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风雨欲来 (1)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5-28 14:07:02 字数:3815
有王伯安、梁攸坐镇,太子登基的事紧锣密鼓进行着,一时太后倒没什么动静。少郡接信,说太子和太子妃已经撇下那些累赘的辎重和文臣家眷,与武将侍卫们日夜兼程不日就能到京,少郡总算略略松了口气。她把此信传给梁攸,又问了登基大典的准备进度,便离开中书衙门回府。不料等待她的却是刺杀失败的消息,兰湮告诉她,这次刺杀确实是成功了,死的却不是刘卞。
“什么?”少郡虽有心理准备也不禁一愣,然后极力镇定地进了书房。
君眉和鹿昭二人已经换了装束,一脸的疲惫沮丧。见少郡进来,鹿昭道:“我们辜负了大人的希望,是我判断失误造成这次行动的失败。”
少郡让他们坐下安慰道:“这次任务时间太紧很难把握,只要你们没事就好,他们呢?”君眉道:“他们里面有几个受了伤,我怕回来太显眼,让他们先回府了。大人,对不起,第一次办事就办砸了。”
少郡笑笑:“什么砸了,不是一切顺利吗,只是那刘卞狡猾脱过一劫。不要自责了,回去替我安慰那些弟兄们,说我还是要谢谢他们。”
时昌叹口气,自嘲道:“当时对方拼的很激烈,谁也没看出有什么破绽,我们还以为大功告成了。幸亏萧小跟着,是他发现被刺的不是刘卞。这人真狡诈,竟被他耍了,因时间紧我们已经再没机会了。所幸他还没抓着我们的把柄。”
少郡也暗暗叹气,情绪却不想露出。转而问道:“你说萧小,他怎么没过来?”鹿昭道:“他回王府了,这次他也伤了。本来我想让他先在这里养几天,可他说对不起大人,也怕师父惦着,就回去了。”
少郡心想这下糟了,怕什么来什么,不由担心道:“他伤的重吗?”
“是在后背上挨了一刀,当时我们与那些人厮打纠缠着,小姐就去刺杀轿里的刘卞,倒是成了,却被伏在轿旁的人围住。萧小为了救她,只顾向前攻击,背后却吃了这亏。还好伤的不深,要不我们也没法回的这么快。”
少郡看看一旁的君眉,这女孩的眼睛红红的,低着头一声不吭,便道:“你也别太内疚,改日随我去王府看看他吧。”
听了这话,君眉不光眼睛红,连脸都红了。
子玉在萧小走后的几日里几乎天天回府,他只听萧小说是给恩师帮忙,却不想一走就是这么久。直到萧小带伤归来他才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又气又脑,不便在京城找大夫,便把自己的军医叫来给萧小治疗。
萧小趴在床上任由军医消毒敷药包扎,一边偷偷看黑着脸一声不吭的子玉,心里七上八下。自己撒谎,师父也不至于要生这么大的气吧?
看着军医出了门,子玉又叫卫兵按军医的方子去抓药。直到屋里没人后他才质问道:“你跟我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瞒我,不知道此事有多重要吗?霍大人,你就知道霍大人,他是文官,可你是武将。我怎么教的你,还想带兵,连脑子都不带,怎么让你带兵?”
他一面帮萧小穿衣服,一面又道:“还有那俩笨蛋,白干了一年特种兵。兵不厌诈这是常识,就不知道核实一下对方的人数,还把行踪暴露给对方,弄成这样。”
萧小这才明白师父是在斥责这次行动的失败。想想师父分析的也对,时间紧不是理由,还是他们粗心鲁莽造成。这次行动如有师父在,也许结果不会这样。不过这实在怨不得自己。
看着子玉生气的样子,萧小委屈道:“不是萧小故意瞒师父,这种机密大人不叫告诉外人。”
“我是外人吗。”子玉说了个开头又咽了回去,心里不是滋味。这种事恩师宁用那些江湖的乌合之众也不与他商量,还是信不过他,仍是那桩婚姻的羁绊。
秀儿手里攥着一样东西进来,诧异地看看地上浸血的脏布条,才回道:“桐雀宫夫人……”
“什么夫人,是大元朝郡主!”
