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隆重的婚典仪式一直持续了一天，当一切礼仪终于完成，喜娘引着新郎官走进新房。
　　当所有人都悄然退下，房中只余新郎和新娘时，新郎静静地看着那娇羞地低着头坐在大床上的新娘，淡淡地说道：“该做的事情已经都做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他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新娘愕然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从眼前消失了。她愣在当场，不知所措。难道今晚不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么？他为什么要离开？他的美丽新娘就在这里呀，他为什么不过来……
　　司马浩云大踏步走出新房，便匆匆往月华殿的方向走去，小陆急急跟在后面，不敢说话。
　　司马浩云匆匆走上素云楼，迎面看到小元子呆呆地跪坐在小厅里，满脸泪痕，双眼红肿无神。
　　“小元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主，主君？”小元子呆呆地看着主君，似乎有点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新房里和太子妃共度春宵的么？
　　“小元子，若是身体不适，就回房休息吧，本君这里不用你侍候了。”司马浩云说道，然后转头对小陆说道，“小陆，马上去准备热水，本君要沐浴更衣。”一面说一面随手把身上的那件大红喜服撕开，扔到地上。
　　小陆完全吓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元子捡起那件已被撕为两半的华丽喜服，低声道：“主君，今夜可是洞房花烛之夜呀！”
　　司马浩云淡淡道：“今夜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他一脸疲惫地走进房中。
　　小陆仍是呆立在那里，小元子不禁苦笑，主君竟然连唯一的洞房之夜也不肯给太子妃！
　　“元公公，这……该怎么办？”小陆可怜巴巴地问。
　　小元子叹了一口气：“主君吩咐了，快去准备热水吧。”
　　小陆呆了呆，低声道：“是。”
　　除了太子妃的贴身侍女，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一个人度过那凄凉的洞房花烛之夜的。但是次日新妇拜见家翁之时，贺之莹却是装扮精致、温婉娴雅地和太子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
　　太子司马浩云倒是一脸疲惫，精神不振，似乎洞房之夜耗了不少精神和体力。他昨晚根本没有睡好，几乎没有合眼。他在计算着日子去接素素，他也在反复思考着当素素来京的第一天要怎么向她解释这么久才接她到来，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向她解释清楚他没有跟那个女人洞房，小元子和小陆子都是他的证人。他猜想着她会如何“奖赏”他的痴心和忠心，一想到他将会得到他所期待和渴望的温柔与缠绵，他就浑身火烫无法入眠。而更令他心慌意乱的是，当晚她再出现在他的梦中时，她又对他不理不睬了！无论他如何竭力呼唤她，她都完全听而不闻，更是视而不见。他痛苦地想，她一定在生气！她一定非常生气！
　　
　　终于嫁给了她多年以来心心念念所思慕的人了，但是，贺之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永不知道何时才会结束的梦境之中，她找不到出处，也找不到打碎它的方法。
　　太子妃嫁入东宫已经数日了，除了新婚那天太子曾进入过她的迎春殿，然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当太子妃前去月华殿想见太子时，守在殿门前的内监们总是很客气地请太子妃娘娘回去，因为太子殿下很忙，没空见她。太子妃又羞又气又委屈。如今她只是个名义上的太子妃，她连太子的手都没有碰过！她不知道该不该去找王后娘娘诉苦，但却又羞于启齿，难道她能厚着脸皮跟王后说，太子殿下不但不肯上她的床，更是连见也不想见她？他们唯一的见面机会是，当他们要一起去给王后娘娘请安时。她一直乖巧地配合着他，她不知道他是什么缘故不想理她，但是，她只能忍着，期盼着他能有一天心软下来。
　　贺之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他嫌弃她年纪太大了么？可是，她还不是因为等他一直等到现在？她当初指婚的时候才十六岁呀！再说，如今她也不过二十二岁而已，当年王后娘娘生下太子的时候也二十三岁了。她的身体很好，她也完全可以在二十三岁的时候为他生下孩子的。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太子也并没有临幸那八名一起进宫的侧妃和美人。她们根本连太子的面也见不着，因为太子直接下令“免除”嫔妃们每日的请安之礼，即使有人坚持到月华殿请安，也只能在殿门前跪拜行礼，然后就会被公公们客气地请走了。这多少让太子妃心里好受了一点点，至少，她不是唯一遭受冷遇的那个人。她也派人留心着，是否东宫之中有哪个狐媚子勾了他的魂，而报告结果却是：太子殿下一直都独自睡在月华殿的寝殿中，从来没有召幸过任何宫中姬妾。这也让她稍稍放了点心。
　　贺夫人入宫看望女儿。贺之莹只能强颜欢笑，她不敢告诉母亲她新婚之夜至今都是独自一人过的，而除了需要一起在众人面前出现，太子就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更没有进过她的寝宫。女儿的郁郁寡欢并没有逃过贺夫人的眼睛。不过，她的想法却与实际情况大相径庭。她还以为女儿在家娇宠惯了，如今初为人妇，有太多东西需要熟悉、忍受和习惯，特别是晚上还需要侍寝，太子身体强健，又是长年带兵之人，难免会粗鲁急迫一些，让娇弱的女儿吃不消。于是，她便细心地交代侍候之人要如何给太子妃补身子。她又细心地叮嘱女儿，身为太子妃，就应大度一些，要懂得容人之道，莫要跟那些小妾争风，那些小妃子充其量也只是帮忙服侍太子的奴婢而已，根本无法与尊贵的太子妃相比的，莫要失了太子妃的身份和气度；而且，还要跟王后娘娘好好学习统御后宫之术，云云。
