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奔走沪杭救胞妹 （1）

　　关在同监各牢笼的文玉兰，得悉他的上级陈爱中同志在敌人面前坚持原则，在狱中和敌人不懈地斗争，暗暗佩服他对党的坚强信念和对敌人的大无畏精神，她决心接下去不顾敌人再使用什么软硬手段，不为所动。自己也一定要像陈爱中那样坚强和勇敢地面对敌人。
　　几天后，两个士兵又打开笼门，把文玉兰带了出去。这次士兵们把她带到浙保副警监腾潜龙的办公室里，腾潜龙看见她衣衫褴褛、一跷一瘸、脸上清肿的样子，对她叹一口气说：“文春兰（文玉兰的化名），看你这副样子，我真于心不忍呀！你何必这样固执呢……看来他们把你打得不轻，刑审室这些家伙出手真重。我只想吓吓你没叫他们对你这样凶。你这样单薄的一个女人怎么吃得消！文玉兰，你受苦了。请坐吧。”
　　腾潜龙叫一个士兵，给她一把椅子坐。
　　冯老师斜了继龙一眼，身子朝外坐了下来，眼睛看着门外，一声不响。
　　“你看，你进来时好好的人，如今弄得这副样子，你何必要吃这么大的苦头呢？你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中共产党的毒实在太深了。不过凡事总有一个过程，你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我们也允许你再考虑考虑，看你身上伤得这样，我们也很不忍心，你先到医院去看看病吧，吃点伤药，先好好调养一下身体再说吧。”
　　果然，他们陪她到杭州涌金门外一个拘留所的疗养室里，让她看了一下医生，并且配了一些伤药给她吃。从医院回来，一个军官还把她陪到一个招待所似的挺干净的房子里。对她说：“腾警监让你在这里好好休养。”
　　她奇怪地走了进去，只见这间清爽的房间里，窗明几净，里面有床铺，有桌椅，床上的被子都洗得干干净净，被子上还有一条毛毯，这是一个旅社普通客房的设施。心里说：“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一下子把我弄到这样好的地方来住了呢？”
　　这和像猪舍一样的牢笼对比起来真有天壤之别。
　　中午吃饭的时候，由一个士兵送来四菜一汤的下饭和一罐雪白的大米干饭，下饭有鱼有肉。一下子把她当作上宾了。
　　文玉兰坐在饭桌前，望着这多日没吃了的好饭菜，心里明白这是敌人使的“软化计策”，他们感到用硬的不行，就来一手软的，他们是想让我过个好吃好喝好睡的舒适生活，让我留恋这些生活，就会使我改变主意，不想再回牢笼去，就会向他们悔过，向他们投降。这也想得太可笑了，共产党人不是为个人谋幸福，而是为广大劳苦群众谋幸福的。你们用这套小恩小惠笼络不了我的，改变不了我的思想。不过现在我饿了，你叫吃我就吃，可是你想用这一套软化我，甭想！她搬起饭碗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果然，第二天叫一个军官拿来一沓纸和一些笔墨纸砚，说：“腾警监让你好好想想，叫你好好交待问题。一定要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写出来。等到你交待好了，立即就放你，还准备让你调到杭州最好的学校去当教师。”
　　“立即放我，还要把我调去最好学校当教师？真是好事呀！哎！”冯老师心里冷笑着说，“果然是这么回事！你们叫我休养我就乐得休养一下。至于交待问题那就由我了。”
　　她就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叫吃就吃，叫睡就睡，叫就医就去就医。吃好饭她就躺在那清洁的床上睡大觉。
　　后来他们又叫一个军官来传话，说她还可以给她家里的父母兄弟姐妹通信，也可以给亲朋好友写信，还可以叫他们来杭州探望她。
　　于是她就高兴地写了两封信，一封写给她姐姐文仪，一封写给她丈夫的家人，让她们来杭州看看她。
　　她姐姐文仪接到这封信很是高兴，妹妹说可以去看她，并说她现在在涌金门外一个拘留所的疗养室里住着，他们还给她治伤。文仪真的以为妹妹的情况现在已经有了转机，就打算立即动身去杭州。现在她父母早已知道了玉兰被捕的事情，连同大舅舅也知道了。她和他们一商量，大家也感到有了一丝光明，说不定现在可以保她出来了。
　　但她父亲说：“你想去保可不容易，国民党不会白白放人的，这是要花很多钱的。”文仪说：“只要能保，花多少钱都值得！我去亲戚朋友处想办法。”
　　她先来到城里找大舅舅商量，大舅舅在宁波的大沙泥街开着一家小小的盐店。
