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李太白作襄阳歌

　　年近半百的孟浩然在外飘泊数年，回到家乡，方感到故土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可亲可爱。他在岘山橘园里搭建了三间草庐，常常在那里独居。青壮年时入相出将一展宏图的求仕之心此刻已经淡薄到了若有若无。可喜的是孟浩然自从断绝了许多想入非非的念头后,创作欲望空前高涨，佳作不断。他常常在日出日落之际，登岘山爬鹿门，观云霞之升腾,天地之变化。有时则乘一叶扁舟在汉水中荡漾，似乎自己也已经化作一条鱼，在碧波中嬉游，穿梭于物我之间。
　　
　　这天黄昏，孟浩然正在岘山脚下橘园中散步，接到洗然弟捎话，遂他到鹿门小住。洗然本来是请他明天过去，他却急不可待，立刻动身。孟浩然来到河边，却见渡口人声喧哗，原来在鱼梁洲上耕地、放牛的这会儿都要乘船回家，整天闲着没事的渡船突然显得紧俏起来。孟浩然便顺着沙滩多走几步，唤了一条小木划子前往鹿门。那小船主人也姓孟，平常以打鱼为生，抽空也摆摆渡。孟浩然站立船头，遥听极远处白云观的钟声悠扬传来，又见西边落日把一江碧波染成红色，耀眼夺目，不禁满心喜悦。舍舟登岸，他走在山间林荫道上，四周寂静无声。走着走着，天色几乎完全黑下来。他凭着经验朝山上攀援。快到山顶时，一-轮皓洁的月亮悄然出现在东山之上。孟浩然突然--阵创作欲望袭来，便迎着清凉的水风哦吟道:
　　
　　山寺钟鸣昼已昏，鱼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唯有幽人自来去。
　　
　　
　　洗然听到吟诗声，赶紧下山迎接。在那一片朦胧月色之中，兄弟二人携手而进，亲密无间。
　　
　　鹿门虽好，整日见人家习棍练刀，自己却如闲人一般，孟浩然皇住几日，便生出一些不自在。他告辞下山，回到自己的涧南园。一日步入家门，孟浩然心情便十分郁闷。张徐徐忙于农活,对丈夫不冷不热，夫妻关系仍处于不稳定状态。
　　
　　倒是青草儿有时牵着孩儿们在田间小道遇见孟谷，总是抢上来叩首攀谈，感恩不尽，欣喜异常。原来告八在张丞相处干得很好，已经从开始的护院家丁升为贴身卫士，俸银自然增加，偶尔有银票寄回，令她们母子三人生活从容多了。
　　
　　开元二十二年，玄宗皇帝将天下分为十道行政区域加以管理，每道各设采访使一名作为最高行政长官。官运享通的韩朝宗以襄州刺史兼山南东道采访使坐镇襄阳，正好是继承了其父韩思复当年的头衔。韩朝宗上任的第三天，便率几名初通文墨的属下东渡汉水，到涧南园拜访孟浩然。孟庄一带老百姓立刻沸腾了。襄阳城郊，赋闲在家的四、五品退休官员也有几位，孟浩然却以布衣身份受到朝庭大员如此顾宠，令家乡父老好不自豪。孟浩然想起当年句诗案蒙冤，幸得韩家父子的关爱，更是感激不尽。那张徐徐也觉得大有脸面，拿出瓜果等土特物产，全力招待。韩朝宗一行走后，孟浩然难得高兴，对老妻道:“可见，我虽然不大经营农庄，却担负着对外的体面。”谁知张徐徐不以为然道:“韩大人大驾光临当然蓬草生辉。不过，如果他来了咱们连酒钱也没有，谈何脸面?”孟浩然-.拂袖走了。
　　
　　按孟浩然的想法，静久思动，又想出门漫游，这次是入峡进川蜀。正欲动身，接到好友李白的来信。李白在信中介绍近况后说要前来襄阳住一段时间。
　　原来李白这多年求仕之路也十分坎坷。他在安陆过得并不愉快，与当地权贵不睦:且妻子许氏体弱乡病，后把家撒到偏远的白兆山桃找岩在如面的风景里许氏的身体好多了。到了第三年生下一女。拉子落地时正值统月当空，银光满地，李白给女儿取名明月奴。长到五岁取大名平阳。
　　
　　在当时的地方大臣中,韩朝宗举贤荐能的美德有口皆碑。李白想起孟请然曾说过，与之交情匪说。实发奇想，也许这个人可以了解我的价值，向朝廷举荐，使我脱颖而出呢?
