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歪脖柳下>第三十二章 被劫持

第三十二章 被劫持

作品名称:歪脖柳下      作者:禾下土      发布时间:2020-05-21 21:53:47      字数:4095

  走到村西头,突然想应该看看荷花,这也是把下半辈子托付给自己的女人,可我不知能不能让这女人失望。
  永年走后的第二年,我去荷花家,孩子们不在家。荷花面容憔悴,见了我也没有了眉开眼笑。我懂得荷花的苦楚,她多么需要一个男人抚慰孤寂的心。水莲每天晚上都要搂着我,把头拱在我的怀里,像一只小白兔。我想,荷花曾经也拱在永年的怀里,感受着温暖。现在呢,恐怕晚上的痛苦大于白天的艰辛。女人就像一朵花,是需要阳光和雨露的,男人就是女人的阳光,女人的雨露。
  荷花倒水的时候,我见她的手粗糙了好多。我记得永年在的时候,庄稼地里的活儿,都不让荷花沾手。永年说,养老婆就要像养花一样,不能伤了一片叶子一片花瓣,要保鲜。我把这话说给水莲听的时候,水莲哼了一声:“你看看,荷花掉到福窝里了,我咋就没这命?”
  我一把抓住荷花的手,这双手,我想了好多年了。没想到,今天就这种情况下才牵住了。荷花的手,满是老茧,满是裂纹。我轻轻摩挲着:“姐,你……受苦了。”
  啪,啪……荷花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上,也滴落在我心上:“我这个弟弟当得不好。”
  “唉,是姐的命不好。”
  我抬起头,当年映照在河水里的俊俏的容颜是变了,但没有变的是我的喜欢。我看不惯现在电视剧里的叽叽歪歪,海誓山盟,爱一个女人就是要付出,有一份力尽一份心。
  我的手颤抖起来,是因为我的心开始了颤抖。荷花手同样颤抖起来,眼泪哗哗流下。我伸手想给她擦擦,她一头拱在我的怀里,哽咽着:“祥弟,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你姐的。”
  我紧紧抱住荷花,一股暖流,曾经渴望的暖流,涌遍我的全身:“姐,你放心,有我在。”
  自此以后,我肩头上就多了一份担子,时常拐个弯儿,到荷花家帮帮忙,修修家把什,种种地,隔三差五给孩子们买点儿东西,尽量让荷花担子轻一点儿,心事少一点儿。荷花虽然过得不如从前,可是有我的照顾,倒也过得去。要是我出了事儿……我越想越后怕,我将驴车停在路边,是不是不去了?想了半天,不论怎样,我还是应该去看看荷花姐。
  来到荷花家,她惊奇地问:“祥弟,今天怎么了?跟弟妹吵架了?”
  “哪里,我要出趟远门,来看看孩子们。”我看着正要出门的贤胜、贤亮没背书包,“怎么?不念书了?”
  “今天休息,哥俩把地里的活儿收拾一下。”荷花眼睛里没有了忧伤,眼看着俩儿子越来越长高,越来越懂事儿,心情一天天好起来。
  “干爹,给我弟弟做张桌子吧,他练毛笔字没个好地方。”贤胜长得五大三粗,将来肯定比他爹还健壮。
  “啊,好。放心。”我一听,这可麻烦了,哪有时间啊?
  “祥弟,不急,你俩别叨叨你干爹了。”荷花挥了挥手,“念个书毛病倒不少。去帮你爷爷把菜园地整理一下。”
  俩小子伸了伸舌头,走了。
  “祥弟,看你脸色不太好,有啥事吗?”荷花的眼睛从一进门就盯在我脸上,这个聪明的女人善于从细节看出问题。
  “没么事,昨晚累的。”我低着头,喝着水。
  “哈哈,祥弟,你这不会撒谎的人也说谎话,弟妹那个样子你能累坏了?”荷花往我身上靠了靠,靠得我心软了不少。
  “我……”我一时语塞。
  “那你今天不说出来啥事,就别想从我这里走出去。”荷花“咣叽”,就把门关上了,耷拉下脸,“要是祥弟相信我,就给姐说说。”
  我只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荷花摇摇头,拉住我的手,使劲儿攥着:“祥弟啊,有点儿悬,就你这身板,虽然有点儿功夫,他肯定不是一个人,人家手里还有枪,你能对付得了?再说,就算你得手了,可三恩是你的二舅哥,说是为民除害,毕竟是水莲的亲哥哥啊,她虽然平时说全当没有这么个哥,可真要……她能接受得了吗?你师父师娘能受得了吗?”
