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迎接解放

　　岁月如流，虽是艰难竭厥，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去了，一晃已经是1949的春天了。
　　难忘的1949年春天，战胜严寒冰冻，排除凄风苦雨，终于来到了人间，麦苗儿拔节了，油菜开子，大田里的苜蓿开了满天的小红花，河边的杨柳树发芽了，黄莺站在颤悠悠的枝头上歌唱，大地正在迎接那生气蓬勃，万物更新的美好明天。
　　春节过后，一次罗顺和带县中队从四明山出来活动，路过芦苇漕，又到彩凤家里来，他带来许多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说四明山又有了两个支队，一支是我们自己发展壮大起来的三支队；一支是杭州湾南渡过来江苏的五支队。山里又有好几千人了，那里各村各庄都住满了三五支队。浙保，税警团等国军已经给挤出来了。四明山又成了革命根据地。老百姓都在进行抗丁、抗税和“二五”减租。有的地方还成立了农会。罗顺和说：如今四明山的力量可强了，连国军正规军都敢打。
　　“罗叔叔，什么时候你们会打到这里来呢？”永芳兴奋地问罗顺和。他和妈妈坐在搁铺床沿上，心都被罗顺和讲得飞到了那欢乐的四明山区。
　　“快了，”罗顺和愉快地望着彩凤和永芳热切的眼睛说，“华北、东北大部分地区已经解放。最近淮海战役又打了一个大胜仗。一举歼灭国军六十多万，党中央毛主席已经发出了‘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号召。看来解放军今年上半年就能打到我们这里来。”
　　“这么快呀……”彩凤母子俩听了不胜高兴。永芳问，“罗叔叔，你说我们这里今年就可以解放了吗？”
　　罗顺和笑着点点头挺有把握地说：“今年上半年肯定能打到这里来。”
　　“那当年北撤去的三五支队还会回到这里来吗？”永芳关切地问。
　　“当然要过来了。不过如今这三五支队早就改了名，叫华东野战军了。”
　　“华、东、野、战、军？”永芳听了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那罗叔叔，我爸爸他们也会回来啦？”
　　“会回来。”
　　永芳高兴极了，真想跳起来欢呼一下，但一年多社会生活的锻炼，使他变得少年老成，遇事懂得怎样控制感情了。他只是无限欢欣地望望妈妈，只见妈妈激动得泪水闪闪，低头陷入了沉思。罗顺和望了望外面黑沉沉的天空一眼回头对彩风说：“不过大嫂，眼前还不要麻痹大意，这里现在还是国民党的统治区呢，敌人还会垂死挣扎，你们还要提高警惕。”
　　“嗳，嗳。”彩风点点头，她走到门口说，“永芳，快送送罗叔叔。”
　　罗顺和说：“不用送，同志们正在高家弄等着我，我得快点过去。”说着他就消失在夜幕中。
　　
　　现在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激动人心了。
　　4月21日人民解放军横渡长江，23日解放南京，国民政府首都都被共产党占领了，青天白日旗被降了下来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总统府都被共产党打没了，国民党大势已去。
　　这时候好消息频传：一忽儿传说，蒋介石已经离开溪口，离开浙东大陆；一忽儿又传说上虞已经解放了；一忽儿又传说四明梁弄已经集结了一万多名三五支队游击队员。消息是不是确实，人们也将信将疑。但人们确信，现在一到晚上就枪声不断，早晚就会人有变故的，看那一群群一队穿黑制服的国军们，萎头耷脑地枪头朝下倒背着、衣冠不整慌里慌张不断退下来，那总是事实。
　　随着这些兵老鹰们的撤退，大家看见他们都吓得关门闭户。因为退下来的败兵们常趁机抢劫。如果有十几个兵老鹰们冲进来，那么你一家小店就完蛋。
　　幸而方永盛在这方面有先见之明，虽然在理念上他不信蒋介石会败得那么快，但是他还是作好了两手准备，早在两个月前，在楼上的两间屋双层大墙上打了一个像柜台那么长的墙洞，外面用梳妆台和画轴遮挡起来，足能暗藏两三担的东西和躺一个人。他的小店里贵重和值钱的东西大部份都已经转移到墙洞里去了。所以他都不大怕了，要冲进来也就是柜台上的那么些东西。要拿你就拿去呗！货架玻璃瓶你总不要吧！
