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进城锄奸（2）

　　第二天上午罗顺和在保和堂药店门口，傍晚等来一个药店的小徒弟来，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原来他在外面讨账的，讨回帐来正要进去，罗顺和认得他，他是罗家桥一户穷人家的孩子，叫阿明。阿明的父亲曾和罗顺和一起在罗家做过长年，阿明天冷了常给父亲送衣裳来，所以他认识。
　　“阿明，你认识我吗？”那孩子仔细看了他一下，他高兴地说：“啊，你不是顺和阿叔嘛，你怎么样会到这里来？”
　　罗顺和告诉他，他来寻找罗振兴，找你们家三小爷，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阿明说：“三小爷现在常常在外头过夜，有时没有回来，也不去教书了。我听人说他现在常去东门后街的堂子里鬼混，老板（罗振兴爹）已经骂他过几次，说他不学好，没出息。”
　　“哦，有数了。阿明，谢谢你，我们走了，再见。”
　　
　　罗顺和带着小姚，就奔到东门后街的花街柳巷，找了好几家都没有找到。快要失望地离开的时候，罗顺和听得在一家堂子的楼上传出来响亮的喝拳声，那声音好熟。
　　他们就立即奔了上去。在楼梯口他向里一张，在灯红酒绿的房间里，见两个家伙正各人搂着一个女人在喝酒，都喝得已经醉了，见那人好面熟。
　　他们就悄悄来隔壁一间屋里与黄婆打了一下招呼，说他们有特殊任务，躲着观看动静。
　　“罗小爷，来来来，你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在那个房间里，两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姑娘正陪着罗振兴和另一个特务在喝酒。那罗振兴已经有点醉了，正搂着一个姑娘，和她亲着，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什么：
　　“我，我不吃了，不吃了，我要吃你，要吃你……”另一个特务说，“振兴，你再来一杯嘛，再来一杯！人生难得几回醉，难得把陈爱中文玉兰吴家安三个在西草马路把他们打、打死了，腾警监奖励我们这么大一笔钱，我，我们不好好庆祝一番更、更待何时！”
　　“嗯，对，对，我听说，那三个共党分子临死还挺厉害的，开头一枪都没有把他们打倒，补上第二枪才倒下去，那个陈爱中竟连打了三枪才、才把他打倒。”
　　“是啊，幸而把他们都打死了，要、要是让他们出来，陈爱中肯定要找、找、我算账的。”
　　“对，对呀，我也这样想，他们在杭州监牢里，我真担心，担心他们出来，我、我、我们就没、没命了。现现在好、好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来了。”
　　两个小姐听了，说：“啊，前天在草马路三个共产党被杀是你们抓的呀！你们真伤阴德呀。”
　　“别别乱说，别乱说，不，不是我们，我们是听说的。”
　　这时忽然从隔壁冲进两个人过来，轻轻地喝一声：“不许动，动就打死你们！”吓得两个妓女尖叫一声都逃了。罗顺和一看面前那人正像永芳说的那样是个瘦瘦高高的家伙，面孔酷似他父亲，正是罗振兴！
　　“啊，啊，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当他们抬起头来仔细一看立刻傻了眼，酒都吓醒了。
　　“啊啊。顺和叔，你、你找我作啥，你找我作啥？”罗振兴认得罗顺和，过去他曾在他伯父家做长工。当时他也常在伯父家走。后来听说去当了三五支队，今天突然从天而降，他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今天他找他来没有好事，看见他时吓得脸都发白了。
　　和罗振兴在一起喝酒的另一个特务也认识罗顺和，经常和陈爱中在一起，他立起来想溜。罗顺和在灯下一看，认得是叶良利，他们立即奔上前去，抓住他，喝一声：“你也老实点！”
　　那人怯怯地说：“我、我不认识你。”
　　罗顺和说：“我认识你！”
　　这人正是当时出卖陈爱中和太平柴行联络站的特务叶良利！
