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京城，太子大婚庆典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正礼之日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流逝。进入八月，太子大婚之期渐近，各种繁文缛节有条不絮地进行着。
　　太子大婚的礼仪庆典极为繁琐，需要提前进行排演，关键的环节也需要太子配合进行。司马浩云厌烦之极，前几天都让小元子替他排演。到了八月十二，王后娘娘明令，最后几次的排演必须由太子亲自参与，以免到正日之时出现差错。王后娘娘还亲自督阵，盯着太子练习。司马浩云无可奈何，只得勉强为之。而他总是心不在焉，每每总是出错，不是走错了方位，就是提早或忘记行礼了，于是不得不一切又重来。
　　到晚间回到东宫，已是精疲力竭的司马浩云，竟已没有精神和心情给素素写信了。他不知道以这种沮丧的心情给她写信，会不会写得很糟糕，而且，他满肚的苦水也不能向她倾诉，因为，他是在为他迎娶另一个女人而排练庆典礼仪，他怎么好意思反而向她诉苦？而踏入七月中之后，她就没有只言片语给他了，他痛苦地忍受着这一切，也不敢埋怨，他知道她一定在暗暗伤心难过。他满心歉疚！他知道他伤了她的心，他知道他永远也无法弥补这个缺憾！如今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快快完成那个令人厌烦的典礼，快快把她接到身边来，只有真正地抱着她，他才能安心。而可以天天抱她的愿望支撑着他把那些恼人的庆典坚持下去。
　　司马浩云苦不堪言，而小元子也似乎深受其累，婚典前夕，八月十四日，他忽然病倒在床了。本来定了在整个庆典之中，由小元子一直陪侍太子左右，并提醒太子相关仪礼的。司马浩云以为他连日以来过于操心，身体不适，而且那个大婚在太子眼中看来并没什么要紧的，所以小元子不用侍候也无所谓。王后娘娘无奈，只得直接钦点也是一直陪着太子排练的小陆在大婚典礼上替代小元子，陪侍太子迎娶太子妃。小陆顿时精神一振，他觉得他的人生将会有不一样的开始了。
　　盛大的大婚庆典如期进行。
　　燕京之中一片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人们纷纷穿上盛装走上街头，涌向那条盛典大道，而大道两旁已经被卫士们隔离开了。鼓乐喧天之中，身穿喜服的侍从官，抬着一箱一箱的喜礼，一队一队地走过，然后是一队披着红绢的骏马，马上的迎亲郎官们都是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英姿勃勃喜气洋洋的英俊青年，簇拥着中间的那位高贵的新郎官。除了紧紧跟随在他两边的两名侍卫官，没有人发现新郎官那紧绷着的脸和紧锁着的眉头，以及眼中那深深的忧伤。在他们后面，是那华丽无比的八人大轿。街道两边围观的百姓都猜想着轿中那盛装的新娘子如今是何等娇艳迷人。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宫城外鼓乐喧天，宫城之内也自然是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小元子呆呆地站在寂静的素云楼上，耳中响起凤翎的说话：“如今之计，只能让主君安然度过大婚，绝对不能让他听到任何风声，否则，后果难以预料！而且，新婚燕尔，人生至乐，想必，主君也想好好享受。你绝对不能破坏了主君难得的好心情。再说，也许太子妃天姿国色，温柔娴雅，甚得主君之意，主君未必就……”凤翎没有说下去，小元子也明白他的意思，他无非是说，也许主君会在相当久的时日里想不起青州那个人，而且，说不定，他真的从此就想不起来了。真的吗？他的主君真的会忘记她吗？小元子不相信，但是，至少他心里明白，如果主君知道了，那么这场热闹的庆典是绝对不会举行的！所以，他必须保密，他不能告诉主君，他只能等待主君某天忽然想起来。他的心情极度痛苦和郁闷，他无法假装快乐地陪同主君迎娶那个女人！他做不到！他甚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庆典的欢乐现场，所以，他把自己藏在这栋小楼里，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也没有人需要找他，他独自一人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伤心，为那个再也来不了的女主人而伤心。
　　
　　遥远的湖州。
　　阎素素呆呆地看着天上那一轮圆月。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举国欢庆。想必如今，他一定美人在怀，志得意满吧？不知道他是否会偶尔想起她？不过，那“事件”已经发生好多天了，他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所以，他应该不会再想起她了。只是，当他听到她的“事件”之时，有没有很难过？嗯，他应该会难过的，她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的，他也是真的想把她接到京里团聚的。只不过，他也是真的要迎娶别的女人做他的妻子的！所以，希望那“事件”不会太影响他迎娶新人时的心情吧！
　　一个男人悄悄走近她：“素儿！”
　　阎素素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天宇哥？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素儿！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上官天宇激动地说道。是的，他一收到消息就马上星夜而来了。
　　“但是，常州那边……你怎么能这样跑来找我？”
　　“素儿，你别担心！大哥都安排好了，没有人知道我离开了常州，更没有人知道我来这里找你了。”上官天宇深情地看着她。
　　“天宇哥，谢谢你这么关心素儿！”阎素素感激地看着他。她刚才还在黯然神伤，感觉自己已被整个天地所遗忘。
　　“素儿！你瘦了！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上官天宇痛悔地说道，“害你受了那么多苦！”
　　“天宇哥？不，我没事，真的，你不要过分自责！其实，都是我自己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害得你们都那么担心我！”阎素素惭愧地说。如果不是她太弱，又怎么老是累得天宇哥为她担心？
　　“素儿，明日便随我去常州吧，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再也不会和你分离了！”
　　“去常州？”阎素素吃惊地说。她去常州做什么？再说，她必须要隐姓埋名，绝不能让司马浩云知道她在哪里呀。