  “对啊,我咋没想到呢?”我惊出一身冷汗。
  荷花一直攥着我的手:“咱得从长计议,可不能冒险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我脑袋一下子就蒙了,看来我也就是一时冲动,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智力啊。我忽然觉得自己整天人五人六的,竟然什么事儿也办不成。不知道三碗和守良……对了,守良不是……
  刚要说话,荷花摇了摇我的手:“对了,祥弟,我觉得吧,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他们杀的是共产党的人,共产党能不对付吗?你看啊,现在咱县基本让共产党控制了,听说日本人嘚瑟不几天了。对了,你徒弟不是参加八路了就在咱这块地盘上吗?”
  “是啊,看,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看你就是穆桂英梁红玉。”我兴奋地抱着荷花的脑袋亲了一口。
  荷花顺势倒在我怀里,不同的女人不同的温存。水莲像一把烈火,让我热血沸腾,爽快;荷花,像一锅温水,让我充满柔情,舒坦。
  我让荷花告诉孩子,等干爹回来就做桌子。荷花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急。”我说:“这你不懂了,干农活是‘一年之计在于春’,读书是‘一日之计在于晨’,读书更不能耽误。”
  “好吧,听你的,我也觉得不念书不行,不过贤胜不是个读书的料,贤亮行。”
  “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我亲了下荷花的脸,“我就听你的,照样出去做木工活儿,顺便给你扯块料子,看你的褂子有些旧了。”
  “不用,你心中有俺就行了。”荷花在我的兜里塞了两个鸡蛋。
  
  四月初的天气虽然转暖,但料峭的寒风还是穿过我的领口钻进胸口,凉飕飕的。路边的沟沿山坡绿意正浓。我忽然想起过几天就是清明了,不由得往山坡的祖坟看去,那里躺着我的祖祖辈辈,还有没有见过面的父亲。
  我有些后怕,如果不是荷花的点拨,恐怕我又要走父亲的老路了。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从小教导我不惹事,不找事,不管事,别像我爹那样。看来,我还真的像我爹。或许,还是荷花说得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荷花说,别性子急,说不定人家守良他们已经动手了。
  可想了半天,还是鬼使神差地要去找守良,至于找守良干什么,我自己也没搞清楚。
  我只听说马家沟一带有八路驻扎,可到底在哪儿,我是真不知道。一路打听,一路走。驴车在颠簸不平的路上晃晃悠悠,我的心也晃悠起来。这里虽没有高山大川,可是丘陵起伏,连绵不断。多远见不到一个人,山梁上啁啾的鸟鸣声和山风掠过树梢的萧瑟声,让人阵阵寒栗。我摸了一下胳膊,一片鸡皮疙瘩。老天爷,不会有什么倒霉的事儿吧?我后悔没有找个作伴的,自己这样若是被狼吃了,连个报信的都没有啊。
  突然,林中的鸟儿“扑棱棱”飞起。不好,有人。我明白,来人还不少。赶紧将驴车赶到树叶密集的地方,在老驴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话,拍拍老驴的脑袋,然后躲在隐蔽处。
  不一会儿,来了一彪人马。我一看,嚯,是八路军。我赶紧从树林里跑出来,大声喊叫:“八路,我找你们。”
  那群人“呼啦”一声,把枪端在手里,将我团团围住。一个当官的走过来,皱着眉头问:“你是干什么的?”
  “啊,我是找姜守良的,你们认识吗?他也在你们八路里干的。”
  “找他干什么?”当官的上下打量着我,瞅着驴车直点头。
  “有点儿事情。”我觉得这是秘密,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那个军官笑了笑说:“啊,老乡,我们认识姜守良,可是他现在在石头港呢,你跟我们一块儿找他?”