　　自从陈爱中文玉兰出事以后，当时地下党到处找他，没找到，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他，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这个叶良利，罗顺和对他的印象很深，他是四明山里大岙乡的女婿，当年叶良利在鄞慈县办当过文书，常跟在陈爱中后面的，他是陈安中在大岙发展的一个新党员，后来还叫他当过大岙乡党支部书记。再后来陈爱中把他抽到城里的太平柴行去做账房，不想后来他当了国民党特务，最后没有想到就叫他叛变出卖了陈爱中在城里的两个联络站。也没有想到这个恶贯满盈的叛徒特务分子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两个人此时一见罗顺和，一时心惊胆寒，都愣在了哪里，一个认识他是罗家桥伯父的堂弟，是罗家的冤家对头；一个认识他是陈爱中的老战友，自己的间接上级——三五支队的老游击队员。
　　“怎么这家伙今天会到城里来？”他们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呀，前段日子都说剩下的三五支队早都被国军打得销声匿迹了，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说时迟那时快，罗顺和没等他们反映过来，立即从裤腰上拔出手枪来对着他们两个低声喝叫：“都不许动，动就打死你们……”
　　罗顺和和小姚把他们推到门外讨了两辆三轮车对他俩说：“快上三轮车！”
　　罗顺和小姚要把他们两个家伙一人一个塞上车。两个家伙拼命挣扎着不肯上去。
　　“你们上不上去？不上去立刻毙了你们！”罗顺和提枪大声地喝斥他们，“快上，都上去！”两个家伙到这时没有办法了，只得乖乖地上去。
　　原来罗振兴自从破了西郊联络站后，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怕抓了文玉兰等共产党员后，被共产党地下组织得知来找他算账，二来因这次破获共产党联络站有功，特务头子腾继龙给了他100万元（约等于现在1万元）奖金，他就不再到梁山伯庙小学去上课。叶良利当时住宁波城里，罗振兴就经常去找叶良利。叶良利把罗振兴的情况向城里六区情报组报告以后，六区情报组长俞济人就让罗振兴继续做叶良利的助手，继续抓共党分子。因此他们常聚会在一起。今天他们又一起来到东门后面的堂子店里找两个妓女快活，两人喝得醉醺醺的，正要上楼跟小姐去睡觉，不想两个三五支队从天而降。
　　“你们要我们到哪里去？”叶良利是个老特务出身，比较狡猾，不肯上车，罗顺和已经摸过他身上没有武器，他用枪在姓叶的头上敲了一家伙，叶良利痛得叫唤了一声，只得坐进车去。
　　“快拉！”罗顺和催促拉车的，自己也挤了上去，用手枪拄着叶。三轮车夫就挡起车呼啦啦地拉了他们前进，罗顺和又吩咐小姚紧紧跟上来。
　　他们急急忙忙地叫三轮车挟持着两个特务来到南郊居关山坟场。
　　这居关山，就是现在宁波南门三市那地方，当时是南郊的一个大坟场，里面有千年老坟和新坟，到处是倒坟和倒塌棺材，野狗咬着死孩子在那里拖着吃。不要说晚上，就是白天，人们经过那里都汗毛颤颤的。
　　现在罗顺和和小姚两人把那两个家伙叫三轮车押送到居关山坟场，罗顺和摸出钱来打发了三轮车：“谢谢你们，师傅辛苦！再见！”
　　踏三轮车工人接了钱。见这地方好怕人，骑上三轮车连忙就跑。叶良利看到这场面，罗顺和那是要把他们打死在这里呀，他乘三轮车回去，猛一下追上后面一辆三轮车跳上车对踏车的工人说：“快跑快跑，我多给你钱！”小姚想赶快开枪打三轮车罗顺和挡住了他说：“算了，你打枪会误伤三轮车工人的，这个坏蛋他跑不了的。总有一天我们又会抓着他的。”于是让三轮车急急地拉着叶良利走了。
　　罗振兴看叶良利返身乘上三轮车逃了，他也想逃，但感到自己没有这个胆量，又看看罗顺和看叶良利逃了把他抓得紧紧的想再逃也逃不了了，抬头看看这漆黑荒凉的坟场，猫头鹰在树上可怕地鸣叫，四周萤火闪闪，鬼影幢幢，罗振兴吓得浑身发抖，忙跪地求饶：“罗队长，罗队长，你有话好好说呀，你叫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让我快点回家吧，家里正等着我回去呢。”
　　“好！你想回家，我们就立即送你回老家！”
　　“啊，啊！你们要叫我怎么回家？”罗振兴听了吓得魂不附体。