　　
　　李白不久便到了面活然处。两人交读起来，彼此除了诗歌积有佳窗外，其他均是一事无成。先读孟诗孟浩然-笑置之，雨李白则费不绝口，称其文采丰茸，经纬绵密.半遵雅调，全朗凡体。清凤枫强，读后遍体清凉。孟浩然再读李白的诗(长相思》、《行路难)、《蜀道难)、(梁园吟>等，惊讶不已，大喜过望。他击案道:“这些诗远宗风强，近法乐府熔铸建安,驱遭六朝，而又自出新意，自铸伟辞!美哉伟哉!”李白并不以为然，苦笑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诗文毕竟是末事。何况当此盛世，我又恰值盛年，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怎么也不甘心只在笔砚间讨生活呀!”
　　
　　孟浩然开始有点迷糊，继而恍然大悟:“兄弟，你是想找韩朝宗呀!”李白点头称是。
　　
　　孟浩然说:“我和韩朝宗毕竞官民之隔如泥壤，交情并不如外界传说的那样深。混几顿酒喝可以，至于举荐用人一-”他想这个李白也有几分迁腐，若此路畅通，何以我至今乃是布衣呢?但嘴上不便扫朋友的兴，继续说道:“他的父亲、前襄阳刺史韩思复于我有恩，前几年给韩大人立德政碑时,我曾参与其事撰写过碑文。”
　　
　　李白何尝不知道与官员们打交道的难处，忙说:“孟兄只须代为引见,其余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孟浩然见朋友一副信心百倍的模样，点头道:“当然。你要见韩朝宗正是机会。三天后就是韩公设宴款待文人名士之时。”
　　
　　开元二十二年暮春的一天，襄阳城内，山公楼上，宾客满座，胜友如云。
　　
　　山公楼是晋朝时山简留下的遗址。山简是竹林七贤之一山涛的儿子，他放荡不羁一如其父。山简作为镇南将军守襄阳，除了公务之外，日日以饮酒为乐，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反戴着帽子，倒骑着马回家，引得沿途儿童追在后面拍掌笑他。这山公楼便是山简所建，它立于南，城侧，楼高三层，飞檐重脊，甚为壮观，迄今为止已经三百年了，其可儿经修葺尚完好无缺。立于楼中开窗南眺，碧峰屏列，便是岘山，有纪念晋时太守羊祜德政的堕泪碑;朝北望去，清波荡漾，汉水绕城而过。更北一带，远接邓州、南阳,烟云莽莽。
　　楼柱上一副烫金隶体对联，古拙道劲。联日:
　　
　　古城风物尽收眼底;襄州形胜皆入斯楼。
　　
　　新上任的襄州刺史兼山南道采访使韩朝宗，几经斟酌，把宴请当地贤良名流的筵席摆在山公楼上。开宴时候尚早，这里已经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朝野豪彦，济济一堂。
　　
　　主人迟迟未露面，直到日色向午，才听得楼下一声高唱:韩大人驾到!
　　
　　众人急忙整理衣冠，肃立恭候。楼梯响处，前呼后拥上来-一人，只见他绯袍金带，年约四十余岁，举止稳重，满面庄严，令人望而生畏。他上得楼来，目不斜视，径直往上首坐定，好像这山公楼正是他采访使衙门一般。左右执事便引来宾分批参见，众人纷纷跪拜。韩朝宗面带微笑，只是欠身答礼，并不起座。
　　
　　楼内楼外正在-片热闹之中，突见一个陌生面孔出现在楼梯拐角处。此人身若玉树，面如满月，头戴高冠，腰佩长剑，昂头阔步走了过来。当着韩朝宗大人之面，既不跪也不拜，只是举起双手深深一揖。韩朝宗眉头一皱，脸呈不悦之色。左右执事已经赶过去，叱问是何人。
　　
　　那人从容不迫道:“昔者高阳酒徒郦食其长揖汉高祖;今者峨眉布衣李白长揖韩诸侯。’
　　
　　执事道:“见到威振四海的韩采访使，竟敢不下拜?”