  “那敢情好。”我让几个八路坐上驴车。毛驴不愿动弹,“嗷嗷”叫唤。
  “他娘的,耍什么脾气?”我使劲在它屁股上点了两下,驴子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慢腾腾走着,时不时叫唤几声,很有点儿悲凉的味道。
  越走,我越觉得不对劲儿。这帮八路似乎很怕人。水莲都说过,现在我们这里基本上是八路的天下了,他们为什么老是走山路走小路呢?
  “八路同志。”我掉过头,朝当官的说,“这样走太圈了,格外走老鼻子路了。”
  “叫你怎么走就怎么走,啰嗦什么!”当官的横起满脸的肉,刚才的和气一扫而光。
  我浑身一哆嗦,坏了,遇上坏人了。四下看看,得找个机会跑。可是人跑了,驴、车、工具咋办呢?思来想去,还是人重要,我要是没有了,可就塌天了。我瞅准一条山沟,只要跳下去,保准没问题。哪成想,我刚要跳,那个军官却将一根绳子捆在了我的腰上:“防止你小子溜走。”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家伙还能猜透我的心思?
  走进石头港,村口的哨兵看见这么多人的队伍,立马上前盘查。我以为来机会了,一个劲儿给哨兵递眼色,可惜人家视而不见。盘查完了,就带着队伍进了村。20多人正在吃午饭,“呼啦”就被包围了,被缴了械。我心里直埋怨这帮真八路,也太不小心了。
  匪徒抢了村里的一艘较大的船,把人带到船上。我说:“军爷,我……”
  军官眼一瞪:“我什么我?上船,小心让你脑袋开花。”
  我可是真的害怕了,这能上哪儿去呢?朝自家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白云飘飘而来,幻化出一个大大的心形,不一会儿一阵风就吹得乱七八糟,就像我此时的心情。
  那军官说:“天上的龙肉地下的驴肉,这头驴肉还不少,杀了,搬上船。”
  老驴流下了眼泪,仰起脖子“啊哦啊哦”叫唤了几声,就闭上了眼睛,我也闭上了眼,只听几声枪响,接着“噗通”,应该是驴倒地的声音。这头跟随了我十几年的驴子,就因为我的不小心,被送了性命,我懊悔不及。
  船在浪里颠簸,我更是苦不堪言。从小虽然水里来水里去不在话下,可是从来没有在海船上呆过啊。不一会儿就晕船了,肚子里翻江倒海,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匪兵嫌我麻烦,准备把我扔海里。我吓出一身冷汗,突然就不晕船了。“他奶奶的,这还能治好晕船的。”匪兵哈哈大笑,踢了我一脚,“老实点儿。”
  有人问我:“你不会游泳啊?”“会啊,怎么啦?”“扔海里你不就能回家了吗?你水性不行吧?”“行倒是行,可是这风大浪急的,万一……”“万一?现在被这帮人抓了,不是让你当炮灰,就是送你到日本当劳工,还有活命的机会?”
  我抬头看看天,一颗星星也没有,只听海浪“咣当咣当”撞击着船舷。老天爷,保佑我吧,可怜我吧,家里上上下下可咋办哪?
  我做了个梦。我瞅了个机会,逃出船舱,想蹿进大海。一声枪响,脑袋被什么东西击中,我大叫一声“妈呀”。有人踢了我一脚,咕噜掉进海里。猛一睁眼,才发现身旁的人在踢我说:“咋呼啥?你也不想活了?”
  刚才有几个八路跳海逃跑,被匪兵打死了。匪军官一生气,又拉出两个“砰砰”两枪打死扔到海里:“你他妈的可以回家了。再有跑的,就杀剩下的。”
  我又是一声冷汗,刚才要是拉出三个的话就是我了,因为那两个人就紧贴着我。
  “大家别再想歪的了,活着就有机会。”不知是谁小声说,大家都沉默不语。
  船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在黑暗中想了一天一夜。想的最多的不是我可能要死了,也不是可能回不了家了,而是我的一家人会怎么过;想的是一旦他们发现我丢了,会是怎样地痛苦。那年三恩一晚上没回家,家里人就差点儿把村子翻个遍。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