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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千般痴情与谁说

作品名称:侠妓      作者:柳下风度      发布时间:2020-05-14 09:11:04      字数:5008

  李师师说:“娘你先莫啼哭,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惶恐若此?你且慢慢说与儿听。”
  “咱们家,出了这般塌天祸事,娘我还能不慌张害怕么?”
  “咱家,到底出了怎么一回事,娘你先坐下来,慢慢地说吧。”
  “今午早些时候,娘我觉得一时无事清闲,便独自来到坊外走动,也看看那几个多日没见的老姊妹,说些个知心话。可有谁料想,街上那许多人,竟在背后交头接耳议论娘亲。我好生奇怪,就找一位熟透的老姊探问消息。那老姊就给我说:‘全京城的人也都知晓了,前日夜晚,当今圣上驾幸你家镇安坊,听你女儿师师唱曲儿来了。怎么?你家出了这等大事,姐姐你还保密给我,佯装不知?’哎吆吆!我的个老天爷呀,前日夜晚那赵大贵人,若真是当今的皇上,儿啊,咱家,那一天,对人家竟是那样的冷落慢待,皇上若真是怪罪下来,咱家,我的儿啊,那还不要加罪娘亲,祸灭咱家九族?这,这可让娘亲我如何是好?”
  师师听了,却极是淡定地对李月香轻轻说:“娘你先莫要害怕,且听女儿慢慢细说给你听。那赵富贵人若真是当今圣上,你也更不要惊慌失措。皇上他即肯来镇安坊顾我,他哪里就会轻易杀我?再说,前日夜晚,我唱曲给他听了多时,我看得出来,他那样子,已全然为我的词曲和琴声痴迷了,却也并不见他乘性强意逼迫于我。我还暗自感觉到,皇上对于女儿我,已有百般的爱怜,他岂又会再做他想?女儿此时心里最是哀叹的,怨只怨,自己的命运太苦,从小便没了爹娘,幸亏给娘收养,得以艺妓养生糊口,流落下贱,落下这不洁名分,还连累到当今圣上。又只怪,我前世冤业深重,虽死亦有余辜,还要连累姐妹娘亲。假若,那皇上当真天庭震怒,要加罪于我连累全家,但他杀戮我家的情由却是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当今皇上,贪图狎游戏乐缘故?但这些却又应该是皇上他,对于天下百官民众所深深忌讳的吧?女儿因此就想,事情必定不会全如娘亲所想。而且事已至此,娘你就不要再自己恐吓自己的胡乱思虑吧。”
  李月香说:“女儿你这话,娘听起来,虽然也有些个道理,可我还是忧心得很呢。我呀,就像,那石头落进大海里一样,丢过了,也便没了踪影,这许多时候过去,我的心里更是虚的没有底呢!都是张班头那个挨千刀的太监公惹的祸,来镇安坊,只会乱沾便宜享舒服,花言巧语蒙骗老娘。连当今圣上驾幸镇安坊这等大事,也半点消息不给透露。可真真气死我了。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没情意少良心的臭太监,不行,我还得找这挨千刀的说道说道,问个明白,非出出我心里这口窝囊气不可!”
  李师师看李月香害怕得烦乱不安而且好笑样子,心里却暗自升起一丝莫名的快意来:“给你些惊吓,也挺好的。看你日后,还如此贪财,如此不拿姐妹们当人看不?再说,与那不是男人没有男人气概的太监玩舒服,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此时李师师心里之所以有如此想法,且对于皇上驾幸镇安坊,也全没有一半些惊惧慌乱之心,主要是她的内心深处,对于世俗等钱财贵重之物,可说极其淡薄乃至是甚为不屑。而当今圣上多才艺好风情的风流习性,她也早有耳闻。若自己真能为皇上所顾幸,倒也是自己莫大的运气与造化。更为重要的,是师师心思的慕恋上,这些时候,还都全在那个风流多情的名士周邦彦身上。
  
