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李林甫封官进爵

　　玄宗皇帝早料到张老头儿会反对，实指望有其他大臣替自己帮腔。可半晌无人提出异议，那李林甫也左顾右盼就是不朝上看。玄宗无言以对，只好尊吃哈一香，暂时把下度太子之事扫兴地宣布退朝。李林用则欧个机会，紧跟在皇帝后面压低声音说:“此乃上家事,张中书何必多言。”令玄宗觉得自己确有道理。
　　
　　接下来千秋节到了。群臣送礼，多为奇珍异宝，张九龄独献(金镜录》五卷，内言前古兴废之道。玄宗表面上嘉奖数句，心中却不以为然。心想其他人都借机来奉承朕讨联喜欢:偏你个老家伙借机来教训朕，真是岂有此理!
　　
　　开元二十四年十月，玄宗皇帝率百官行幸东都洛阳。本来预定在这里过年，等到来年二月气候转暖再回长安。可刚住了几天，玄宗就召集宰相商量，要提前回去。原来到东都这儿天晚上，皇帝一直未能入眠。空旷的宫殿也许是长久未曾住人，四处总有些异常响动，似风非风，似鬼非鬼的。
　　
　　张九龄和裴耀卿等大臣很不理解皇上朝令夕改的举动，纷纷劝告道:“陛下,农田里庄稼尚末收割，众多车辇人马多次往返，势必伤农。即使要走，也须稍等月余。待冬日农闲时，再起驾返西京不迟。”玄宗皇帝为避不吉，不肯当众说出宫中闹鬼之事，只好哼哈一番悻悻作罢。散朝后，李林甫假装脚疼落在群臣后面，瞅个空儿跟皇帝说:“长安、洛阳是陛下的东、西二宫。车驾往来，不过是从此房到彼房而已，全随陛下兴趣而定，何需择时?如若伤了庄稼，只需免除沿途州县一些赋税即可。故臣伏祈陛下宣旨，诸监百司即刻整装西还。”玄宗皇帝笑道:“体慰朕心者，唯林甫也。所奏正合朕意。”他也不找百官征求意见了，立刻降旨，文武百官连同皇家大队人马，连夜整装,明早天一亮即随驾返回长安。百官只得匆忙从命。
　　
　　这时候，上天又赐给李林甫一个进攻的机会。
　　
　　危机渐渐逼近了，而书生气+足的张九龄仍茫然不觉。
　　
　　朔方节度使牛仙客在河西节度使任上理财有术，治军有方，府库仓廪充盈，军械保养精良，深受皇帝赏识。玄宗有意提拔这个干将到中央出任尚书-职，便在一次朝中议事时提了出来。
　　
　　张九龄和裴耀卿都认为不妥。此人读书不多，只是一一介武夫，充其量一个将才，让他参与国家最高决策则难以胜任。而大唐自立国以来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即中央宰相除有安邦治国才能外，还必须堪称大手笔，在天下文坛能独领凤骚，慑服众儒，有修史治学之识。
　　
　　李林甫已经是个例外。不过，因为他身为皇家宗室，处事又狡猾，此前与张九龄作梗从不表面化，所以在张九龄看来，这个同僚只不过学问差一些，品格低一点而已，并不认为此人能有什么大作为。孰料,这一次大不相同。李林甫虽然第一天没有表态，却决定在第二天出班公开、坚决地拥护玄宗提议，赞成牛仙客入阁。李林甫当然有自己的打算。小而言，他认为这个牛仙客比自己更老土，不但出身卑微,而且不通词学，将来比试学问有个垫背的;大而言，他想试试张九龄的根基，看皇帝对其信任和容忍的程度究竟有多大。
　　
　　糊涂的张九龄毫无戒心，为了加强劝说皇上的力量，第二天上朝前先到李林甫家中，要他到时候表态，一-起据理力争。李林甫爽快答应了。他实际上是鼓励张九龄坚守立场，与皇帝作对到底。
　　
　　第二天早上，玄宗在兴庆宫勤政楼听取宰相们对调任牛仙客的意见。
　　
　　张九龄首先上前道:“臣考虑良久，以为此事行不得。我大唐以来,唯功名誉满中外、德高望重的人才可以任尚书。牛仙客不过一河湟胥吏，让其出任此职，臣恐有辱朝廷。”
　　
　　玄宗不高兴地说:“那么，朕奖给他爵位和土地总可以吧?”
