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子母星神（2）

　　梅纤雨走到窗口去透气，看到舒平从藏书楼下经过。
　　此人是梅致远的心腹，知道的秘密应该多于普通弟子，梅纤雨念及此处，立刻下楼，追了上去。
　　“舒师哥。”
　　舒平恭敬示礼，道：“五小姐。”
　　梅纤雨笑道：“叫我五姑娘就好，你叫我五小姐，我全身不自在。”
　　摸出一包罗汉豆，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又香又脆，你尝尝。”
　　舒平曾因罗妍受了不少气，梅纤雨是非分明平易近人，他自是欢喜，而且少年人的感情纯粹简单，吃了几颗香喷喷的罗汉豆，先前的拘谨小心便一扫而空了，道：“五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做什么都好吃。”
　　梅纤雨近一步跟他套近乎，道：“同门中人，你还是叫我师妹吧。”
　　“好吧，我以后就不客气了，叫你小师妹。”
　　梅纤雨推着他，来到不远处的人工湖边，坐在长椅上，又摸出几样好吃好喝的，一边与他吃吃喝喝，一边赏湖中的景色。
　　舒平特别喜欢她酿的果子酒，酸酸甜甜，酒味不浓，连喝了好几杯。
　　梅纤雨小声道：“舒师哥，我问个问题呗。”
　　舒平塞了一嘴的葡萄干，含含糊糊道：“你问。”
　　梅纤雨道：“关于梅家的斩魔剑，你知道多少？”
　　舒平道：“斩魔剑是梅家世代相传的镇派之宝，非万分紧急之时不得使用。”
　　“没有了？”
　　“没有了。”
　　梅纤雨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既然家族史和兵器谱上都不肯详细说明，关于斩魔剑的秘密，应该是历代宫主口头传下来的，外人一无所知。
　　适才不过是抱着撞大运的侥幸心理问他。
　　又道：“那么关于梅夫人和二公子的过去，你知道多少？”
　　“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舒平还算清醒，立即醒悟，这小狐狸在用好吃的好喝的贿赂他。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谁让他管不住自己的馋虫呢。道：“我来了没几年，都是听别人说的啊，准不准就不清楚了。”
　　梅纤雨点点头。
　　舒平道：“梅夫人性情特别温柔，是那种什么脾气都没有的温柔，不会骂人，更不会打人，和你娘的温柔是不一样的。”
　　梅纤雨忍不住笑起来，她母亲萧微脾气好的时候是真好，厉害的时候是真厉害，当日在书房中大发神威，估计给不少人留下了心理阴影，把她当成一只打瞌睡的母老虎，轻易招惹不得。道：“我娘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苦，若是不厉害一些，早被坏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不过你放心，她对我们严厉，对你会一直和蔼可亲的。”
　　舒平道：“老爷和她做了十几年的夫妻，虽然不是恩爱有加，但也算和和睦睦。偶尔发脾气，全都是因为罗慎钦。”
　　梅纤雨道：“梅夫人有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个嘛……”舒平想了想，道，“据说相貌属于中等，不算聪明，也不算笨，而且她无法修习灵术，整体来说，她属于世家大族不太想娶的那类女子。”
　　这一点，梅纤雨深有感触。
　　想当驱魔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的人聪明绝顶领悟性强，却一生与这个风光无限的职业无缘。
　　对付妖魔鬼怪，需要一身的灵术修为。驱魔师无一不是天生带有灵力，有的弱有的强，弱者经过后天的勤奋修习可以变强，强者只要不懈怠，会变得更强。天生没有灵力的人，再努力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就像她，即使把所有的灵术秘籍看个遍，照着法门日夜修炼也不行，按照驱魔师的标准，她就是一个废物。
　　各大家族都希望有个修为高强的后人将来统领群雄，夫妻中有一人没有灵力，孩子没有灵力的几率很大，很少有人愿意冒这个险，娶个废物回家。
　　梅纤雨道：“老爷子为何选梅夫人做儿媳？”
　　舒平道：“荷风庄当年是仅次于云霄宫的大家族，况且老爷子不喜欢太漂亮的姑娘，怕老爷沉溺于儿女情长。”
　　梅纤雨不甘心，道：“我就不相信梅夫人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等等，”舒平恍然想起一事，道，“体带异香，确实与众不同。”
　　梅纤雨目光一亮，道：“你仔细说说。”
　　舒平道：“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从前有个老婆婆侍奉过梅夫人，据她所言，梅夫人身上有非常好闻的香气，无需任何脂粉，走到哪里都是一阵香风。梅夫人小时候特别容易吸引邪祟，罗老夫人就为这个在她肩膀上纹了一个极厉害的驱魔法印，纹身的颜料特殊，差点要了梅夫人的命。”
　　梅纤雨摸着袖中的逃命符，道：“二公子是不是也体带异香，容易招惹邪祟？”
　　舒平点头道：“他不但体带异香，而且毫无灵力可言，听说老爷当年为了保护他耗了不少心血。”
　　梅纤雨道：“他别的方面出挑吗？”
　　舒平道：“还算可以，但和三公子比起来就不行了。”
　　梅纤雨道：“二公子肯定不招老爷子喜欢。”