　　有一些害怕共产党进来的那些老板们，有的逃到上海去了，有的逃到香港去了。
　　而广大欢迎共产党解放军早日打过来解放宁波的人们，此时也在有条有理地作准备。
　　四月的一个夜晚，城郊望春桥的一座两层楼里，点着几盏幽幽的美俘灯，开明绅士李儒林医师、后塘乡乡长的客厅里，此时聚集了十几个人，他们都是当时宁波各界的重要人物，一个穿直贡呢长袍的，态度壮重，相貌闲逸。一个穿蓝色短装，左边的表袋里露着一截亮晶晶的表链，坐在一起，不时交头接耳谈着什么。他们一位是宁波时事公报的总编辑金时详先生；一位是博学多才、交际广泛的宁波市商会会长忻曼青先生。这两位是当时宁波市的著名人士，都是具有正义感的进步人士，也是宁波工商界的头面人物。他们虽出身上层社会，生活在旧营垒中，但都思想进步、为人正直、敢于直言，对国民党反动派早就不满。一听说解放军要来解放宁波，他们就积极协助中共地下党策动保卫城市迎接解放的工作。
　　现在忻曼青和金时详先生一面小声交谈，一面不时向窗外张望，他似乎在等待来参加会议的重要贵宾。
　　今天来这里开会的人心情都很激动，因为这次会议不比寻常，有消息灵通人士说，说不定今天的会议共产党的宁波地下党领导人也会来参加，这就是说共产党又要在大庭广众中露面了。
　　大家感慨万千，国民党曾经把他们描写成红颜绿头发的人，四年前，新四军三五支队北撤时，国民党曾派三四万大军在四明山围剿他们。分三十六路向他们进攻，抓住一个就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连一个做小生意的货郎，被发现身上藏了一张抗币，也被当作共产党杀掉。
　　一年前在宁波草马路还杀害过当时四明山的共产党领导人陈安中和共产党员文玉兰、吴家安。
　　没有想到只隔一年多点时间共产党又打回来。他们明天就要来接管这个城市。真是沧海桑田瞬息万变，令人感叹！共产党真的很了不起。今天听说他们的领导人也要来出席迎接解放宁波的会议。看看这个来城里的共产党的头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一会，一辆三轮车悄悄地来到楼下，有人从窗口向楼下张望，只见三轮车停下，从车上走出两个人来。大家说：“来了来了。”
　　一会他们在总工会的负责人陪伴下，从楼梯上走上来，走在后面的一个好像是随从。走在前面的哪个，中等个子，四方脸，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年纪，他穿着一件竹布长衫，目光明锐，英气勃勃，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一进来，商会会长忻先生就向大家介绍：“这位就是中共四明工委，城工部长陈铭齐先生。”
　　大家听了都高兴地起来向来人点头行礼，热情地和他握手：“陈部长，欢迎，欢迎！”
　　陈部长说了声谢谢，忙向大家挥挥手高兴谦躬地说：“大家坐！大家坐！”
　　这位陈部长是当时的中共四明工委委员，四明地区城市工作部部长兼鄞县工委书记。
　　从四月底，中共四明工委建立城市工作部，陈铭齐就深入市区，他组织了一个小分队，开进城区，开展对市区的调查工作，部署和收集情报，递送和张贴传单，向市区人民宣传党的政策，告知当前形势。
　　五月份开始，他就开始通过地下党接触像金时详和忻曼青等宁波市的上层人物，通过他们又联络市区的各实力派人物，筹建应变组织，以维护解放大军入城秩序和各种准备工作。
　　5月5日，中共四明工委在四明山大岚召开扩大会议，贯彻浙东临委陈蔡会议精神，要求切实做好接管城市的各项工作。大力宣传约法三章，加强统战工作保护城市设施，以待解放大军来接管城市。
　　今天，陈部长就是秉承这次会议精神，按照鄞县工委指示，来到宁波市商会，通过商会，再次联络各阶层的重要人物和重要部门，来发动工人阶级和广大群众做好城市接管工作。
　　现在大家看见陈部长真的来了，心情都很激动。这位可是共产党的头头，不久的将来就是这个市的领导人呀，于是与会的人就都安静严肃地坐下来。
　　有人出去了一会，布置了一些人在外面站岗放哨，然后把门关紧，商会秘书长接着向大家说：“大家已经等候多时了，现在我们就请陈部长给我们讲话。”