  李师师自寄身青楼,十三岁上挂牌应客以来,历经李月香的悉心调教,再加上诸多风雅名人的点播指教,她的琴、棋、歌、舞等诸般艺技,无不达到令观者叹为观止的地步。尤其是她最为擅长的青词丽句小唱,那出类拔萃的异常显现,更让云集京城的众多风流雅士,与她多有接触。大词人张先、陆少游,还有晏几道、晏殊等花间词人,也多是慕名而来,聚集镇安坊,为的单是一睹师师的艳丽风采。那个风流多才的情种秦少游,对于李师师的风情韵致更是最有钟情。他不仅给师师写诗填词,对她表露爱怜之情。师师也竟为其一时的真诚所动,对那风流才子秦少游动了爱恋的心思。可惜那秦少游,却抵不住他妻对于师师身份偏见,以及全家人的极力反对,最后他终于也没能与钟情的师师结为莲蒂,双双恩爱,牵手到老。却只落得他两人似水柔情,若断还连,个中滋味,皆都如食黄莲,其苦难言。其实李师师还不知道,除此之外,那秦少游另为仕途变故,才使得两人未成百年牵手之好。好在正值情无所依的李师师,为这一腔哀怨情愫折磨得也欲生也欲死的时候。又一个风流名士周邦彦,却在李师师的幽怨伤感的眼前出现。
  周邦彦,字美成,又号清真居士。周邦彦乃是当朝出名的旷代风流词人。他不仅工于诗词,更能妙解音律。在他很年少的时候,便写出名噪一时的名篇《汴京赋》,而深得宋神宗、哲宗的赏识与厚爱。当时的宋朝天下,无论贵人、学士或曲坊卖艺的妓女,皆知道美成之词甚是可观可赞。他有一次闲游至镇安坊,结识李师师时,虽已年过花甲之年,但他那风流的神态和仪表,仍是半点不减当年。因为他的词作多是绮丽绝伦,京城中的歌妓,也便无不以弹唱他的新词为荣。初见李师师,周邦彦便倍感相见恨晚。他简直便为李师师那绝世骇俗的风情韵致,而深深地惊呆了。当即他便填词一首《玉兰儿》,记录下他对李师师的绝佳印象与由衷赞叹:“铅华淡伫新装束,好风韵,天然异俗。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赖得相逢,若还虚度,生世不足。”
  这位年逾花甲的旷代词人,真切地在词句中,表达了他对于李师师风韵的无限倾倒。李师师也更喜欢周邦彦的风雅与文采,并主动与他接近交往。他们之间悬殊的年龄代差,却没有因此而阻隔他两人相慕相近的风情雅趣。交往即久,风流倜傥的周邦彦,也就成了李师师心中寄情的依靠。李师师也便为周邦彦,当做人生太多缺憾的情感寄托。他们之间的深厚情意,一时之间,也便非同一般。
  有好几次,周邦彦在与李师师长时的静默对视之后,面对她那艳美娇柔的动人情态,他真想把藏在心底的那句结爱之语,动情地说与师师听。那时候李师师心里所想的是,若能倚身这个懂风情解人意的风雅名士为缘,自己这抔浓酽的痴情留存世间红尘,也算无怨无悔了。可他却为何又迟迟还不肯对自己开口呢?
  其实早早坠入风尘,少晓世事人情的师师,又哪里会晓得,她这坎坷人生的曲折凄苦命运,才仅是刚刚开始。刚刚情有所依,出离怨恨凄迷的她,却又一次罹受人生不幸的情感苦果。泪眼婆娑的李师师,在长长苦苦的期待过后,那周邦彦却至始至终也没有对她开口,说出那句令她痴迷心动的真情话来。这其中的缘由,虽然师师还不能确切知道,但她那敏感的心思里也能想象到,自己这流落下贱的不洁身世,便注定了她凄苦人生的情无所依。再加上周夫人的死活不允。李师师就再一次遭受悲戚人生的无情打击。她因此也便似乎已然看清,围在自己身边的这些所谓名士雅人的真实嘴脸。他们一个一个,为的仅是自我风流的快意人生,哪里还存有半些感知她人冷暖的心情?名也好,情也罢,其实都是使人受骗的幌子和外衣而已。人生多愁苦,世事人情又如此淡薄,哭又如何?笑又如何?还不一样的没人识得?红颜即是如此薄命,又何必自苦自虐,天天泡在痴情的苦水里,自己折磨自己?
  这样悲戚的思想多时,又孤自滴落了好一阵伤心哀婉的清泪,师师就这样的自我劝说自己,这人世间,情又值几何?放开这无谓的矜持吧!即便守身若玉,却又为谁而操守呢?还不如就溶入世俗红流,放开自我,却随了那尘世的声色颜笑,且醉生梦死了此残生也罢!
  连着数日,忧郁愁闷的李师师,再应客清唱时,只把自己的一腔郁闷怨情,一唱三叹,如泣如诉地演唱出来,情至真处,她那娇媚的粉颊上,已然挂满大颗大颗令人心酸的清泪。直把那众多的听客,给感染的唏嘘不已,连连地摇首叹息。真是让人难以想象,这青楼粉红中卖唱的艳妓,心里竟是如此一片哀怨的愁人情绪。
  
