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裳黛三美（第四节）

　　那多吉王子听罢，拱手称谢，当即身袍一拂，但闻“呼呼”风响，使开一路“转轮金刚手”掌法，见其身影飘忽，掌势如潮，周身好似一道劲风气墙，场上诸人尽皆称妙。
　　多吉使了数十招掌法，却就袖袍一拂，有意无意，笼袖间四根肋骨疾出，竟向无伤席上飞去，势挟劲风。这一拂看似无心，却是蓄意良久，使上了八分力道，劲势何其了得？
　　若男疾运混元真力，挡在羊骨之前，早聚合一股气劲。那骨头于半路中，好似射向一堵棉墙，相距数尺，便就“啪嗒”坠地。多吉王子心下一惊，只当她使了什么邪法，当下抽出佩刀。殿上侍卫目光一亮，铮铮拔出佩刀，成宗挥了挥手示意勿惊。但见他挥弄弯刀，刷刷刷舞出一阵青光，不过片刻，三道刃劲疾出。气劲过处，又闻三声细响，半路上却已消散殆尽。多吉王子暗劲伤人，只道刀劲所至，对手非死即伤，届时只怪他武功不济，无意间作了刀下亡魂，却未料若男无声无色间挥出气劲，悄然化解了他三道刃劲。她剑未出鞘，出招疾快，旁人皆未看清，只道是多吉王子刀法精湛，刀锋过处引动气鸣声响，一时不少人连声道好。
　　多吉唐突之下，见那都哇王子一副漫不经心、若无其事之态，一时惊疑不定。突闻纵身拂响，一白衣公子早立于身前，拱手道：“在下刘文钦欲领教阁下高招，请吧……”
　　席间众人见那多吉刀法精湛，十有七八料及不敌，已自心生堕怠，个个暗自庆幸自己还未上台献丑，竟还有人上前送死，无不惊舌瞠目，暗暗生奇，目光齐然聚向二人。
　　多吉王子也不示弱，但听得“呯呯”作响，两人掌力交错，你来我往，都想争当第一，迎娶公主，交手之际，皆使出混身懈数，毫不相让。堪堪斗了数百招有余，不分胜负，打到最后，竟变作内力比拼。两个面色通红，斗大的汗珠顺颊直下。二人皆知这般比拼下去，难免两败俱伤，届时哪还有气力与众人相较？况且那都哇王子与日本足利世子尚未出手，虽是无奈，高手比拼之际，却容不得半点差迟，一时谁也不敢先收。
　　成宗皇帝亦看得惊了，言道：“朕已见着二位爱卿功夫了得，权且住手吧。”哪料二人竟不为所动，经一名金甲卫官附耳一说，成宗皇帝道：“这……这如何是好？”
　　无伤只觉任他二人比拼下去，轻则内力尽耗，重则命毙当场，拱手道：“皇上，臣有法让两位世子罢手。”成宗喜道：“爱卿只管试来。”但见他纵身一跃，双掌疾下，抵于他俩百汇穴上。二人皆是一惊，只道这都哇王子出手，必是来取我俩性命，纷纷刺目相对。但觉头顶一股暖流直下，悄然化开二人掌间劲力，两人双掌渐渐垂坠下来，被无伤轻轻一推，各自飘于席上。二人只觉奇怪，惊诧之余，略一运功，虽内力所耗损，全身倒是安然无恙，并无半点损伤。
　　刘文钦已瞧出这都哇王子内力非同小可，心下暗暗称奇，呆愣了片刻，拱手道谢。唯独那多吉王子大声喝道：“这回不算，皇上，若不是他上前捣乱，臣下已经胜了。”多吉王子手指着无伤，适才经无伤悄然催功，他只道那白面书生已然力竭，是自个运岔了气，一时失了先机，反将一肚子气撒在无伤身上。
　　成宗笑道：“爱卿无需争辩，你与刘爱卿武功不俗，朕都瞧见了，暂请入席，朕自有分晓。”多吉王子虽心有不甘，奈何皇帝这么一说，当即退身入席，将一肚子闷气又憋了回去。
　　成宗又道：“都哇王子出手不凡，朕闻东瀛国足利世子武功高强，就请两位爱卿一显伸手，让诸君开开眼。”东侧那假世子当即拜过，纵身跃上场来，拱手一礼，即刻欺身而上。无伤本欲仔细辨别一番，未料他出手疾快，当下假意迎敌，又故意与他贴身而搏。那假世子只道对手甚是难缠，一时施展不开，惊出一脸盐霜。犯难之际，但闻对方于耳畔轻声语道：“侯三哥，我是宋无伤。”这番话说得音声极微，字字经由内力贴耳传音，旁人决难听到。
　　那假世子听得明明白白，细细一认，“啊”的一下，险些唤他出声，此人果是侯万赢。这番相见，又惊又喜，二人心照不宣，一时手上拳脚相接，侯万赢亦轻声地道：“师父，你去见安西公主，我便要输与你了。”却闻无伤道：“我们打个平手，你与东门姐姐也随我们一道。”
