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玄阴雪蛊（第三节）

　　一句话问得无伤丈二和尚，不知头尾，正欲开口，突然被若男柔指一捂，凑过耳边小声地道：“无伤哥哥，且莫开口。”她见海青鬼鬼祟祟地，却因漆黑之固，将我等认作了莫寻天，想来莫掌门定在这山洞之中，其中定有不可告人之事。”
　　她定了定神说道：“海青掌门，阁下意欲何往？”海青道：“邱夫人，你既已知晓，又何必再来问我？”若男道：“你要去投百损道人，效忠于他，是不是？”但闻海青冷冷一哼，却不答话，若男情急问不出所以，又欲出言编派他一番，套出话来。此刻郭襄已领着众人赶到，见侯万赢抢上前来说道：“师父，洞口那些人都是衡山与泰山派弟子。”
　　海青心下一惊，见着火把光亮之下，是峨嵋派郭掌门引众而来，当下如梦初醒，料及认错了人，好在还不曾失言，心计一转，急忙上前拱手拜道：“泰山派海青，拜见郭掌门。”侯万赢抢着说道：“你只识得郭掌门，我师父宋大侠如今做了武林盟主，郭掌门虽是武林前辈，再怎么也得先参见武林盟主我师父，再拜郭掌门不迟。”
　　海青见宋、周二人眼熟，情急下却未认出，急忙道：“原来是宋大侠与周女侠二位，恕在下眼拙，失了礼数。”若男道：“海青，你莫要装模作样，衡山派莫寻天，莫掌门就在此洞中，快带我们去见他。”海青抬头看了一眼郭襄，过了片刻，听她说道：“海青掌门，恒山、峨嵋、武当诸派都推宋无伤做武林盟主，事关紧急，事先不曾告知各派，还望见谅。”海青心下大惊，稍又堆着一脸笑意道：“郭掌门、张真人德高望重，我们泰山一派自当遵从。”说着揖手一礼，又道，“宋大侠，周女侠，莫掌门确被百损道人困于此洞，在下亦是为营救莫掌门而来，请随我来。”
　　若男猜不透他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众人随他掉转头来，寻路而行，走出十来丈远，见着一处岔路洞口，跟他进到洞中，忽听得一阵“隆隆”巨响，一时地动山摇。
　　众人一阵惊呼，无伤回头一看，但闻“砰”的一声巨响，一道重逾万斤的石墙疾速砸下，洞口已被牢牢封死，将众人阻隔在外。二人不及看顾，顿生漆黑一片，各自心下一惊，都道：“无伤哥哥，若男……”
　　两人寻着音声，双手握紧在一起，一时喜极。无伤深吸一口气又道：“海青掌门……海青掌门……”一连唤了数声，山洞里空荡荡的，无人应答，竟连人内息也无。若男只觉不妙，踌躇间，突闻身后风声疾起，两人不及防备，后背肩头被一股掌力击中，脚下一滑，都觉身子轻飘飘地像是堕入深谷。无伤奋力将若男怀抱在胸，不及细想，但闻“蓬”的一声，顿觉后背又是一阵剧痛，想是撞着石块。他暗自运功，抱紧若男，一时连滚带落，只觉肩背手肘痛疼无比，翻滚了不知多久，才落到平地。无伤强忍痛疼，但闻若男急急道：“无伤哥哥，你没事吧……”
　　无伤心下一喜，道：“若男，吓死我了，我以为此生就此终了了。”若男笑道：“和你死在一处，也不枉此生了。”若男摸着他手臂，只觉湿漉漉的，又道，“无伤哥哥，你受伤了。”无伤笑道：“没事，都是些皮外伤，略过片刻便好了。”
　　她摸出金创药，摸黑替他敷上，适才摸药之时，才发现火石火绒皆已失落，好在仅剩一瓶金创药。急问无伤，他周身寻摸了个遍，也是没有，只觉今日局面险象环生，天幸两人尚在一起。拾起碎石，借着击石微光，摸黑向前探去，四周依稀可见洞壁嶙峋；绕了个弯，走出数丈，隐隐可见前方一点微光。忽听得风声疾响，斜刺里刀光一闪，无伤紧而一避，情急下，手上一掌催力，只觉软绵绵的，像是击中人身。但闻那人“唔咽”一声，再无动静。透着远处一点微光，果是一人倒毙于地。听得远处似有人声传来，若男摸出那人身上火折点燃，又慢慢向那微光探去。
　　走入一处地洞，见洞中石壁上凿图刻文，像是剑招图谱。无伤轻声道：“是什么人，竟将功法剑招刻在石壁上……”一言未毕，见若男竖起食指，示意小声，但闻洞内有人说道：“这四周大大小小十数个道口，到底哪一条才是出口？”