　　
　　张九龄用眼色暗示李林甫，希望他能劝说几句，可李林甫装作没看见。
　　
　　张九龄只好再次诤劝:“汉制，无功不封爵。我大唐遵崇汉法，为先祖所定。仓廪充实、军械精锐，乃边疆将帅之本职，算不得功劳。陛下若欲奖励他勤劳吏政，赐些金帛便可，独不宜裂土封爵，以乱先祖成规。
　　
　　玄宗听他处处以祖宗压自己，恼怒不已,突然站起身拂袖而去。李林甫亦步亦趋跟在玄宗后面，悄声说:“陛下息怒。牛仙客确有宰相之才.臣以为任尚书是委曲了他。张中书拘泥古法，书生意气，何识此大体!”
　　
　　散朝后，一出兴庆官，李林甫便匆匆赶到牛府，把廷争之事如此这般给牛仙客描述一番。
　　
　　牛仙客说::去他妈的，老子不当这个狗尚书算了。”
　　
　　李林南正色道:“牛兄当然不在意。可朝廷内外人人皆知仙客兄已经是牛尚书了。如果不是，旁人还以为你犯了什么事在皇帝面前失
　　
　　宠了呢!”
　　
　　牛仙客问:“那我怎么办?我又不能直接去找皇上要官。”
　　
　　李林甫笑道:“你不但不能要官，还得辞官。才有希望当上牛尚书。”他凑上去附耳说了一番。
　　
　　当天晚上，牛仙客入官求见，奏请皇上允他辞官，回家养老。皇帝虽然知道他是假意，却不得不用言辞抚慰一番。
　　
　　这无异于火上加油。
　　
　　第二天再议。张九龄仍恳切陈词，坚持己见。
　　
　　皇帝龙颜震怒，责问道:“难道朕的事处处都得由你作主?
　　
　　张九龄马上下跪叩首谢罪，不软不硬地回答:“陛下不以臣愚钝，使臣身为宰相，凡廷议之事当尽言禀奏。臣不敢辱君使命，今违忤圣情，臣罪该万死!
　　
　　玄宗按捺住心头的怒火，拖腔带调地讥讽道:“张卿如此反对仙客，想必是嫌他出身寒微吧?张卿你又有多高的门弟呢?”
　　
　　张九龄老实回答道:“臣乃岭南曲江一孤陋贱儿，哪如牛节度出身于泾州鹑觚，为中华之士。然承蒙陛下不弃，命臣出入台阁，典司诰命，已有多年。而牛节度仅为一边隅将帅，目不识丁，如授予尚书重任，臣以为难孚重望，委实不妥。”
　　
　　结果君臣再次不欢而散。
　　
　　李林甫眼看着时机天天成熟了,暗暗高兴。终于,他抓住一-次难得的机会，向张九龄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事情起于蔚州刺史王元琰因受贿而被捕入狱，尚书左丞严挺之在各衙门间奔走替王说情。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在于王元瑛的妻子正是严挺之的前妻。大唐风俗，离婚再嫁虽属正常，但若旧情不忘.病断丝连却是可耻的，并且要遭法律严惩。这个严挺之是否念旧情而在玩弄法律、蔑视朝廷呢?
　　
　　即便严挺之有罪，这件事也与张九龄无关。可是李林甫不这么看，他想:严挺之与张九龄平常+分友善,张是否在背后撑腰呢?李林甫通过宦官把此事桶给了玄宗玄宗心想:你老张一贯装正人君子，这次也当-回被告吧，立即传旨垂询。询。张九龄匆匆赶来。星帝望着阶下的老臣间:“王元埃收取贿路一事张卿大概知道吧?”张九龄老实回答：“臣知道。”
　　皇帝提高声调说:“那么严挺之为王元琰说情开脱，想必卿也是知道的?
