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3）

　　“袁梦，蓝伟和建军，你说哪个好看？”香姐问。
　　“什么？蓝伟和建军？”袁梦有点摸不清头脑，说，“蓝伟好像蓝委员，那个建军应该要比他们高一点点吧。”
　　“一个居民，一个农民，你说谁好。”袁凤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拿他们两个比，他们有关系吗？袁梦心里疑问但没有说。她默默地走着，想快点回到家，写一下教案还要看看书；然后还有好多事要做，好多计划要实现。
　　第一个应该是攒钱买辆女装单车，有车了浪费在走路上的时间就可以看书了。家里有衣车，那是大嫂的嫁妆，说是大嫂家里给的也不确切，是父亲给钱大哥买的然后当做大嫂的嫁妆送到家里，放在大嫂房间，我们也可以用用的。对，先买单车，家里人都可以用，但是自己每月就这么点工资要攒到何时，对，考师范，出来以后工资就翻番，每月给一半父亲家用，自己那一半也有二十多块这样半年就可以买到单车了！第二个是……哎呀，看书看书，父亲说过：你要认真工作，要教好学生就要博览群书，千万不要学生问到问题自己答不出来。
　　袁梦美美哒停止了做梦，认真看起书来。
　　“袁梦，你有一封信。”校长爱人黎老师拿着学校的报纸走进办公室朝正在翻看教案的袁梦说，“放学这么久了还没回家呀？”
　　“我的信？”袁梦半信半疑，“我刚改完作业，看看书。”
　　“我就猜到你应该还在办公室的。给你。”
　　“哦，是我姐的。”袁梦一看就把信往书本里一夹，快速整理着办公桌上的杂物，朝黎老师笑笑，“你忙好了，我也回家了。”
　　袁梦回到家，把书往饭桌一放就有条不紊地忙起家务来，该做的都弄好了，干农活的家人也都陆续回来了。袁梦悄悄地把信递给袁凤。
　　“又不是我的，写着你收的。”
　　“寄到学校的肯定写我名了，写你名谁知道。”
　　袁凤去了房间，久久没下来吃饭，母亲去叫了才慢吞吞走来，吃饭也不大开心一样。
　　袁梦照例饭后洗碗，做好该做的家务活然后看书。
　　“妈叫你。”袁凤拉了一下袁梦的衣袖，“去我们房间。”
　　“你俩坐这，我跟你们说点事。”母亲指了指床沿，一本正经地，“上次蓝委员在我们家吃饭跟你们父亲说起对亲家，你们父亲就说好呀，不嫌弃我们农村的话，大女儿已到年龄了。蓝委员就说先让孩子们见个面认识认识，看他儿子跟你俩哪个有缘。我们想到袁梦还小就当作是陪姐姐去看，这样也公平，我们也不偏心，再说叫其他人陪也不好。谁知他却看上小的。当然，如果你们不喜欢，我和你们父亲也不勉强的。现在是自由婚姻了。”
　　“不是不是，搞错了吧，我是陪姐姐去的，要嫁的也是姐姐，我年龄都不到，个子也不够高。我不谈。”袁梦大声说。
　　“他看上你不奇怪，你有工作。”袁凤轻声说，“我又没读到什么书，他家那么好，我也配不上的。再说，那个建军说喜欢我，我也觉得跟他更合适。”
　　“那个教我骑单车……建军向你表白了？什么时候？那么快？”袁梦惊讶地问。
　　“没有，是平哥跟香姐说的。”袁凤有点支支吾吾。
　　“这样吧，袁梦你如果对蓝委员儿子还满意，就跟他交往吧。”母亲说。
　　“怎么行！我根本没注意他，更说不上满意。叫姐姐谈，我不谈。”
　　“你不谈，你有喜欢的人了吗？”袁凤问。
　　袁梦笑而不答，他，算不算？见过两次而已，真正的交谈都没有过，再说，都不知人家有对象没有或者是否已经结婚了。
　　“有？没有？”袁凤紧追着问。
　　“没有！我认识的人你都知道，怎么可能有！没有我也不喜欢他。”
　　“没有就行啦，你的。”袁凤把信递给袁梦，“这么好的家庭，我们家也沾光啦。”
　　袁梦打开信看，字迹倒是蛮漂亮的：袁梦，你好！你是个爱笑的女孩，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认定了……
　　什么什么，怎么是这样？让我毫无防备！袁梦读者想着，这些完全不是自己期盼的样子，怎么办，怎么办？脸热辣辣地让人难受，哎，母亲和姐什么时候出去的？她把煤油灯调到最小，躺倒床上……不行，我得告诉他，我是陪姐姐去的，要嫁的是姐姐——袁凤，我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年龄，我还要考师范要读书……