　　“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不明白？”
　　“我不明白呀，阿叔，我和你可没有什么过节呀！”罗振兴还口气挺强硬地辩护。
　　“你别叫我阿叔，我没有你这种坏蛋侄子。我问你，”罗顺和对着罗振兴大声地说：“你为什么要抓文玉兰老师？是你伯父叫你抓的，还是特务机关叫你抓的？”
　　“我，我，阿叔，我对文老师无仇无怨，是罗震山骗我去的，我本不想去乡下，我在学校里读书读得好好的，我都快毕业了，他一定要我出来，我没办法呀。”
　　“你们都会推得干干净净，牺牲的同志都与你们无关？”
　　“不，不是，我们是有罪！我们是有罪！但当初我们听上面说是抓到了叫他们自首就没有事了。我们并没有想到国民党会杀了他们——你饶饶我们吧！难为我年幼，我以后重新做人，再也不想做这种事了。顺和叔，看在本家人的面上饶我一次吧！下次再不会做这种事了——”
　　“这次已经足够了。我要饶了你们，陈爱中、文玉兰、吴家安三位烈士的阴灵能饶你们吗！九龙乡党员们也不能饶你们！广大革命人民也不会饶你们的！”
　　说罢，罗顺和把快机枪推子弹上膛，罗震海一看吓得大哭，在地上拼命跪拜，再次大叫饶命，罗顺和再不和他说什么了，提起枪来对着罗振兴打了一枪，罗振兴就伏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小姚，你看看，他死了没有，没死你再补他一枪。”
　　小姚把那个家伙翻过来看了一下，高兴地对罗顺和说：“罗队长，你的枪法真准，打在胸脯中间，还会不死！”
　　“好，小姚，你写个条子放在他身上，就说：抓捕文玉兰烈士的特务！下面写上三五支队鄞慈县武工队。”
　　小姚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来拔出钢笔写上，捡一块石头压在罗振兴的身上。
　　第二天人们在居关山坟场发现被打死的罗振兴尸体和尸体上的字条，明白了是三五支队干的。人们暗暗点头称快。三五支队敢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城里抓捕特务惩治特务，可知三五支队力量又强起来了，大家又看到了希望。
　　
　　叶良利一时眼头活络，以从枪口下逃了出来，在宁波又潜伏了一段时间。宁波解放时他知道自己的罪恶深重，逃到舟山。在舟山又参加国民党特务训练班受训。上海解放后又奉命潜到上海破坏。这次到上海搞破坏被人民解放军公安部队当场捉住，他灵机一动说他自己是染织厂失业工人，家里生活困难，只是抢点东西供养家小，当时上海公安局并不知道这个特务的底细，只被判了他三个月徒刑。眼看刑期将满就可出去了，他正在庆幸自己又闯过了一关时。忽然被戴上手铐押到宁波来。原来在上海的他的一个与他同时参加抗日的老乡发现这个血债累累的大特务在上海提篮桥监狱，被当作小偷关在那里，很快就可出狱。叶良利老乡写检举信给宁波市公安局检举他，说叶良利在上海提篮桥监狱。宁波市公安局长邵一萍赶快把他引度到宁波，叶良利到了宁波公安局抬头一看，还是当年在鄞县县中队的邵一萍队长。他吓得眼睛发黑，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当年从四明山出去，解放后转业到宁波公安局当侦察科长的邵一萍早就听说过当年宁波地下党被人破坏的事情，正到四处寻找叶良利这个当年出卖两个特派员联络站的大特务。他在宁波到处查找没有查到，后来看了叶良利的家乡人检举信，就立即派人到上海提篮桥监狱去抓叶良利。
　　“唉，这真是自投罗网呀！”这时叶良利悔恨自己没有远走高飞。
　　1951年5月5日，在四明鄞江镇召开全市公审大会，叶良利终于被宁波中级人民法院审判长刘永芳、副审判长赵士炀，还有金臻庠、钱念文、裘公姣等各界知名人士组成的19人审判委员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反革命条例有关条款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把他当场枪决，为文玉兰和陈爱中吴家安三位烈士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