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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吴月亮

作品名称:同学会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20-05-20 09:24:58      字数:5234

  栖木在座位上坐好后,弘子还没回过神来,下面的人就喊:弘子,弘子!弘子听见是在喊他,就清醒过来,见栖木下去了,就站起来说,栖木的话题初听起来很轻松,实则很沉重,他实际上说了两点,做一个好教师的艰难,做一个初中校长的艰难。
  他的感概,其实我也是有的,因为我长期在教育局督导室工作。大家都是从八十年代初期走上教师岗位的,那时候,许多同学都像栖木一样是个半边户,自己这一半吃皇粮,老婆这一半吃农村粮,为了维持一个家庭的正常运转,他既要教书,又要种田,哪还有什么精力去继续学习啊,所以,要做一个孔夫子所要求的好教师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实际上,这说的就是教师的待遇问题,一个教师应该得到多少报酬,他才可以体面地维持一家人生计。
  栖木说的第二个问题是做一个初中校长的艰难,在我们国家,带“长”的官,怕是没一个像初中校长那么艰难的,没一个如同初中校长那么廉价的,它的艰难就在于没钱又要办很多事情。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又要羊儿不吃草,又要羊儿长得好,说的就是初中校长。
  这两个问题说到底其实就是一个问题,就是一个字:钱!就是关于“钱”的政策,只可惜啊,我们无非是吐吐苦水罢了,既无权去制定政策,又无权去拨钱给你用。大家耐心等吧,总有一天,我们会等来面包和牛奶的!
  弘子继续说,下面请我们的吴大局长吴月亮发言,吴大局长过去是我们县里的青年才俊,现在是我们县里的中年砥柱,很多人知道他,我们13班的同学很多人也知道他是个官,我们现在就听听他的官经。
  吴月亮走到台子上,首先向大家鞠了一躬,他说,严格地讲,我不是什么官,只是个小吏,一个科级官吏,如果是在清朝,应该是个正九品官吏。当官看起来很轻松自在,很肥,但是,俗话说,条条蛇仔咬人,这官吏也不是好混的,我今晚上给大家讲几个故事,都不是我的故事。
  先讲一个清代官吏故事。十九世纪的时候,我们县有个叫李仪甫的人,他在浙江山阴县担任县尉一职,这个职务相当于今天的公安局长。1868年夏天,我县一位诗人游历东南,在山阴遇到李仪甫,二人一聊,竟是同乡,便很兴奋。李仪甫问诗人,我可不可以在匾额后面修个“职思之居”?诗人想了想说“可以”。
  什么叫“职思之居”呢?这四个字来自《诗经》,《诗经•唐风•蟋蟀》里有“无己大康,职思其居”的句子。意思是“不可太享福,本职得承担”。
  这句话放在官场,实际上就是一条潜规则,它包含两层意思:一层是不可僭越;一层是尽忠职守。一个好官,尽忠职守往往容易做到,难做好的就是“不可僭越”,该上司操心的事你去操心了,就是僭越;该上司去做的事你去做了,就是僭越。这道理大家是很懂的,但是,你如果到了某一个位置而想要做好“不僭越”,实在是一件难事。
  比如说李仪甫担任的这个县尉,它的主要职责就是捕盗,因此,这个官衔在当时不显赫,甚至还没品味,重要性远逊于今天的公安局长。
  清代的官职分为九品十八级,如正一品,从一品等等,县令是正七品,最末一级的官衔是从九品,这个县尉连从九品都算不上。
  没有品味的县尉却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他要管全县的捕盗,要管理监狱,还要管全县的治安。
  这个职位有诸多尴尬之处。
  其一,职位没有品位,担任这个职位的人却必须有品味,他必须是个文官,读过许多书,还必须是个很正派的人,因为他要断案。所以,不是才能和智谋端正谨饬的人,也不能胜任这职务。
  其二,官职虽然微小,而他办公的官署常常在县署一侧,与县令办公的地方挨得很近,常被县令借去帮他办事,他所在的那县无论士民都把他看作县官。
  这第二点就是这个职位尴尬的核心了,即使你是一个很正派的县尉,也是很难做到不“僭越”的,因为读书人把你当县官看啊,老百姓也把你当县官看啊!
  谁家丢失了阿猫阿狗,会来找县尉,谁家公婆打架会来找县尉,谁家婆娘偷人了会来找县尉,谁村为放水打死了人会来找县尉,谁村为边界和对头大打出手会来找县尉,谁家房子被邻居的牛拱倒了也会来找县尉。
  你说说,这些事哪些该县尉管,哪些该县令管?要知道,过去的县令也是判案的,按照清律,县尉只管捕盗案啊。可是,老百姓不管这些规定,凡属大小案子,都去找县尉。
  是不是士民都是愚顽不化,都不知道县令和县尉的区别?其实,士民之所以大小事情去找县尉。无非是县尉容易接近。
  有一句俗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十万雪花银到底是薪金还是贪污款,抑或是索贿金呢?我想,应该是指后二者。
  因为有索贿的利益摆在那里,所以,哪些案子归县令管,哪些案子归县尉管,就是一门很大的学问了,县尉要处理好与县令的关系更是一门大学问。
  当时官场有两个现象,一个是文人不以做县尉为耻,另一个是县尉如果想要聚敛财物,就去巴结谄媚县令,甚至讨好县令的家人和随从。
  利用职位聚敛财物就是犯职务罪,职务罪与盗窃罪等同。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人要飞蛾赴火呢?