　　一个星期，袁梦心里总是放不下这事，母亲和姐姐，大嫂一直嘱咐：不要拒绝，不要拒绝。“苏州过后没艇坐”……错过了再找不到这么好的，他家可以帮我们家很多很多事的……二哥复原找个工作进工厂啦，三哥当兵啦……哎呀，当救世主呀，公社委员而已，自己没能力，谁能帮谁？袁梦把写好的信搁置了一个星期才毅然寄出。
　　一来二去，一收一回一推二送，兵来将挡火来水浇几个来回两三个月已过，袁凤和建军都在谈论婚嫁事宜了。蓝伟依然说“我等你，我帮你，我的决定不变”，有好东西依然会托六婶主任送来。袁梦在借书和还书之间却与蓝芳成为了知心朋友，蓝芳告诉她，蓝芳父母亲最初看中的最理想的一点是农村户口可以生二孩，因为居民户口都是一孩化。这是什么逻辑，当领导的都没有率先响应号召？袁梦也会在回复蓝伟的片言只字中表达自己的立场，感谢之意，做一个公办教师的理想不会改变。在蓝伟的海誓山盟糖衣炮弹下，在爱与不爱，接受还是拒绝中，袁梦摇摆不定。父母的叮咛，哥哥姐姐的劝说，很是为难！蓝伟就像厕所里的香饼，扔了可惜，不扔又忐忑。
　　袁梦看着蓝伟的信物时，梁剑的音容笑貌总是出来捣乱。他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健硕的身姿，高超的技巧，尤其他看着自己时的微笑的眼神，好像带着电又好像一把利刃，那两道浓密的剑眉，真的过目不忘。虽然，虽然对他的了解依然没有进度，还停留在表面功夫，但潜意识中总是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无端的愉悦感。说不清道不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次期末集中改卷完成自己的任务时因为还有大半天时间空闲，袁梦跟着同事黄老师和张老师去中心学校的教师娱乐室玩，那儿好热闹，都是些完成工作等下班的人，打乒乓球的，玩牌的，下棋的，聊天的……难得的清闲，尽情地放松，虽然二十人左右，但笑声，喝彩声不断。袁梦跟在同事后面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最后停留在看象棋的旁观者旁边，一是这儿人少安静，二是瞄到了对弈的一方是梁剑，加上自己对象棋，陆战棋也略知一二，小时候父亲教弟弟下棋时自己总喜欢围观的。
　　“啊——你没棋了！”梁剑十指紧扣双手向上伸得高高地舒展个懒腰，抬头间猛然发现了袁梦，惊喜中赶紧收回双手幸好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微笑着用眼神示好点头，然后大声说，“我赢两局了，三盘两胜！谁上？”
　　“再下一盘。”对方也许认为失败是成功之母，不愿换下，便边摆棋边说。
　　“好吧。”梁剑信心满满，抬头看着袁梦眨眼传情似的说道。
　　袁梦抿着嘴喜露羞色，刚才那个对视砰砰砰的心跳还没有平复呢，现在更惊慌了，好像什么见不得人似的害羞着，赶紧躲开。
　　“哎哎哎，你是不是累了？”一个旁观者拉了拉梁剑肩膀的衣服说道。
　　“不能悔棋不能悔棋哦。”梁剑的对手看到对方只顾进攻忘了防守走错一步棋大声喊道，“以抓棋为准抓棋为准！”
　　“嗒”梁剑母指和食指一转发出亮亮的声音，剑眉一耸，瞅了一眼袁梦，嘴角偷偷地笑了，拿着棋子的左手轻轻地放到原先想放的位置，眼睛再不敢乱看而分心了，要知道刚才抬头偷偷地看了两次就走错了两步棋了，搞到好被动。
　　“出马——将军。”
　　“停！抓棋为准哟。”梁剑看对方并不能一步将死就移动“車”一挡。对方这才意识到太着急了，这一步不但“将”不了“军”还送上了“马”，只好牵“马”躲开。梁剑飞“車”过河直插底部“将军”。对方想移“士”相守，不料梁剑高炮已经架好，只能再次认输。又赢了一盘，梁剑兴高采烈地站起来伸腰展“翅”，自豪感满满地挑战，“下一个，谁来？”他环视周围，目光在寻找着什么，发现袁梦和一个女老师站在背后的老同学黄老师旁边，便一手揽住老同学肩膀，眼睛却注视着袁梦说，“你来，下一盘。”