秀儿被子玉呛了这一句,竟噎住了。她被小王爷点名要到碧雁宫已经数月,还第一次见小王爷说这样的话。
自从子玉在大婚前后病过两次,老王妃说什么也要赫连忠给他配个温柔心细的丫头。子玉拗不过,就把花园粗使的秀儿要了过来。至少这丫头单纯质朴,没有那些灵透丫鬟们的花花肠子,也不用提防她们那些颇有算计的小心眼儿。不想这丫头拙外慧中,除了园艺,还绣的一手好针线。子玉知她家境不好,见她晚上又无事,便经常帮她画些绣样,让她从家里揽些活计贴补家用。子玉的花样设计典雅别致(还是他从小给姐姐画时练的),加上秀儿精细的绣工,每幅绣品都雅而不寡、艳而不俗。短短几个月,在秀儿心里小王爷已经成了她在府里最最尊崇的主子。从小受人埋汰歧视,第一次在外有了依靠。她把子玉视为恩人,服侍的殷勤周到,还从未落过小王爷这样的训斥。
子玉也觉得她正撞上自己心情不好,白白委屈了,便问道:“你想说什么事?”秀儿道:“是夫、是郡主夫人叫我给王爷送来,让奴婢替她向王爷陪个不是。”她张开手,里面是那条素色手帕。
这让子玉记起前几日在梁府喝酒后,他回府时正碰上刘文燕在碧雁宫等他。当时仗着酒劲儿,他一进去就对着帮他褪却外衣的秀儿发了一通脾气:“叫你在上面绣兰花,谁让你多此一举,你觉得你很手巧是不是,以后本王可不敢用你,回你的后花园去吧。”
秀儿被训的莫名其妙,她展开手帕,辩解道:“王爷,这,这不是秀儿弄得,王爷,奴婢冤枉。”
文燕吓了一跳,她不知子玉是真的误会,还是借秀儿撒气,忙道:“这不关她的事,是,是我绣上的,怎知王爷不喜欢……”子玉不等她说完,气道:“记住,以后不许自作主张,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文燕一腔热情被浇了盆冷水,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她懊恼地转身就走。
如今子玉见了这手帕,上面绣的双燕已被拆去,洗熨的板板整整,还透着些淡红的酒渍。子玉不禁有些内疚,刚才还把恩师不信任自己的怨气发泄在秀儿身上,这能怨得她么?不禁深深叹气:“你回夫人,那日是我喝多了,并不怪她。”他又看看床上的萧小,吩咐道,“这里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收拾一下,再把他用的东西拿到这里来。”
秀儿走后,萧小不安道:“师父,都是我不好,不该瞒你。我还是回侍卫队吧,不能让你操心。”
“胡说,我怨你了吗,你要不想让他们知道,就乖乖呆在这儿,”他停了一下,又说道,“我也不只是为照顾你,你知道我一人住这里,空荡荡的有多寂寞吗,我成宿成宿睡不踏实。以后你就陪着我,免得我胡思乱想。”
望着师父越来越棱角分明的脸庞,萧小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怜悯。他自从明确了君眉在心里的位置后,突然成熟起来,也体会到师父为何用情至深。若别人处在师父的位置,早已是有妻有妾有子,可他至今仍孤孤单单守着那桩模糊无望的婚姻。
萧小不知怎样用话安慰师父,刚想了句开头,想说郡主夫人也挺好的。又想起师父的心事,话一出唇就变成了:“师父若忘不了霍家小姐,就该早想办法,不该这样苦着自己。”
子玉一时沉默不语,半晌说道:“我苦有什么用,人家还不是一点情面都没有。我掏心掏肺的,连最起码的信任也得不到。”他抬眼看着床头那幅佳人画像,越想越委屈,一把摘下来道,“每天就对着这副模样发傻,除了难受还能怎样,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呢。”
子玉边说边卷着画像,可一会儿手就停了下来,似乎不舍。他心里生气,谁让他天生就这副连自己都讨厌的脾性呢。旺儿来了,记得刚才小王爷的吩咐,不敢进屋,就在门口报说霍大人来府了。
子玉手一颤站了起来,看一眼想起身的萧小,把他按住道:“肯定是为这事来的,你别动,就在这儿歇着。”他把画像又恭敬地放在桌上,嘴里却说道,“既不信我,还来干嘛,以后别想再让我看你一眼。”
然后走到门口,对刚刚给文燕传话转回的秀儿道:“把我上朝的衣服取来。旺儿,叫门房打开中门,我要迎接霍大人。”
萧小趴在床上,想着师父的赌气话不无担心。这师父真是胡思乱想把脑袋想坏了,怀疑大人又不敢说,还一天到晚念着。大人不信任他,他就对着画像撒气,难不成把俩人弄混了吧?
少郡对君眉是说过改日去王府的话,可她越想越不放心,对这师徒俩太了解了。眼下子玉对此事肯定是知道了,刺杀失败,断不能让更多人再知道。她不愿给子玉写信,索性带着君眉到王府来了。看着君眉高兴的样子,又嘱咐道:“你是第一次去王府,学的规矩点。这事都是你惹出来的,给王爷道个歉,明白吗?”
君眉一个“哼”字到了嗓子眼又咽回去了,忙答应着。
王府中门大开,子玉在卫兵的簇拥下迎出府门。金带护腰,紫袍飘逸,端的一副王爷的架势,却没有往日亲切的神情了。他对着少郡一礼道:“恩师大人,请!”
这声请字说的彬彬有礼,少郡却听出里面的寒意。她略一踌躇,也谦虚道:“不必客气,王爷先请。”
子玉看着少郡也怔了一下,随即一笑:“那就一起走吧。”说完与少郡并排进了府门,径直往前走着。
少郡熟悉这条路是通往王府正殿的,看着旁边众多的王府侍卫,说道:“王爷今日对下官倒是分外礼遇,可下官不是为摆谱而来。有些话我是想和王爷私下谈的,还是希望王爷随意些吧。”说完站在原地不动了。
子玉看看周围,说道:“谁让你们跟着的,还不退下。”这些人心里纳闷,是王爷这样安排,这会儿又嫌跟着了,不敢回嘴,只得散了。
子玉又看看少郡身后的人,说道:“大人就请到本王的书房可行?”
少郡听得这个别扭,说道:“那好,就请王爷带路吧。”她吩咐手下在此候着,只带了君眉前去。
子玉走在少郡的前面,若骑马还好些,可少郡步行的速度就差了。子玉又似乎没了往日的谦恭,人高腿长的,少郡哪里跟得上。一个台阶没迈好,她差点摔倒,幸好君眉在旁扶着,脱口道:“喂,你这人怎这么没规矩,有这样待客的吗?”
君眉本性无拘无束,初次见子玉,对这位王爷的举动可没留下好印象。
子玉停住,看看俩人:“是我粗心,恩师大人小心了。”他一伸手,隔着衣袖抓住少郡的手腕,牵着就走,这种率性的行为对恩师还是第一次。尽管他步子放小,少郡还是不适应。守着君眉又不好说别的,便使力想挣脱,不想子玉抓的更紧了。这种暗里较劲最终还是少郡放弃了,她猛然心惊,是子玉看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