  那么,李仪甫这个山阴县尉做得如何呢?
  他来山阴县衙时,正值兵灾之后,县衙办公的地方都毁坏了,正在修复之中。油漆工还未完工而他就到了,将他安排在前面西轩敞亮清洁的地方住宿,没事时李仪甫巡行视察各个厅室。
  还在1865年夏五月,山阴县大雨下了满满的十天。三江闸门壅塞,水暴涨淹没农田。等到水退后,禾稼都毁坏了,必须重新插秧。上虞的农民大多准备种秧,山阴买秧的人形成市场,狡猾的人准备从中渔利,用绳子穿连成串的钱数以万计。李仪甫听到这事后,急忙告诉县令说:“老百姓这时候很容易像市侩一样盘剥他人啊?”县令委托李仪甫作验取,李仪甫到达那里立即禁止重利盘剥农民,因为李仪甫来了,对大家说县令会重治那些贪得无厌的人绝不放纵。
  这件事该不该李仪甫管,他不知道,但是,他又不能不管,管的时候,就拿捏得很准,先请示,批准后再行动,行动的时候没摆县尉的威风,而是打着县令的旗子,结果当然是很好,各人都很满意。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李仪甫在山阴把县尉当得炉火纯青,他算是通晓了官场潜规则。李仪甫为什么把县尉做得这么好,这从他的爱好也可以看出原因。李仪甫喜爱梅花,他所住的地方在西边小屋,他打算栽种梅花,用梅花装饰他的小室,用梅来自号。西汉的梅福曾做过南昌尉,后来隐去,人们传说他做了仙人,现在人们习惯上称他为艳尉。山阴有个叫梅里的地方,则传说是梅福的隐居之所。李仪甫就是以梅福为榜样的。
  上面说的是清代官场的一个潜规则,它告诉我们,在官场为官,不能僭越是一条很重要的潜规则,这条规则很难把握,没有一定的文化修养也是把握不好的,什么事该你做,什么事不该你做,你自己心里要清清楚楚。该你做的事你不去做就是失职,不该你做的事你抢着去做,那就是僭越。违反了这条规则,你就很危险了。
  其实,这条规则在今天的官场仍起作用,只要官场还存在,就永远不会过时。
  下面我再讲个当今的故事。这是一件真事,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的朋友,名叫路建宇。我两同一年考大学,我考南湖师范学院,他考在湖师院。大学毕业后,他在一所乡中学教语文,没两年工夫,就混到了校长位置上,在校长位置上混了3年,他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副乡长,再滚几滚,就当上了乡长、书记,由小乡镇而大乡镇,最后跳到了县城某个局当了局长。
  在官场这只汤镬里打了几个滚后,路建宇沾染上了一身臭毛病,这里单说他的赌瘾。还在乡长位置上,他就爱上了麻将牌,每个星期总要打几夜牌,有一年抗洪,还把麻将牌悄悄带到了大堤上,幸亏没被巡查组发现。那时候,他的赌局还不是很大,每次也就是千把元钱的输赢。这个赌瘾也和毒瘾一样,是由渐变发展到质变的。一天不赌,心里就发痒,猫爪在胸口抓挠一样,饭吃不好,觉睡不香,工作不能进入状态,只有打一场牌,一切才能进入正常。赌局也在渐渐变大,随着社会财富的增长,随着工资的提升待遇的提高,赌局也在膨胀,一场牌的输赢由一千而三千,而五千,而八千,而一万,等他坐上了局长宝座后,赌局一般在一场二万元左右,要么你就输二万,要么你就赢二万,谁要是输了二万元钱,无论时间早晚,就算收工。
  路建宇知道自己没背景,混到了局长位置,也就官到尚书第到都了,再要升职,比登天还难。于是,他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放到了牌场上,工作成了他的副业。
  他在牌场又手气不顺,总是输多赢少,一个月下来,总有两三万元钱的亏空,工资有老婆管着,他无法染指,眼睛转来转去,找不到弄钱的方向,便盯住了局里的小金库,每个月总要从出纳那里借走几万元钱,几个月后,他的借条就有了一叠。出纳找到他说,路局长呀,你从小金库里支取的钱要交账呀。路建宇就敷衍了事地说,我不是写了条子在那儿吗。出纳说,你的借条又不能建账。路建宇说,我知道,我一个局长还不知道这点常识吗,问题是很多开支还没开到发票,等会再说吧。他的等一会一等就是两个月,眼看就要到年底了。