　　一时吵嚷之声传来。若男见那洞口光亮，只怕被人发现，掐灭火折，挽着无伤慢慢走近，不由吃了一惊。但见洞口数丈阶下，一个洞厅，许多人手持火把，将整个山洞照得形如白昼。仔细一看，那些人正是随戴岫烟走掉的各大派之人，除此之处还有五岳派门人，衣着各异，分不清衡山、泰山、嵩山。合在一起，少说也有一两百人之众。
　　又见洞壁四周十数个洞口，皆有石阶相连。戴岫烟站于当中，左右看顾，像是分不清出口，眼下众人之中有的各寻出路，有的驻足而立，凝神观看洞壁上的招法及武功家数。忽闻脚步声响，二人侧身紧贴着石壁。那人手持火把探近，尚未定神，即被若男从后用手将嘴捂住，“咔嚓”一下，扭断脖颈而亡。
　　眼看探往各处洞口之人，三三两两地相继退回，想是因洞中幽暗，出路不明，皆不敢独自探路。此刻有人道：“这四周洞壁上都刻着武功招数，怕是昆仑派禁地。”又有人道：“难不成今日要被困死在这里？”一青年弟子道：“戴掌门，大伙敬你威望甚高，所言非虚，却带着我们往死路里走，是何道理？”有人心道：那姓戴的心肠狡毒，或许明知出路，难不成刻意安排暗算，排除异已？想到其中凶险，一时说道：“那姓戴自个的受了百损道长神蛊，谁知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一言既出，已失了七分客套。
　　一老者道：“大伙稍安，这密室中的招数极其繁复，像是各大派失传已久的绝密招法。相传当年武林八大派掌门先师齐聚昆仑，相约与魔教八大长老一决胜负，魔教八大长老虽无一生还；八大掌门也身受重伤，又遭了魔教暗算，陷身于昆仑，至此武林正派与魔教宿怨积深。”一言方毕，有人说道：“怪不得，这石壁上的武功家数倒像是本门剑术演变而来的。”
　　那老者又道：“当年八大掌门受伤极重，只怕葬身于此，自此苦心创悟的剑法失传，遂将武功剑术刻在这石壁之上。”众人心想：若能领悟本门绝招，再加上百损道人的玄阴血蛊，武功定能倍增。都纷纷贴上墙去，凝神专注壁上的精妙武学。
　　戴岫烟心道：到此之人，都是各派好手，若非自个服了玄阴雪蛊，功力大增，其中数个与我武功不分伯仲，倘若真让他们练成石壁上的精妙招法，反倒不妙。当下说道：“武林大会在即，大伙需当齐心协力，尽快找到出口，上昆仑拜见百损道长，受持玄阴雪蛊才是，绝非急着看什么武功招法。”
　　一中年汉子说道：“戴掌门虽言之有理，可百损道长既未限定时日，又何必急于一时？待大伙找到本门失传的武功，再合计也是不迟。”戴岫烟心下颇急，剑指着一人道：“不许看……”
　　那人笑道：“这不是本门剑法，看了又有何用……”说着转过另一边去了。戴岫烟又上前拍了拍数人，道：“你……你……你，还有你……都不许看这些招法。”那些人笑了笑，都纷纷走开了。戴岫烟见众人尚有一半专注壁上武功，当下说道：“大伙既推我为带路人，难不成都不听我号令了么？”
　　有人道：“戴掌门故意教人放下断龙石，尚且不知出路，让大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待作甚？”戴岫烟大声说道：“大家依令而行，我这便寻路带大伙出去。”过了良久，只有一小半转身过来，其余人都还只顾悟道石壁。戴岫烟拂然不悦，一剑疾出，一人血溅石壁。众人见状，一时骇然，纷纷退开，戴岫烟道：“此人不听号令，贻误大事，已被我杀了，谁还不服？”
　　当即有人说道：“戴掌门，大伙被困于此，都是一条船上之人，生死难卜，就算将我们都杀了，你更难出得去吧？”一言方毕，一青年弟子道：“不错，你武功再高，便敌得过我们在场所有人么？”又有人道：“那姓戴的服了玄阴神蛊，听说只要服了他的血便可，还大费什么周折，寻什么百损道人？合力杀了他便是。”
　　话音刚落，已有数十人亮出刀兵。一领首之人一声喝令，众人一拥而上，戴岫烟心下一突，挥出剑招护在身前，织成一道剑网，但见剑光闪烁，兵刃斧斫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已有多人伤亡。过得良久，喝声渐止，戴岫烟身前已躺下二三十具死尸，还有不少人躺身于地，口中叫骂不迭。余下十数人未死的，各有所伤，纷纷退至洞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