撞跌跌逃了数里,,峡谷已经到了尽头。前面是如壁的陡岩,几十丈高,上下光滑如镜。儿道细细的泉水潺潺泻下。告八道:“乐相,歇歌吧。”便用袖口拂拭掉石头上的雪层,二人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累得再也不想动弹。
头顶上突然响起声音有人道:张九龄,你真会选择去处。这里倒是你葬身之地。”
两人翻身朝上看去,两边崖头上站满了人,却是老瞎子一伙。告八慌忙伸臂护住张九龄叫他在一个石缝隙里藏身。
上面听到老瞎子吩咐:“乱石砸死他们,早点回去领赏。”说声刚落,便有碎石如雪薇般打下来,在溪底石头上砰砰响成一片。告八头上挨了几块,顿时血流满面。张九龄伸在外面的腿也中了几个石弹。张九龄呻吟道:“老夫为国为民一生,想不到这深谷野泉是老夫的归宿。”
告八将全身挡在张九龄前面.承受石块袭击。
张九龄奋力推开他,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人系冲我而来。告八,你逃命去吧,何必白白牺牲?
告八勉强张嘴应话,刚吐出:“大人一-”二字,却被额头流下的血噎住,竟不能发声。又块石头闷声击中他胸部,可听到骨头折裂声。这时候,上面有人道:“小石头不中用,就推下那块巨石了结了他们吧。”便听到数人吭哧吭哧用力。泥土纷纷落下,巨石上的小树簌簌乱抖。
张九龄和告八相互望了望,均是泪流满面,默默闭眼等死。
就在此际,上面突然响起了惊呼,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喝叱声。下落的石块和泥土陡然停止。
老瞎子见三五个士兵也推不动那巨石,骂了一声“废物!”便上前帮忙。他的右手提着那把铁刀,所以伸出左手去摇晃巨石。谁知他的手刚刚贴上石面,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动不了啦!仔细一看,不知何时从何方飞来-枚短刀,竟把他的手活活钉在了石头上。他尚来不及叫疼,旁边士兵们一齐吓得“妈呀!”乱叫,哗哗地退出老远。老瞎子咬着牙一狠心,使出全身力气往后一拔,把那只血淋淋的左手从石头上抽了回来,疼得献牙咧嘴。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谁来了。
隔着一个石坡,何去非冷亭立。她的身后:孟氏兄弟等鹿门山人马陆续赶上来。孟洗然--见是老瞎子一伙,叫道:“老瞎子,我们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呀!”
老瞎子心惊胆寒,把那只受伤的手在裤腿上擦拭,-面令部下稳住阵脚,面想着对策。
孟浩然最后一个爬上山岗。他盯着老瞎子问道:“靳兄,你快说把张丞相劫持到哪里去了?这可是天下的大事,你就别糊涂了。”孟洗然提醒道:“若张丞相在,你们的命也就留住了。”
在一队彪形大汉中间,朱杰袖手站立,看着这一一切不发一言。只是他眼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他等了数年,终于等来了复仇时刻。老瞎子并不回话,却暗暗摆开了架势。
孟洗然说:“老瞎子,你如果两只眼都瞎了,就上来接招。如果还有一只眼,最好滚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老瞎子当然想滚。他的确不想把命扔在这荒山沟里。不过,后面有朱杰和众多随从,他一时还抹不下那张老脸。
朱杰替老瞎子解了围,心平气和劝道:“靳爷,你已经立了首功,后退吧。让我来会会这个女魔头。”
何去非正眼也不瞧道:“这么说,你没会过我?
朱杰笑道:“会过,而且败得很惨。今天也会很惨,不过,应该换一个人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武士们接连跃出,三人一排,分为三排。第--排穿绿袍,第二排穿蓝袍,第三排穿橘袍。九剑齐齐举起,在阳光下发出刺目的光芒。
孟洗然惊道:“三色阵!”
三色阵又叫三色连环勾命剑,据说不久前从西边夷族传进中原。因其阵势诡谲,武功怪异,竟至于所向披摩,已经夺去数名成名大侠的性命。
何去非道:“你以为三色剑救得了你么?”