　　
　　李白从容答道:“今日乃胜地雅集，并非衙署公干。我以布衣晋见使君，正该长揖不拜。”
　　
　　左右还要指责刁难他，韩朝宗将手一挥，示意左右退下。望着李白微微一笑，便请大家入坐。
　　
　　紧跟在后面的孟浩然松了一口气。
　　
　　觥筹交错之中，李白果然豪饮，量压群雄，那韩使君由属下引导，挨桌敬酒，礼贤下土，只是并不与哪一个人私下交谈。即使在孟浩然席边也不过略事停留，以示来者皆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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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近半百的孟浩然在外飘泊数年，回到家乡，方感到故土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可亲可爱。他在岘山橘园里搭建了三间草庐，常常在那里独居。青壮年时入相出将一展宏图的求仕之心此刻已经淡薄到了若有若无。可喜的是孟浩然自从断绝了许多想入非非的念头后,创作欲望空前高涨，佳作不断。他常常在日出日落之际，登岘山爬鹿门，观云霞之升腾,天地之变化。有时则乘一叶扁舟在汉水中荡漾，似乎自己也已经化作一条鱼，在碧波中嬉游，穿梭于物我之间。
　　
　　这天黄昏，孟浩然正在岘山脚下橘园中散步，接到洗然弟捎话，遂他到鹿门小住。洗然本来是请他明天过去，他却急不可待，立刻动身。孟浩然来到河边，却见渡口人声喧哗，原来在鱼梁洲上耕地、放牛的这会儿都要乘船回家，整天闲着没事的渡船突然显得紧俏起来。孟浩然便顺着沙滩多走几步，唤了一条小木划子前往鹿门。那小船主人也姓孟，平常以打鱼为生，抽空也摆摆渡。孟浩然站立船头，遥听极远处白云观的钟声悠扬传来，又见西边落日把一江碧波染成红色，耀眼夺目，不禁满心喜悦。舍舟登岸，他走在山间林荫道上，四周寂静无声。走着走着，天色几乎完全黑下来。他凭着经验朝山上攀援。快到山顶时，一-轮皓洁的月亮悄然出现在东山之上。孟浩然突然--阵创作欲望袭来，便迎着清凉的水风哦吟道:
　　
　　山寺钟鸣昼已昏，鱼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唯有幽人自来去。
　　
　　
　　洗然听到吟诗声，赶紧下山迎接。在那一片朦胧月色之中，兄弟二人携手而进，亲密无间。
　　
　　鹿门虽好，整日见人家习棍练刀，自己却如闲人一般，孟浩然皇住几日，便生出一些不自在。他告辞下山，回到自己的涧南园。一日步入家门，孟浩然心情便十分郁闷。张徐徐忙于农活,对丈夫不冷不热，夫妻关系仍处于不稳定状态。
　　
　　倒是青草儿有时牵着孩儿们在田间小道遇见孟谷，总是抢上来叩首攀谈，感恩不尽，欣喜异常。原来告八在张丞相处干得很好，已经从开始的护院家丁升为贴身卫士，俸银自然增加，偶尔有银票寄回，令她们母子三人生活从容多了。
　　
　　开元二十二年，玄宗皇帝将天下分为十道行政区域加以管理，每道各设采访使一名作为最高行政长官。官运享通的韩朝宗以襄州刺史兼山南东道采访使坐镇襄阳，正好是继承了其父韩思复当年的头衔。韩朝宗上任的第三天，便率几名初通文墨的属下东渡汉水，到涧南园拜访孟浩然。孟庄一带老百姓立刻沸腾了。襄阳城郊，赋闲在家的四、五品退休官员也有几位，孟浩然却以布衣身份受到朝庭大员如此顾宠，令家乡父老好不自豪。孟浩然想起当年句诗案蒙冤，幸得韩家父子的关爱，更是感激不尽。那张徐徐也觉得大有脸面，拿出瓜果等土特物产，全力招待。韩朝宗一行走后，孟浩然难得高兴，对老妻道:“可见，我虽然不大经营农庄，却担负着对外的体面。”谁知张徐徐不以为然道:“韩大人大驾光临当然蓬草生辉。不过，如果他来了咱们连酒钱也没有，谈何脸面?”孟浩然-.拂袖走了。
　　
　　按孟浩然的想法，静久思动，又想出门漫游，这次是入峡进川蜀。正欲动身，接到好友李白的来信。李白在信中介绍近况后说要前来襄阳住一段时间。
　　
　　原来李白这多年求仕之路也十分坎坷。他在安陆过得并不愉快，与当地权贵不睦:且妻子许氏体弱乡病，后把家撒到偏远的白兆山桃找岩在如面的风景里许氏的身体好多了。到了第三年生下一女。拉子落地时正值统月当空，银光满地，李白给女儿取名明月奴。长到五岁取大名平阳。
　　
　　在当时的地方大臣中,韩朝宗举贤荐能的美德有口皆碑。李白想起孟请然曾说过，与之交情匪说。实发奇想，也许这个人可以了解我的价值，向朝廷举荐，使我脱颖而出呢?