　　贺之莹悲伤得差点哭了，她的委屈无处可诉。而那个冤家，谁的面也不见，又何来争风之事？她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他竟然连洞房之夜也让她独守空房！
　　这天，太子和太子妃被留在王后娘娘的宫中一起用晚膳。
　　王后娘娘拉着太子妃的手，慈爱地说道：“小莹，你如今已是本宫的媳妇了，你可要早日为本宫添个孙子啊。”
　　太子妃羞得满脸通红，又暗暗高兴，她只是偷偷看着太子，不言语。
　　王后何等机灵，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难道那些传言竟是真的？太子居然真的没有在太子妃的寝宫中过夜么？真是胡闹。
　　“王儿呀，你可听到母后的话了？”
　　“母后，您有何吩咐？”太子不紧不慢地说。
　　“王儿，母后要抱王孙！你听到了吗？”王后有点嗔怪地看着儿子。
　　“是，母后，儿臣会努力的。”太子恭敬地说。他心想：把素儿接过来后，本君一定要好好“努力”，让素儿早日怀上孩子，那么，母后的心愿达成了，而素儿的地位也可以保证了。唉，素儿呀素儿，你可知道哥哥想你想得有多苦么？这些日子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何一个字也不给哥哥寄来？
　　王后娘娘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她的儿子还是很孝顺的。虽然之前还胡闹着说什么要跟太子妃退婚呢！
　　太子妃娇羞地低下了头，太子答应了，那么，今夜……
　　然而，东宫中的状况依然如故。太子妃仍是孤枕独眠，而太子，仍是半步也没有走近迎春殿。月华殿仍是太子妃和一切宫中美人的禁足之地。
　　太子妃悲伤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而侍候着太子妃的人也是愁坏了。她们三天两头地想办法到月华殿请太子殿下过来，但都被小元子等人一一挡了回去。有人给太子妃出主意，不如当太子回宫时，太子妃亲自到旭阳宫门前迎接他，顺便请他一起过来，想必他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她的。于是，太子妃便到宫门前迎接太子，她刚行了礼，还没等她说出邀请的话语，太子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吩咐小元子：“小元子，送太子妃回去吧。以后不必出来迎接本君了。”说完，也不等太子妃有何反应，他便大步走开了，太子妃呆在当场。小元子一连请了她几次都没有听到。
　　小元子心中只是叹气，他早就知道太子妃只是东宫的一个摆设而已，他的主君的眼里心里根本不可能再容得下另一个女人了。但是，那个可怕的时刻终将会来临，他不敢想象将会发生什么，只能默默地忍受着等待着，仿佛手中捧着一个已点燃了火信的花炮，只能眼睁睁地等着它在手中爆发却毫无办法。
　　而另一个焦急万分的人却是凤翎。太子的新婚之夜以及后来的日夜，他都从小陆子的报告中得知了。
　　本来，按凤翎的想法，无论司马浩云有多么不情愿，但洞房花烛之夜总是要过的，当他抱了贺之莹洞了房之后，一切就会完全不同了。不说其他，单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去看，贺之莹不仅容貌艳丽，身材高挑，丰满玲珑，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苗条的地方苗条，光滑白嫩的肌肤，加上那一双充满弹性的长腿（这些当然是凤翎猜测的），怎么可能会有男人会不喜欢？而且完全符合一向为侍候太子所选的侍姬的标准。而阎肃呢，穿男装的时候太瘦小，换回女装的时候就更瘦小了，根本就是弱不禁风（凤翎简直怀疑司马浩云在宠幸她的时候是要强行控制着自己而不能尽兴的），除了那张令人无法抗拒的脸，单从身体来看，凡是正常的男人都会先挑丰满迷人的贺之莹而不会选瘦弱单薄的阎肃。更何况，重要的是，司马浩云已经得到她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凡是已经得到了的女人，通常都不会那么珍贵了。所以，只要司马浩云一旦和贺之莹洞了房，对于阎肃的迷恋一定会大打折扣，即使仍然想把她接到身边来，但也一定不会那么急切了。而且，说不定，享尽新婚燕尔之乐，过个三两个月之后，太子妃深情相劝，王后娘娘再稍加阻拦，他可能会完全打消那个念头了。东宫之中又怎么会少得了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美人侍候？
　　然而，事与愿违，一切的发展都与凤翎的期待背道而驰。太子司马浩云居然没有和太子妃贺之莹洞房！他不但没有宠幸美艳的太子妃，也没有宠幸任何一个娇媚的侧妃或美人。他老老实实地呆在那栋从永州搬过来的小楼里，守身如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心上人。
　　凤翎只觉一股透骨的寒气从背脊一直窜上脑门，他知道事情要糟了！万万没有想到，司马浩云竟对阎肃情深至此！怪不得小元子乍听那个消息时竟完全失魂落魄了！因为他深知他的主君！
　　凤翎不禁想起阎肃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那天，她静静地看着他，轻声说道：“请好好照顾他！”他当时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了，而心里不禁暗笑：“女人啊女人，实在太天真了！当男人有了新欢，有几个还记得旧爱？就算仍然记得，又怎么可能恩爱如初？”
　　如果司马浩云和阎素素已相处了三年两载才分开，那么，大概真的会出现凤翎所猜想的情景，两人会日渐疏远。但是，司马浩云和阎素素是热辣辣地分开的，他们真正热恋的日子不过两月余。在司马浩云的整个身体和心灵里，充盈着阎素素的芬芳气息，让他日夜思慕难以自拔。此时此际，深陷相思之苦的太子殿下的眼中根本不可能再容纳其他女子了！
　　凤翎苦苦思索着，他应该怎么办？当司马浩云知道那件事之后，他会是怎么可怕的反应？凤翎应该怎么去应对？万一他悲伤过度又该怎么办？最糟糕的情况会是什么？狂怒之下司马浩云大概会亲手把凤翎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