　　当下两人在皇帝而前你来我往，假意持斗数百合，场上诸众无不看得眼花瞭乱，只当二人内功招法精妙，旗鼓相当，打得难分难解。皇帝抬手一挥，两人听着金鸣声响，这才罢斗，齐身来拜。
　　见那成宗皇帝并不生疑，呵呵一笑道：“四位爱卿武艺精湛，令朕大开眼见。今日诸君齐聚，朕大感欣慰，还有哪位英雄愿上前挑战四位王世子的，也不必客气，比武点到即止。”一言方毕，便有一青年汉子上来。那多吉王子适才憋了一肚子闷气没处撒，抢上前去与那汉子过了数招，卖了个破绽，一拳击在腋下，打得那人半晌爬不起来，被家奴抬将下去。其时前来的高手，在宁夏关口时，早被都哇王子阻截打发了不少，其余大多是些王室贵介，见多吉王子不过数招便打发数名好手，再无人敢逞强上前。
　　成宗皇帝笑道：“今日比试武艺，四位爱卿甚合朕意，诸位且同饮一碗，呵呵呵……呵呵。”笑罢举起酒来略略呷了一口，但见侍卫开道，摆开仪仗，执事太监朗声颂道：“恭送陛下回宫。”众人伏地而拜，一时鼓乐声起，女官太监扈丛而去，不过片刻，走得干干净净。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皇帝关子里卖的何药，也不说个结果。场下各人思道：“那第一勇士即便是四人中取其一位，于我等亦该有个说法。”一时众说纷纭，议论声起。那多吉王子喝道：“皇上有何旨意，到底谁是第一勇士，该娶得公主？若没个说法，我便自己去寻公主了，哈哈……哈哈哈。”说着转身迈步，往后殿走去。
　　但见殿后闪出数十名侍卫，个个金甲钢刀，阻在殿前，其中一名殿前将军道：“请殿下留步。”多吉王子识得那殿官是皇上带来的御卫，武功不低，当下抬手一挥，止住了随从。
　　那两省府尹笑道：“诸君稍安勿躁，公主娘娘有谕，诸位嘉客经皇上察审之后，齐赴玉凤斋书房请茶。”
　　众人料定公主请大伙饮茶，是要当面择选附马。皇帝临走之时，却说得模棱两可，当即一哄而起，都跟着进殿。都哇王子大声喝道：“干什么？皇上明谕，四位爱卿甚合朕意，你们都跟着起什么哄？各人撒泡尿照照镜子，都给我滚回去吧！”人群中有人应道：“皇上从未曾说不让我等进去，回驾时大伙都喝了旨酒，凭什么不让进？”说着一哄而入。那两省府尹受过许多人贿赂，一时无奈而笑，却不敢相阻。
　　不过片刻，长的少的相继进去了不少。无伤众人并太湖二杰、刘文钦一行人都跟着进入后殿花园。那多吉王子左顾右看，连连出掌打翻了好几名青年，只因来人实在太多，阻却不尽，又被金甲侍卫出言喝止，蓦然间见大伙都进去了，心如火焚，匆匆跟着众人也进了花园。
　　两省府尹引着众人穿过花园，走过两进庭院。其时日已傍晚，远远地望见花石间露出两重阁楼，左右各一排阁灯，照得灯火通明。阁楼上楹台高耸，檐角挂着彩灯，两省府尹朗声秉道：“四方贵客前来谒见公主。”阁门一开，走出四名侍女，个个轻纱彩缎，娉婷细步，手打灯笼而来。其后一名身披粉衫的女官，朗声说道：“诸君远道而来，公主有谕，请众嘉客进玉凤斋奉茶。”
　　那多吉王子失了先，此番急着抢道上前，一时挤开了数人，昂首阔步从那女官身旁，第一个走进阁去；众人争先恐后地拥进，都想目睹安西公主芳容。
　　无伤等人见那府尹告退，东门剑假扮的东洋侍女上前仔细一看，除却衣着饰样不同，果真是无伤与周、张二姝等人，既惊且喜，大伙悄声相谈。说到近来倭人屡犯我东彊，东、侯二人于半路上返回，途中劫了东瀛世子车驾，将一众随侍都杀了，众人无不大感兴味；又说百损道人不曾前来，定是聚众上了昆仑山，又怕这选婿之事有诈，要无伤留意。
　　无伤没见着灵儿，放心不下，不论真假，也要先见见这安西公主。当下与东、侯二人一道进了玉凤斋。但见阁房内十分宽敞，彩灯悬坠，地上铺着波丝绒毯，毯上花纹玲珑别致，尽显雍容华贵，左右数排木雕茶具，碗俱紫砂，细纹镌饰，木漆上摆放着各色点心，四季佳果，楹柱上披红挂绣，金纱叠映，厅堂尽头一块梯步云台，高上丈许，中央貂草云毯，左右鲜花簇锦，彩屏相衬，好一派皇家尊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