　　
　　李白不久便到了面活然处。两人交读起来，彼此除了诗歌积有佳窗外，其他均是一事无成。先读孟诗孟浩然-笑置之，雨李白则费不绝口，称其文采丰茸，经纬绵密.半遵雅调，全朗凡体。清凤枫强，读后遍体清凉。孟浩然再读李白的诗(长相思》、《行路难)、《蜀道难)、(梁园吟>等，惊讶不已，大喜过望。他击案道:“这些诗远宗风强，近法乐府熔铸建安,驱遭六朝，而又自出新意，自铸伟辞!美哉伟哉!”李白并不以为然，苦笑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诗文毕竟是末事。何况当此盛世，我又恰值盛年，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怎么也不甘心只在笔砚间讨生活呀!”
　　
　　孟浩然开始有点迷糊，继而恍然大悟:“兄弟，你是想找韩朝宗呀!”李白点头称是。
　　
　　孟浩然说:“我和韩朝宗毕竞官民之隔如泥壤，交情并不如外界传说的那样深。混几顿酒喝可以，至于举荐用人一-”他想这个李白也有几分迁腐，若此路畅通，何以我至今乃是布衣呢?但嘴上不便扫朋友的兴，继续说道:“他的父亲、前襄阳刺史韩思复于我有恩，前几年给韩大人立德政碑时,我曾参与其事撰写过碑文。”
　　
　　李白何尝不知道与官员们打交道的难处，忙说:“孟兄只须代为引见,其余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孟浩然见朋友一副信心百倍的模样，点头道:“当然。你要见韩朝宗正是机会。三天后就是韩公设宴款待文人名士之时。”
　　
　　开元二十二年暮春的一天，襄阳城内，山公楼上，宾客满座，胜友如云。
　　
　　山公楼是晋朝时山简留下的遗址。山简是竹林七贤之一山涛的儿子，他放荡不羁一如其父。山简作为镇南将军守襄阳，除了公务之外，日日以饮酒为乐，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反戴着帽子，倒骑着马回家，引得沿途儿童追在后面拍掌笑他。这山公楼便是山简所建，它立于南，城侧，楼高三层，飞檐重脊，甚为壮观，迄今为止已经三百年了，其可儿经修葺尚完好无缺。立于楼中开窗南眺，碧峰屏列，便是岘山，有纪念晋时太守羊祜德政的堕泪碑;朝北望去，清波荡漾，汉水绕城而过。更北一带，远接邓州、南阳,烟云莽莽。
　　楼柱上一副烫金隶体对联，古拙道劲。联日:
　　
　　古城风物尽收眼底;襄州形胜皆入斯楼。
　　
　　新上任的襄州刺史兼山南道采访使韩朝宗，几经斟酌，把宴请当地贤良名流的筵席摆在山公楼上。开宴时候尚早，这里已经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朝野豪彦，济济一堂。
　　
　　主人迟迟未露面，直到日色向午，才听得楼下一声高唱:韩大人驾到!
　　
　　众人急忙整理衣冠，肃立恭候。楼梯响处，前呼后拥上来-一人，只见他绯袍金带，年约四十余岁，举止稳重，满面庄严，令人望而生畏。他上得楼来，目不斜视，径直往上首坐定，好像这山公楼正是他采访使衙门一般。左右执事便引来宾分批参见，众人纷纷跪拜。韩朝宗面带微笑，只是欠身答礼，并不起座。
　　
　　楼内楼外正在-片热闹之中，突见一个陌生面孔出现在楼梯拐角处。此人身若玉树，面如满月，头戴高冠，腰佩长剑，昂头阔步走了过来。当着韩朝宗大人之面，既不跪也不拜，只是举起双手深深一揖。韩朝宗眉头一皱，脸呈不悦之色。左右执事已经赶过去，叱问是何人。
　　
　　那人从容不迫道:“昔者高阳酒徒郦食其长揖汉高祖;今者峨眉布衣李白长揖韩诸侯。’
　　
　　执事道:“见到威振四海的韩采访使，竟敢不下拜?”
　　
　　李白从容答道:“今日乃胜地雅集，并非衙署公干。我以布衣晋见使君，正该长揖不拜。”
　　
　　左右还要指责刁难他，韩朝宗将手一挥，示意左右退下。望着李白微微一笑，便请大家入坐。
　　
　　紧跟在后面的孟浩然松了一口气。
　　
　　觥筹交错之中，李白果然豪饮，量压群雄，那韩使君由属下引导，挨桌敬酒，礼贤下土，只是并不与哪一个人私下交谈。即使在孟浩然席边也不过略事停留.以示来者皆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