  出纳姓鲁,名叫鲁花,她就想,这个路局长是不是要耍赖啊,他若是耍赖黑了这笔钱,我该如何办?鲁花天天想这个问题,想不通就问丈夫,她老公就说,这还要我教你吗,他要是黑十万,你就黑三万总可以了吧,反正是国家的钱,他能把你怎么样。鲁花说,路局长已经借走了二十万元钱,而且一定是打牌输光了,他要是想黑这二十万元钱,我们可不可以报案?鲁花老公说,你疯了啊,你蠢宝啊,做这得罪人的事情,现在流行的是紧跟领导,无论领导做了什么,你都要一声不响,紧跟着就是啦。鲁花没有吃透她老公的话,就问如何紧跟?鲁花老公说,你榆木疙瘩啊,比如你们路局长如果要黑掉这二十万元钱,那你跟着黑掉五万元钱总可以吧,这一嘛表明你是紧跟他的,二嘛表明你们是有差别的,你的作用和价值是他的四分之一。
  鲁花得到老公点拨后,变得聪明起来,睁大着眼睛看路局长一举一动。路建宇呢,也是热锅上的蚂蚁满锅爬,他在找出路。
  一天,鲁花又窜到路局长办公室说,年终到了,上面要进行财务大检查,请路局长把那些账目交了。路局长说,你就放心好啦,监察局长是我的老朋友,他还会为难你么?鲁花说,路局长你错了,这次来检查的不是县监察局,而是市里来人,而且还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躲不过去。
  鲁花实际上是在蒙他,看他如何动作。她是希望路局长黑掉这二十万元钱,这么一来,她就可以跟着黑掉五万元钱。天啦,五万元啦,张开大拇指和中指那种跨度的一摞钱,相当于她一年的工资,天上掉馅饼啦。
  鲁花是那样的欣欣然,路局长果然入瓮了。他也是被逼无奈,七拼八凑,总算是弄来了二十万元钱的正式发票,拿到出纳那里报账,取回了自己的那些借条。鲁花喜不自胜,也去弄来了五万元钱的正式发票,找路局长签字报销。
  路局长看着鲁花开来的发票说,鲁花同志呀,你是个财会人员,应该知道我们国家财经纪律的,你这是虚开发票的行为呀。
  鲁花笑着说,路局长呀,我这是紧跟领导啊,领导在进步,我不能落后呀,我和领导的距离是五尺远,不能隔得太远了。
  路局长说,鲁花同志你什么意思啊,我是个讲原则的人,我不能看着你犯错误,你开来的发票,原本是没有的事,我要是签字了,你不就犯了职务罪么?
  鲁花说,路局长你莫拿肉棒棒吓唬满妹子啊,我说过我是紧跟领导的,你如果听不明白,我就再说直点,学你路局长的样。
  路局长说,鲁花同志你说明白点,是我带坏样了么,你的意思是我开了虚假发票么,我贪污了公款么?
  鲁花说,路局长你别急啊,这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不过,你也许是做贼心虚吧,把自己的事说得清清楚楚。
  路局长说,鲁花同志你这就是含沙射影,是血口喷人,你说的话你要负责任的。
  鲁花嘿嘿一笑说,当然,我说的话一定会负责任的,我想问问路局长,你报来的发票,有会议用餐,有办公用品,有外去考察,还有花里胡哨的这费那费,你说说,哪一件是做了的?
  路局长说,鲁花同志,你要摆正位置,你在我们局里只是个小小的出纳,就是一粒芝麻,你知道这点吗?我做没做还要向你汇报吗?
  鲁花说,路局长,你是不需要向我汇报,但是,你有义务向纪委汇报吧,我把这些发票送到纪委那里去,你去找他们汇报啊。
  路局长说,鲁花同志,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鲁花说,路局长呀,你是大人物,我一个小小女子,也就是你说的一粒芝麻,微不足道,哪敢威胁你啊。
  他们二人谈话自然是没结果,鲁花的发票没得到签字,她就在办公室等了几天,看路建宇是不是回心转意,等了五天不见动静,到下周一上班,鲁花就把路建宇的二十万元虚假发票送到了纪委,当天下午,纪委就双规了这个路建宇,最后的结果是路建宇归还贪污的二十万元钱,然后双开。
  路建宇的故事很简单,很直白,大家一听也就知道了他违反了官场潜规则,官场是一张无形的网,身处其中的人便是网上的一个结,只不过位置有高低、结有大小而已。路建宇恰巧忘记了他是一个结,鲁花也是一个结。
  权力是平衡的艺术,正所谓和则共赢,斗则两伤。路建宇违反了这个规则,他只把自己弄伤了。
  官场的本质是权力的游戏场。把规则不当规则,必定失败;把规则太当规则,却不一定成功。路建宇搞腐败违反了利益均沾的原则,所以,栽进去了。
  事后有人说,路建宇狗卵不值,二十万元钱,你在局长位置上不就是一年的灰色收入吗,现在你什么也不是了,连吃饭都要老婆供给。
  也有人说,一个小偷要是偷了三五万元钱,起码要判几年徒刑,还是当领导好啊,偷了公家二十万元钱,只把他赶走就算了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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