朱杰道:“试试吧。”
孟洗然道:“师妹,他们是剑,我也是剑。真剑假剑一试便知。让我来吧。”
对方三色勇士共九名剑术高手已经摆好阵势,杀气弥漫而来,人面寒意森森,山间林木尽皆失色。
症族中生练的就地这柄细的菊花剑他立定双足用菊花的朝前一指,满天金黄色的光芒罩住这杀气四溢6溢的山头,中间似乎还能闻到缕缕菊花香味。
只觅绿货”色六剑箱稍后退,橘色三剑一字儿撒开,移上前来,将盂洗然围在中央四周山间鸟类逃得干干净净,一场血战迫在眉睫。孟浩然井不担心兄弟和何去非的武艺,小声对何去非说:“你们在这里应付,我去找张丞相。”原来那深沟上林木簇簇,竟把下面峡谷遮得幽晦昏暗,看不见两个奄奄一息的人。
孟浩然沿着沟边朝前摸索,似乎听到底下有微弱的呻吟,便欲顺着陡崖往下滑。可是他拨开树枝一一瞧,下面水雾腾腾不见底,急忙抽回脚。只好从侧面绕道,企图找-条下去的小径。他的腿力本来不强,心里又慌,-脚踏空,骨碌碌从斜坡上滚落而下,跌入涧底,昏了过去。
峰顶上,孟洗然的菊花剑缓缓发力,橘色三剑随之起舞,刹那间,一团金黄色和橘色卷在一起,黄、橘难分。数回合后,橘色渐渐消失,金黄色盖过战场。突然在那色阵中迸发出数声惨叫,然后光圈散尽。两边观者发现,孟洗然已经破掉橘色三剑,三武士俱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但孟洗然自己也是喘息不止,遍体鳞伤。
孟浩然缓缓醒来,觉得腰边软软的,用手去摸竟是一条人腿。他吓得一声惊叫,却听张九龄那苍老的声音在耳边说:“是浩然先生吗?”孟浩然睁大眼睛一一看,自己原来跟张九龄头碰头脸挨脸摔做一堆。他使劲椰动下双臂,站了起来。应了声:“张承相,是我。”就去拉张九龄。
张九龄说:“你不要管我,快快去救告八。刚才他的伤很重。”孟清然在出暗的光线中朗前迈了几步,就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一致。他感觉身子下面软软的似乎还有一个人体。急忙低头去看,不是告八是谁?
只见他满面流血,嘴巴微张,已经停止了呼吸。树枝间抖落的几大团积雪,刚好盖着他惨白的脸庞。
可怜这个被孟浩然从雪地里救活的孩子,最终仍然死在雪中,山峰项上,血战仍在继续。稍后上前的蓝色三剑凌厉异常.不出十个回合便刺破孟洗然的菊花阵,创尖齐齐刺向孟洗然的喉咙眼看他命在旦夕,何去非抽出了她的短剑。
然后是三声惊叫。
当何去非把短剑重新插入剑鞘时.那三柄蓝色宝剑已经统统成了半截。没有过程,谁也没有看清短剑是如何削掉蓝剑剑尖的。
这是蓝色三剑的不幸,因为剑客没有了剑,就什么也不是,比-个跑堂的店小二都不如;这也是他们的幸运,因为他们既然没有了剑,也就不成其为对手,于是他们保住了性命。
压阵的绿色三剑“刷”重新围了上来。有鉴于前面橘剑和蓝剑的下场,他们不敢贸然出手,但那三柄剑尖像三个毒蛇的三角头,抖抖颤颤地指着何去非,不离她的咽喉部位。当何去非似乎又要去抽她那柄短剑时,三条绿色的亮光闪电一般缠住了她。三面是剑,后面是悬崖削壁,何去非无路可退。绿剑使的全部是必杀招数,不留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所以当那阵炫目的绿光过后,何去非喘着气站在一簇荆棘旁,她的胸脯微微上下起伏。她的四周是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她好久没杀人了,但此刻非杀不可。
朱杰走过来。或者说他根本没动。因为随从们或死或伤或逃.峰项就只剩下他那一一个孤独的身影。
两人面对面。
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朱杰没等何去非取剑,低低地吼了一声便扬起了双脚。那脚没踢向对方,竟踢在坚硬的岩石上。于是被踢碎的石粒四散飞射,转眼间,鹿门山庄丁们一片哀呼,个个被碎石砸得头破血流。
就连何去非也有些手忙脚乱。因为她可以防任何有意识的进攻手法。地的意识比谁都更快更准。但那些碎石被野向空中时,完全是无意识、无规律地四面飞射,如何去防?
此时,在一旁观故的如梦和如幻大惊失色。第一,她们的师傅兼姐姐面临危境;第二,对方进攻手法竞与她们大哥所传授的“借石劈面铁趾功”类似。而大哥当时清楚地告告诉她们,他还有一个师弟尤其增长此法。第三,虽然大哥教了她们破解之法.但若此人就是大资师弟,看在大哥份上,她们怎能下手?
两个小姑娘第一次面临两难选择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片列之间,未杰的铁趾功已经砸伤了何去非取剑的右臂。两人离得很远,短剑不能发挥威力。在四藏的石粒攻击下,何去非竭力保护住自己的脸部,那是所有女孩子最关心最爱护的部位所以她的其他部位频频受伤。
朱杰得意了.他一面不停地以铁趾功制造碎石,一面笑道:“妖女也有如此下场!且看我怎样收拾你!”