  这一日午后的下半晌,李师师因为没有听客的光顾,她自己又独坐闺阁闲愁,没有一半些的心绪,就唤来要好的阿妹秋菊,一起走出镇安坊,来在熙来攘往的热闹街市上,消解心间的闲愁和余闷。
  多时都不曾出坊走动,依旧繁华富丽的大街上,看那行人穿梭,往来如织,好不热闹。街市上,街肆,酒家,铺户,林林立立,各种丰盛的物什,还有艳丽的绸缎绢锦,无不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但这诸多尘世的繁华,也都不能引起师师此时的一些兴致。她反而倒是觉得,繁华都属于那繁华的街市,却与忧苦的自己又有何干?她郁郁独行在这尘世的大街上,更像是一片给风吹落的秋叶,身无所依,四处随风飘零。
  忧郁愁闷的思绪里,师师身不由己,向前郁郁而行。
  走着走着,眼前却忽然给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挡住了向前的去路。师师心里蓦地一惊,抬眼看时,却见那个蓬头污脸的讨饭乞丐,正向她甚是可怜地伸过手来。另一个,是一脸痴呆木然表情的褴褛女人,在师师的猜想里,可能就是那乞丐的同伴。师师还正在惊愕愣怔之间,那伸手给她的乞丐,却忽地一下,就给她跪下去了。他那呜呜咽咽的口里,同时也在一起哀告:“善心的姑娘,你就行行好吧。可怜我们俩个出来两天,除了冷水,肚子还都没有吃到一点东西。我还不饿,你就可怜可怜她吧。善心的姐姐,求求您了,好心的恩人!”
  师师听了,立刻心有不忍,就赶快从衣袖里摸几文铜钱,放在那伸过来的手上。转身又对秋菊说:“妹妹,你且拿这几文铜钱,先到对面的铺户里买些吃的来。他们两个都在难处,连着两日,又没有吃到东西。烦请妹妹你就跑一趟吧。”秋菊看看师师,又看看两个可怜的乞丐,点一点头,走去了。不一会儿,她便在大片的荷叶上托了多个热包子回来,放在那乞丐的手上,说:“我好心的姐姐给你们买的,快拿去吃吧。”
  那乞丐立刻便欢天喜地绽开凄苦油污笑脸,马上又对师师秋菊两个连连叩头,连连地千恩万谢之后,便赶紧站起来跌奔过去,把那还冒着腾腾白气的热包子,递在那个神情痴呆木然的同伴眼前。那褴褛女人见了,两只木然的眼睛,顿时便放出异样的光彩,她也就不再有半点的犹豫,伸手抓了包子,便大口地吞咽起来。一个还不曾吃完,她那油污不洁的脏手,就又抓起另一个,急急放进大口咀嚼的嘴里。那乞丐看同伴大口吞咽咀嚼香甜的样子,他就恨恨地咽了几大口唾沫,却又神情呆憨地,绽开一口白牙,嘿嘿地笑在那里了。
  衣衫褴褛的女人,一连吃下多个热包子,大概她的空肚子,已然填充的差不多少。她才把剩下的最后一个包子,抓起来递到男人的手里,示意给他吃了。那男人又让她吃,她就连连摇头。那乞丐就又愣怔了一下,再看一眼眼前的女人,才把手上仅有的一个包子,送到口里,吞咽下去了。
  看见这人世间最是难得的患难真情的一幕,师师的心里,便不由得就是一动:两个乞丐,一对没有家室的患难中人。他们为生活所迫,到处流浪,四处漂泊。他们所缺少的,是赖以生存的衣食之物。然而在师师看来,他们两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却又是这人世间最是幸福之人。且看他们,在人生最是艰难的境地,他们两个还能够患难与共,不肯舍弃这最是难得的人世真情。再回想自己的身世经历,除了华服衣食,忧苦愁闷之外,真的就剩下一无所有了。愣愣怔怔地想在那里,师师就又摸几文铜钱出来,让秋菊再给那两个需人帮助的乞丐,送了过去。
  秋菊回来,却轻轻地对师师说:“姐姐,你真是菩萨心肠,世上讨饭吃的乞丐多着呢,你怎能帮得过来?”
  师师说:“秋菊妹妹,你快不要这样说。姐姐只是觉得,这人在世上生存,都挺不易的。在人世间里,再没有比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真情真意,更是贵重的东西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能给世人留下念想的,或许,就不是金银富贵,而只是能感动世事人心的,一片难得的真情。人与人,心与心之间,最是难能可贵的,大抵也便莫过于这稀有的人世真情。而那两个患难中的乞丐,仅靠乞讨为生的可怜境况,虽然缺衣少食,但他们却拥有了这人世上最是珍贵的东西。我看在眼里,心里忽然就受了极大的感动。我只不过是给他两个需要帮助的人,一点点微薄之力罢了。我有好几回,都到宝光寺去听大师主持讲法。当时听法的情形,似乎已然明白于心,可时过境迁之后,真能留下记忆里的,却又觉得浑然模糊不清了。今天,多亏妹妹你陪我出坊散心走动。在感遇两个乞丐的患难与共之后,这心里,才对人情世事的理解,顿觉豁然开朗,更加明了一些。”
  秋菊就说:“师师姐姐,你说的这些话吧,我好像已有些晓得,可是又不甚完全明白。但我总觉得吧,姐姐你的这些想法,都很是了不起呢。”
  “秋菊妹妹,你快不要这样说了。姐姐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师师姐,秋菊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呢,真不骗你的。嘻。”
  师师与秋菊两个,一路说说话话的,忽然再抬头看时,自家矾楼的院门,却已然伫立眼前。
  
  师师与秋菊,刚要移步走入门去,却忽听身后,传过来一声清亮的呼唤:“前面这位女施主,请留步!你,可是名冠京城坊曲的李师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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