　　“我不行，不行的。他都三盘三输，我哪里是你的对手。”袁梦的同事摇着头说。
　　“没事，玩玩而已。我让你两个棋子。”梁剑说着看到袁梦并没有要下棋的意愿，大概想到女的肯定不会下象棋啦，就改口说，“来，下跳棋下跳棋，可以六个人一起玩。”
　　“你有跳棋吗？”袁梦的同事黄老师问。
　　“有，当然有啦。”梁剑说着走到另一张桌子前，从抽屉拿出一个大盒子放在桌面，然后再拉过几张椅子围着桌子摆放好。
　　跳棋，玻璃跳棋，这个新鲜玩具，听说过没玩过，不是儿童玩具吗？袁梦跟着同事走了过去。
　　“坐呀，坐这里。”梁剑看袁梦迟迟不坐就扬着手说。
　　“你们玩吧。”袁梦抿着嘴忍着笑。
　　“来吧来吧，我也不会的。反正也没事做。都是革命同志兄弟姐妹一家亲怕什么。”黄老师说。
　　“很简单的，小儿科。看，从这边对应跳到那边，只要有跳板，按同等的孔数跳，可以连跳，没跳板就一步一步走，十颗玻璃球都跳到对角摆好，谁快谁胜。”梁剑看袁梦终于坐下也才挨近坐下边说边示范，然后指着对面的黄老师，“我和你剪刀石头布，赢的先走。一，二，三！”
　　“我赢——”黄老师说着移动自己的黄色玻璃球先走了一步。
　　大家按序轮流走着自个儿的玻璃球，红黄蓝绿紫黑六个色的玻璃球交互立在棋盘中让人眼花缭乱，第一轮袁梦因为前边有梁剑处处为她搭桥设置跳板十颗玻璃球最快到达了目的地。
　　第二轮开始，袁梦先走，大家饶有兴趣地玩着，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这次，梁剑不断设置路障，很多时候袁梦只能靠自己搭桥或者一步一步移动棋子。
　　“走这个，跳到这。”袁梦左手点着梁剑的棋子比划着。
　　“哈哈哈，别动。”梁剑顺手抓着袁梦的左手说，“我不走这个。”
　　“啊，你坏，挡住我的路了。”袁梦用右手食指轻轻地点了一下梁剑的手背。
　　梁剑顺手把袁梦的双手抓在一起，他的手掌好大，手指又长，一只手抓起两只手也绰绰有余毫不费劲。他看着袁梦狡黠地笑着：“这次我要赢你。”
　　袁梦眉头一皱嘟嘟嘴，假装不高兴地瞅他一眼，然后一只手抽出来移动自己的棋子：“我走这边，我也不给你搭桥。嘿嘿嘿。”
　　“聪明！”梁剑看着棋盘，不知是赞袁梦还是赞正在走棋的黄老师，“大家都知道建桥拆桥了。”
　　六个人都聚精会神在棋盘上，看别人的路线思量自己的走法，谁也没注意着谁，好像第一盘大家都是随便玩玩的，而这一次就要比赛争输赢了。袁梦有一颗棋跳到目的地了，想双手合掌庆祝才意识到左手还被梁剑拉着，她试图抽回左手，无奈梁剑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她不敢吭声，只感觉脸在发烧，心跳加速。
　　“我赢了！”梁剑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蓝色的玻璃球一放，第十颗棋子也到站，打了一个亮亮的响指说着。
　　袁梦再次试图抽回左手。梁剑才下意识地放手，惊讶自己的无意之举，看看袁梦表现略有惊慌羞色，他笑了，然后指导袁梦走棋。
　　又两轮过去，黄老师稳拿第二，袁梦得了第五名——倒数第二，呵呵呵，不是倒数第一。她高兴地舒腰伸臂，左手中指碰到了梁剑的手臂，两人相视而笑。
　　“还跳吗？”黄老师问。
　　梁剑看了看手表：“还有六分钟就到吃饭时间了。”
　　“那不玩罗不玩罗。”袁梦的女同事张老师说道，“袁梦，我们去找黎老师吧。”
　　“不用找的。”黄老师说，“我们直接去饭堂就行了。”
　　说是饭堂，课室当饭堂而已。前天被学校安排参加改试卷就知道了每年度的期末考试改试卷都是公家开饭的，这么多人在一起工作，吃饭，真好！
　　“袁梦，袁梦，你班的考试成绩出来了。”黎老师边招手边朝他们几个喊，“听说是全镇第一名哟，你下个学期肯定要调到中心学校了。”
　　调到中心学校？民办教师也可以吗？那不就是跟梁剑是同一间学校了？袁梦接过成绩单想着，朝梁剑看看，正好对方也看过来，四目相对，相视一笑，心里美美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