　　已经七月了，天气很炎热，她打着一把小阳伞，走到天封塔下大沙泥街的大舅舅盐店里，走得满头大汗。舅舅见她满身汗湿，赶快打了一盆水让她洗了一把脸，再拿把扇子让她扇凉，又倒一杯冷开水给她喝。文仪边喝水边对大舅舅说，“大舅舅，我妹妹在杭州的情况有了好转，看样子可以取保呢，”她把玉兰现在的情况告诉他，说她想去保妹妹。但可能要很大一笔钱。舅舅听了大外甥女的话，想着在城里上中学时的玉兰，礼拜天来看他时这个亲切懂事的样子，他很喜欢玉兰。后来听说被国民党关在监牢里，心里难过极了，现在冯仪告诉他可以保了，舅舅听了高兴地说：“要是有五千万元法币（约相当于现在的五十万元）可以保出来，舅舅想想办法看，就是把我盐店卖掉我也愿意的。”冯仪一听大舅舅这样仗义，肯这样帮助她妹妹，眼前一亮，感到舅舅毕竟是自己人，他肯出这么多钱，如果再到别地方去想办法弄一点，有个千把万法币，那说不定就可把妹妹保出来了。于是她又说了一会话，叫舅舅大热天，注意身体，如果我去杭州后可以保的话，我再来找舅舅。舅舅点点头说：“我等你的消息。”
　　有了舅舅五百万法币的承诺，对取保的事有了信心，她想再到横河小李家去找找李家的人，如果李家人能再帮一点，那就可以去杭州试试看了。但李家在横河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老二李长来牺牲了，老六老七老八老九也都先后跟新四军到北方去了，只有在镇海还有一个老三在那里教书。她于是去找在中学里教书的李健民的三哥李价民。她当年在横河公德小学教书时常遇到的，后来她跟她丈夫毛元仁到镇海教书，她和毛元仁也常到他中学里去看他。
　　她带着一把小阳伞，乘航船来到镇海中学的李价民家，到了镇海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李价民一看是他的五弟的大姨子文仪，很热情地迎接她说：“大文老师，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文仪向他转告玉兰在杭州监狱里情况，她向他说我想到杭州去保保她看，但得要一大笔钱，三哥，怎么办好？不管怎么样，如今健民跟部队到北方去了，但玉兰总还是李家的媳妇，所以我特地跑来，想替玉兰想想办法。
　　李价民听了点点头说：五弟妹的情况我早就听说了，发生这样的事谁会不着急，五弟媳的为人我也知道，如果能想办法，也是应该想想办法的。还有两个孩子，她不出来五弟又不在，是个大问题。当然能够保出来是最好了……
　　文仪听了感到李价民这人还好，听他这样说，可能也会给她一点钱，但李价民没有明确表示。李价民的妻子於侃民和玉兰本是很熟悉的，四年前李长来在柴桥牺牲她还找玉兰悲伤地一道去柴桥找二哥的遗体，没有想到现在玉兰自己也身陷囹圄，所以现在见玉兰的姐姐来她家说是想去杭州去保玉兰她也是非常赞同，说：“你难得来，大姨，你跑来跑去累了，在这里住两天去吧。”文仪想住两天就住两天吧，只要能多少给一点钱就好。可是等一天没有回应，等二天还是没有回应，等到第三天，还是没有回应，钱可能是没有希望了，于是她就失望地回来。
　　她不知道，其实李价民对五弟媳落难是同情的，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自己家里负担太重了，他家有三个孩子，岳母也带在身边，妻子於侃民教点小学一个月两百斤谷，还要等稻割上来才能拿一点来。平时一家六口主要靠他的一点微薄工资生活，当时物价又天天涨，自家生活也入不敷出，而且在玉兰入狱后，还经常给玉兰捎去钱和衣物、蚊帐、食品等，实在是一时无能为力再拿出更多的钱来帮助五弟媳了。
　　虽然镇海之行，一无收获，但文仪还是不肯放弃，她想到李家在上海还有一个老六李倜民，当年她在公德小学教书时也熟悉，听人说李倜民现在上海某企业当职员，经济上也可能会比较好一点吧。当一个人在走投无路时，就是没有希望的地方也会去碰碰运气的。现在的文仪就是这样，她抱着侥幸的心理，从三哥那里打听到了李倜民在上海的地址，她拿了一身换洗的衣服，把两个孩子都托给父母照顾，一个人乘江亚轮船来到上海，到了十六铺码头，先讨了一辆黄包车来到陆菊香的家里。
　　4月份假家庭被敌人破坏后，陆菊香带着小平山在上海隐避了几天后，她回到宁波，仍由组织安排在四明山坚持革命斗争。后来陆菊香也曾去包港小学联系过文仪，因为这个联络点没有被暴露过。那天文仪接到玉兰的信后想去杭州探望的事告诉了正来她学校的陆菊香，陆菊香一听文仪说玉兰现在在涌金门外的一个拘留所里待着，说不定她的身份还没有全部暴露可以保出来，大为高兴，她对文仪说：“大姐，如果能用钱保，你赶快告诉我，我请组织想想办法。”又听说文仪要去上海找一下李家兄弟，她就告诉文仪去上海时，你可以先去上海复兴路我家住，我家虽然我哥是踏三轮车的，但好歹也有一间旧房子租住着，我母亲现在也在那里，在替哥哥烧饭。临行时陆菊香写了一封信请文仪面交她的母亲和哥哥陆载猷，并告诉了她在上海家里的地址。
　　所以文仪一到上海就直奔陆菊香提供的地址来到陆家。陆菊香的哥哥看了妹妹的信，知道文仪为她妹妹文玉兰的事来上海，因为上一段时间，因为假家庭被敌人破坏，妹妹抱着小平山到上海来避难，小平山现在还在他家住着。所以他们知道这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