何去非一声惊叫,有颗鸡蛋大的碎石差点击中她的鼻尖。美迎朱杰哈哈大笑道:“妖女,不如早点认输,我不但不杀你,或许可赐你一夜风流。”
如梦和如幻对望了-眼,朱杰的话唤起了两个小姑娘对男人的恐惧和仇恨,而师傅此际命悬一丝。她们再也不犹豫,齐齐飞身出手,实施破碎石铁腿之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用纤指刺破对方铁腿的气脉。
因为事出意外,朱杰根本没有防备。一击之下,他那运气的铁趾失效,双脚砸在坚硬的石头上,立时骨折皮破,血流如注,痛得在地上乱滚。
何去非哪敢迟疑,抢上一步就准备割下对方的脑袋。不料如梦和如幻从左右两边一齐把她的剑挡住。如梦说:“师傅,他没有铁趾,只算废物一个,饶他一命吧。”
如幻也说:“师傅.您遍体外伤严重,我们赶紧回去治伤吧。”何去非望着挡在前面的两柄剑,冷冷地问:“怎么回事?
两姑妹撒剑低首回道:“寡告师傅,此人可能是大哥生前惟一的师弟。看在大哥面上,故请师傅剑下留人。”
何去非深深叹了口气。她收回剑锋,转身欲走。突然,那朱杰长啸南,全身从地上弹起,如梦和如幻以为他要伤师父,悦忙举剑抵挡。谁知朱杰竟向旁边的万丈深澜纵身跃去,眨跟间消失了。惟他留下的喊声还久久在山谷里回响。
一个人的信心崩溃,他的整个生存也就失去了意义。
何去非稍微愣了一下,也不向孟浩然等人告别,领着两徒飘然走了。经过这场惊心动魄的血战,张九龄虎口脱险.被抬出深谷。张老夫人也被鹿门山庄壮丁们寻了回来。众人皆死里逃生.惟独告八丢了性命。
张九龄的几位管家要找当地县丞接待按照荆州治理区划,这里或许已经归属荆州大都督管辖。孟浩然却不同意,他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一路赶来,沿途山势平缓.已经没什么急流险滩。我看丞相夫妇经不起山路颠簸,就坐船顺流而下最好。”
众人齐声附和。洗然问:“告八的尸体怎么办?”
有人道:“就地掩埋罢。青山处处埋忠骨嘛。
孟浩然摇摇头:“话虽然如此说,告八是因公而死,不能过于草率。”洗然已经猜到:“兄长说把他放到船上运回去?”
孟浩然应道:“正是。”
张府的几个大管家立刻抗议:“怎能让丞相大人跟一具尸体为伴:何况船那么小,几乎是手挨手脚碰脚的!”
张九龄倒不在乎道:“自从遇险,我跟告八一直是手挨手脚碰脚。他为护我而死,我护送他回家,此乃天经地义之事,有何不可?
孟浩然道:“另外还得派两个得力之人同船保护。洗然弟,你和一名张府家丁担此重任如何?
孟洗然道:“此去顺流而下,再无险情。兄长体弱,宜坐船。”孟浩然道:“正因体弱,才不堪重任也。此去襄州尚有数百里之逼,万一遇到意外,岂非悔之晚矣!
众人齐道有理。孟洗然这才和兄长先把告八尸体拾上船,将就塞在舱底,然后和张府家丁扶张丞相二老上船。孟洗然用竹竿一顶,那船便缓缓离了岸,向下游飘去。剩余众人重振士气,沿着山间道路向东进发。
本来初夏时值枯水季节,北涧应该枯竭的,似乎是告八在天之灵保佑,汉江水那一年却特别丰盈,把北涧灌得满满当当。那只小船竟顺流而下,在鱼梁洲转入北涧,一直飘到孟庄孟浩然的家门口。张徐徐见船上蒙着一具尸体,先是大怒,以为仇家寻衅;后又大惊,以为是孟浩然出了意外。最后得知是告八尸体,才舒了口气。青草儿闻讯,领着两个娃娃赶到涧水边,一声大叫,便哭昏过去。可怜告八死后身无分文,搜遍全身,只怀里揣着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保藏着的是孟浩然赠予的那首诗。
张九龄身为荆州府大都督,管辖范围极其广阔,到了襄阳即是到了荆州。各级官员争相报到、接风、宴请。张九龄哪里也不去,只选在孟浩然的涧南园小住。这日他在孟浩然和襄阳知府的陪同下,登上岘山,抚今追昔,不胜感慨。遥想年轻时多次路过襄州,不觉吟诗道:
昔年亟攀践,征马复来过。信若山川旧,谁知岁月何?蜀相吟安在?羊公碣已磨。令图犹寂寞,嘉会亦蹉跎。宛宛樊城岸,悠悠汉水波。透迤春日远,感寄客情多。地本原林秀,朝来烟景和。同心不同赏,留叹此岩阿。
利州那边已经派人来接张九龄建议孟浩然跟他一起去任上,至于官职由他向上面举荐。孟浩然却因告八过早逝世,心情不佳,婉言谢绝,说过段时间再说。张九龄于是选了一个吉日.在众幕你的领拥下,出襄阳南门,一路赴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