　　
　　张九龄依旧老实说:“严相关心此事，臣知道。”
　　
　　皇帝意味深长地说:“他为什么关心?或许是看在他前妻的份上吧?”张九龄立刻替好友申辩道:“今严挺之已经娶崔氏为妻，琴瑟合谐，与前妻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绝不会是受她之托。此事裴相亦可证明。请圣上明鉴”
　　
　　玄宗皇帝见张九龄回答得滴水不漏、并无示弱的表现，一味袒护严挺之，勾起对废太子、还长安、迁牛仙客等一系列不愉快回忆，提高声调厉声说:“严挺之就算如你所说，也应该避些嫌疑才是。有你这样纵容。他的胆子当然大了。”
　　
　　张九龄还要辩解，皇帝却起身拂袖而去。
　　
　　不久，开元二十四年十一月，玄宗皇帝以私结朋党为由，罢免了张九龄的中书令，迁为尚书右丞并罢知政事。贬严挺之为洛州刺史，将王元琰流放岭南。
　　
　　尚书右活相，这正是张说当年失宠被贬后的职务。不同之处在于，玄宗皇帝那时未满五十岁，头脑清醒，胸怀开阔.张说尚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而这一次，皇帝怀着报复之心有意打压，张九龄地无重返中书省的任何希望了。
　　
　　常林市终于如愿以情在个创着北风的寒冷的早晨，喜气洋洋接任中书令，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官席事相。
　　
　　先去了不都有力的庞护，皇太于李项及两个弟瑶王、光王登时
　　
　　人，旋即属二于自款于长安城东驿站内。就连太子妃记之兄、驸马薛绣也受到牵连冤死于流放途中。
　　
　　皇帝连杀三个亲生儿子并女婿，
　　
　　全。多疑、我暴只是其表面，内心里还充分说明其人性已经变得残缺不
　　
　　还包含着贪婪和好色。他贫恋的
　　
　　当然不是财富，而是生命。他杀三子的根本本原因，也正是这三个成年儿子对他专宠武惠妃提出了异议。
　　
　　武惠妃被突然降临的胜利吓坏了。她看到日夜相伴的君王原来
　　
　　是杀子不眨眼的觉王，不禁有些后拍。那些天地夜做图梦，梦见车共等三个厉鬼前来索魂，，号叫不已，以至于数月之后毫惊悸而近。数千佳丽居住的后官又迎来了改朝换代的时候。
　　
　　过了不到半年，在李林甫审报下，皇帝再找了个借口，将拒不认错的张九龄贬往外地，彻底驱赶出长安。
　　
　　开元朝君臣和谐共治天下的局面从此结束。
　　
　　开元二十五年，不但是唐玄宗李隆基前半生和后半生的分界点，亦是整个唐王朝命运的分水岭。这个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从此由盛唐滑向中晚唐，由强大变得衰弱。
　　
　　张九龄在激烈的朝廷斗争中败于李林甫，埋下安史之乱的祸根。把撤职的丞相贬往何处，颇费了些周折。起初，玄宗皇帝余怒未消，要将张九龄发往黔州荒蛮之地。
　　
　　已经升任御史大夫的王维冒险出班叩头奏道:“张九龄上有七旬老母，年迈体衰，朝不保夕。若使母子远离，恐有伤天下孝心。”
　　
　　皇帝坐在龙椅上冷笑道:“也许他正是仗着这一点，认为朕不敢治他，才如此大胆妄为。我偏要远远地发放他。”
　　
　　这时其余大臣齐齐出班求情皇帝才卖了个人情，传旨把张九龄贬为荆州大都督长吏，即刻上任，不可在京逗留。
　　
　　王维等人属张九龄党，李林甫找个借口也把他贬出京城。王维出城以后，在一-间驿站里，就着昏暗的灯光，信笔涂鸦道:
　　
　　北阙献书寝不报，南山种田时不登。
　　
　　百人会中身不预，五侯门前心不能。
　　
　　身投河朔饮君酒，家在茂陵平安否?
　　
　　且登此山复临水，莫问春风动杨柳。
　　
　　在那个盛行写诗的时代，无论喜剧或悲剧，都用诗歌记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