　　“错，大错特错。”舒平道，“二公子最得老爷子宠爱，他的名字都是老爷子取得。”
　　梅纤雨只觉得心里发寒，背后凉飕飕的气息乱窜。
　　老爷子是那么现实的一个人，满心都在盘算着家族利益，竟然给儿子娶了一个毫无灵力的女子，对能力并不出众的孙儿视若珍宝，说他没有别的心思，打死梅纤雨都不信。
　　舒平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梅纤雨道：“据我观察，大公子的修为甚弱，三公子处处强于他，为什么三公子最不招老爷子待见？只是因为他性情太耿直？”
　　“应该是吧，”舒平不太确定，道，“听说三公子小时候就处处和他唱反调，积羽成舟，就到了今天的地步。”
　　梅纤雨道：“今天咱俩的对话是个小秘密啊。”
　　舒平轻轻地哼了一声，把所有好吃的好喝的收起来，道：“都是我的了。”
　　梅纤雨乐不可支，摸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塞给他，道：“早想给你了。”
　　舒平打开木盒，里面装了一颗洁白如玉清香扑鼻的小药丸，闻一闻，身心舒畅。
　　梅纤雨道：“这是一颗解毒丹，能解多种剧毒，比如砒霜见血封喉一类的。人在江湖飘，我希望你永远不挨刀，随身携带，以防万一吧。”
　　舒平心知这颗药丸是极其难得的宝贝，炼制定是极其不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立即合上盖子，放在长椅上，道：“我吃你的喝你的，怎能再厚着脸皮要你的好东西。”
　　梅纤雨硬把东西塞给了他，一溜烟跑远了。
　　远离了藏书楼，她心神不定，犹豫了好半天，鼓起勇气直奔静德轩而去。
　　那里是梅致远的居所，一个“静”字足以概括整座庭院的特点。真是静的不能再静，落针可闻，仆人婢女来来去去，脚步轻柔，无声无息。别的庭院中鸟雀啁啾，这里连只鸟的影子都不见，颇像一座精致华丽的牢笼。
　　梅纤雨很不喜欢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故意大叫一声：“大哥，你五妹来了，出来欢迎一下。”
　　院中的仆婢吓了一跳，却见梅致远夫妇笑意盎然地迎出来，梅纤雨亲亲热热地抱住苏云，道：“大嫂，你不会怪我才来看你吧？”
　　苏云笑道：“瞧你说的，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梅纤雨随着她进了客厅，梅致远亲自端来香茶点心，道：“五妹怎么想起来找我呢？”
　　梅纤雨道：“很奇怪吗？”
　　梅致远是在担心，书房事件过后，梅纤雨明显和梅良辰疏远了，以为她记恨梅良辰当日纵容罗慎钦辱骂萧微。
　　梅良辰从野竹沟回来的当晚，将父亲与萧微是假夫妻一事告诉了他，对自己当日的冲动行为深表悔意，梅致远震惊的同时，心中那些许的芥蒂荡然无存，真心实意地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道：“良辰性子直，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我不生气。”梅纤雨道，“梅子哥怕我抢走他，我跟梅子哥保证离三公子远远的，一言既出，八匹马也别想追回来。”
　　“这……这……”梅致远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了。
　　原来他的三弟已成了老四独占的宝物，梅纤雨倒是干脆利索，满腔热忱立即收回，说不理他就不理，这丫头的做事风格到底像了谁？
　　一家子骨肉至亲，至于吗至于吗？
　　苏云道：“兄友弟恭是好事，但你和良辰感情和睦哪里会影响他们。小妹啊，你做事有点那个……偏激了。”
　　梅纤雨道：“我已许下承诺，怎么能收回呢？”
　　苏云道：“多大点事，何必在意。”
　　梅纤雨态度坚决地摇摇头，道：“承诺就是承诺，五雷轰顶也不能改。”
　　苏云也无话可说了。
　　梅纤雨道：“私底下我就叫你大哥啦。”
　　梅致远道：“应该的，你我本来就是亲手足。你可以当着任何人的面喊我大哥。”
　　“你说的，咱们是亲手足，那我就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了。”
　　“那是当然，一家人理应坦诚相待。”
　　梅纤雨道：“大哥，藏书楼里梅氏的家族史，好像记得不全面啊。”
　　梅致远道：“实不相瞒，咱家有两套家族史。一套在藏书楼，一套由历代宫主保存。”
　　“呵呵呵。”
　　梅纤雨难掩几分嘲讽之意。
　　藏书楼里的家族史自然是给宫中弟子看的，尽量拔高那些祖先光明伟岸的形象。至于他们究竟做过什么，必是不宜外传的隐秘了。
　　梅致远奇道：“老五为何会对家族史感兴趣？”
　　梅纤雨看向苏云，道：“我要说的事情，影响极为恶劣，希望大嫂能体谅，回房休息，遣一心腹弟子来陪伴大哥。”
　　苏云有些发懵，道：“你们兄妹好好聊，我就不遣心腹弟子过来了。”
　　梅致远却知妹妹的心思，让心腹弟子过来，定是为了避嫌。
　　他们是兄妹，又是在大厅中谈话，本不必如此，这丫头平日里没心没肺，其实受萧微的影响极深，某些事情还是比较刻板严肃的。
　　他想了想，吩咐守门弟子：“去看看舒平在不在，让他过来，你们不必守着了。”
　　两名守门弟子领命而去，过了一会，舒平来了，侍立在梅致远身旁，苏云离去。
　　梅纤雨切入正题：“大哥，我斗胆问你一句，对于梅夫人和二公子的死，你从未起过疑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