　　陈部长高兴地看了一下大家，特别向哪两位坐在前面金先生和忻先生点了一下头就开始说话。听他的口音是浙东一带的人。现在他用一种男低音的声音说：“忻会长、金先生，各位先生们：今天难得和大家见面。
　　“4月21日，中国人民解放大军百万雄师已经渡过长江，23日已经解放南京。5月3日，我们的省会杭州也已解放。
　　“现在解放大军正浩浩荡荡地向我们浙东开来，宁波解放在即，所以我们要作好迎接解放大军的准备工作。
　　“在解放军没有来之前应该做些什么准备工作。
　　“首先，我们准备一些粮食，这次部队来了人数不少，我们起码要准备一万人吃一个月的粮食，当然也要许多蔬菜之类的副食品。待大军一到我们就能及时供应粮食蔬菜，让解放军能吃饱饭，继续去前方打仗和保卫我们的城市。
　　“现在驻在这里的国军长江部队已经在作局部退却姿态，但是敌人是不情愿退却的，他们是大势已去无可奈何的，他们会在临撤退时做些捣蛋的事情。因此在解放军还没到时，我们要防止敌人破坏，所以希望大家要作好保护城市的准备。以待大军接管。
　　“第二，要准备一些经费和和其他物资的供应。解放军打到我们这里，一部分留在这里，一部分还将继续前进。我们的前面还有舟山群岛，我们还要支援解放军解放舟山，把敌人澈底消灭！不让他们卷土重来。
　　“第三，为解放军进城需要和和正常生产的需要，我们要做好供电供水工作。解放大军打到宁波来时，假如在夜间，街上有灯火通明的路灯，有利于解放军寻找残敌，有利于和敌人作战。并且有明亮的灯火照明，便于我们工人纠察队和民兵站岗巡逻，以防止敌人破坏。同时有电也能保证我们工厂商店照常生产和营业。
　　“供水也很重要，自来水公司水管不要让敌人破坏，以保证大军来了人畜饮水需要，也能保证生产需要。
　　“第四，希望我们工厂里尽快组织起一支工人纠察队，准备一些棍棒等武器。在国军撤退和我军还没有来到之前，工人纠察队就可以保护好我们的工厂，保护交通要道、保护码头和重要的桥梁和通讯设施，不让敌人破坏。并且要保证工厂商店都能照常生产和营业，学校照样上课，各路交通畅通，军民行动不受阻碍。
　　“最后希望大家还要做好群众的宣传和欢迎工作，比如可以叫工厂里的工人和和学校里的学生，准备一些秧歌队、腰鼓队，准备一些标语，到时候解放大军一来就能及时拉出去欢迎。在解放军进城时，大家还可以上街贴些标语，以增加解放军解放宁波的新气氛和新气象。
　　“总之我们要迎接解放大军解放宁波，要做的工作很多，希望大家要依靠工人阶级，依靠广大群众，要抓住重点，做好钱粮的准备和保证供电供水保证城市安全完好地回归人民。
　　“具体情况还要请大家各个系统统一研究和商量。”
　　陈部长讲话后，大家热烈地谈论起来，心情都非常兴奋。他们中有宁波永耀电力公司、红丰纱厂、如生罐头厂等各大工厂的工人代表，有效实中学、三一中学和宁波中学等各中学的教师和学生代表，有各商店物资供应部门和某些机关码头等部门的负责人。讨论一会后，商会会长又逐个找大家落实具体事项，供电如何保证，供水如何保证，粮食和各种物资又如何落实。工人纠察队又怎么组织，城市的秩序又如何维持。
　　最后忻会长对大家说，你们都是各个方面各个系统的头头，希望大家发动工人和广大群众，回去以后马上行动。但要注意保密和安全。要注意保护群众的积极性，又要注意方式方法，要防止国军狗急跳墙，阻止他们的破坏。敌人在逃跑的时候是什么事情都会干出来的。特别是要注意保护水电设施和重要交通要道，注意保护城市的重要设施重要工厂和重要机关，通讯设备决不能让敌人破坏。
　　大家凑在一起又议论了一会儿后，就散会了。
　　这次会议开过一个礼拜后，城区的工人店员纷纷建立起纠察队、护厂队、护校队等群众组织。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城区的护厂护店护校工作纷纷开展起来，国军撤退时，要带许多物资走，工人们向他们展开了斗争，和丰纱厂工人，粉碎了国军长江部队临逃时要带走柴油的阴谋。国民党的电话公司要把一批通讯器材带走，在工人纠察队的干预下都留了下来。永耀电力公司的工人们，除了当班的机电炉工人按时上班，并且组织起护厂队，日夜三班不让外人进去，保护着气轮机发电机和锅炉房的安全运行。保证了城市供水供电、秩序井然，生活照常。使宁波城完整地回到人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