　　“素儿，只要你在常州，大哥就可以更好地保护你！大哥手上有常州军，就算是司马浩云，他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就放心吧！大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再也不能让他把你抢走的！”
　　阎素素愣了一下，低声道：“不，天宇哥，我不能与你去常州。”
　　“为何？你不喜欢常州，对么？没关系。大哥也不喜欢那里。我们只是暂时在常州住一段时日。等青州的事情都完结了。大哥一定另外找个好地方，找个让素儿喜欢的地方，我们一起去。大哥已经都想好了，辞了这官，隐姓埋名，陪素儿去任何地方！”
　　“天宇哥，我知道，你一直都那么关心照顾素儿！你对素儿的恩情，素儿此生是无法报答的。可是……”
　　“素儿，素儿！”上官天宇动情地紧紧握着她的小手，低声呼唤着，“你莫要说这样的话！只要素儿能在哥哥身边，便是上天给哥哥莫大的恩赐！如果能常伴素儿身边，就是哥哥此生最大的幸福！素儿，素儿，你知道么？这些日子以来，一想到那个男人在你身边，哥哥心里有多么难过？哥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你的身边，把你带走！素儿，素儿，以后，以后，就让哥哥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好么？”
　　“天宇哥？！”阎素素完全惊呆了，她没有听错吧？天宇哥在说什么？他难道是在说，他喜欢她么？怎么可能？她从来都不知道……
　　“素儿，哥哥此心，天地可鉴！”上官天宇无限深情地看着她。
　　“可是，天宇哥，我不能，我不能这样做。我会连累你的。”她一面说着一面摇着头。
　　“素儿，我不怕司马浩云！”
　　“不，天宇哥，素儿害怕的！万一被他知道了，不仅会害了你，更会害了上官一家！我不能这样做！”
　　“素儿，你放心！我不会让司马浩云找到我们的。”
　　“不，天宇哥，我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素儿，为什么？你是在怪哥哥之前离开永州没有好好照顾你么？素儿，对不起！请给哥哥一个机会改过赎罪，好不好？求求你！”他低声哀求着。
　　“不，天宇哥，你难道忘了么？你还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在等着你呀！你怎么可以因为素儿而抛弃那么贤慧的妻子呢？”
　　“素儿，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在意这件事。对不起，是哥不好！那桩婚事本来就不是哥哥定的，哥哥一定会把那个婚退了，然后正式迎娶素儿！哥哥一定不会让素儿受委屈的！”他恳求着。
　　“不，天宇哥，你不能这样！我也不能这样！”素素痛苦地看着他。
　　“为什么？素儿，难道你还对他抱着幻想么？他今日大婚了，他迎娶了另一个女人做他的太子妃！他娶的不是你！他永远也不会让你做他的太子妃的！你明白么？”他痛苦地说。
　　“天宇哥，我知道，我明白的！”素素悲伤地看着他，“所以，我才回到青州，所以，我才离开青州……”
　　“素儿，跟哥哥走吧！哥哥一定永远都陪在你的身边！”
　　“不，天宇哥，我不能这样！”她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身后。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呀？”
　　“天宇哥，我，我……”素素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轻轻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上官天宇浑身一震，他当然早就明白了，但是亲耳听到她的话，他还是无法控制地难过和愤怒！那个混蛋侵犯了他的爱人！他深深地看着她，轻声道：“素儿，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个，只要以后我们在一起就行了！”
　　“不，天宇哥，谢谢你！但是，我会在意的！所以，我不能……如果……”
　　“素儿，素儿，真的，我是真心真意的！你知道的，我绝不会欺骗你！我会一如既往地爱你！我不会因为这样而……”
　　“不，不是的，天宇哥，我已经……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
　　“什么？”上官天宇惊呆了，有了他的孩子！这实在太过分了！他狠狠地握紧了双拳。呆立半晌之后，上官天宇上前抱着素素，激动地说，“素儿，我们一起抚养这个孩子！我会视其为亲生！我绝不会亏待他！我对天发誓！我绝不会辜负你们母子！素儿！相信我！嫁给我吧！嫁给天宇哥吧！”
　　“不，不要这样，天宇哥，不要这样！我有了他的孩子，我就绝不能再嫁给你了！”
　　“素儿，素儿，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是不是？难道这么多年以来，天宇哥在你心里竟是如此不值得……”上官天宇痛苦得浑身颤抖，双臂用力，紧紧抱着素素，素素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她没有挣扎，只是默默地忍受着。她知道，上官天宇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此生永远也还不起。如今，又因为司马浩云，她就更不能连累上官家了！不是因为她曾经爱过的男人是当朝太子，她的眼中再也看不上别的男人，而是，她深深地明白，如果司马浩云发现了这一切，他会多么地痛苦！
　　“素儿，素儿，你要哥哥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上官天宇痛苦地问。
　　“天宇哥，你是素儿心里最最可亲的哥哥！是素儿最最信任的哥哥！”素素轻声说道。
　　“哥哥？”上官天宇呆了，这是什么意思？
　　“天宇哥，素儿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幸福！如果可以，素儿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除了，除了这件事之外的任何事。你不要再为素儿烦恼了，好不好？素儿不值得你这样！你要为了你自己而好好地活着，好不好？”
　　“素儿，你知道么？只要你和哥哥正式成亲，那司马浩云就绝不能再纠缠你了，你也不用东躲西藏了！你是堂堂正正的上官夫人！那司马浩云就算登基为王了，他也不能怎么样！”
　　“不，天宇哥！如果那样，他就会把上官一族视为楚国之敌了！我绝不能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