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桂鱼出卡洞 老龙梦火场

　　老龙见德山关一向无战事，担心中游陵津滩至清浪滩六十里水路遭水怪骚扰，决定自己去巡视查看，就把守德山关的事儿交待给千年老龟和金狮，自己逆水而上。他心里一直惦记桂鱼二仙，这次去准备再到卡洞谒见。
　　洞庭溪发源于永顺垭上，流经路线比较长。上游溪河较窄，河道中乱石多而且大，坡度大，流水速度快，两边高山陡峭。到中下游河道宽过百米，且十分平坦，卵石大小均匀，就像人工摆设一样。洞庭溪一带，溪河两边都是平地稻田，山虽高大，距离较远。与沅水交汇处两边高山挨近很多，形成天热关隘。洞庭溪风景优美，民风朴实，上古嫦娥就生活在这里，留下很多美丽传说。
　　老龙刚到洞庭溪附近，见沅水浑浊，恶浪滔滔，他知道这里有战事，立即加快步伐前行。老龙赶到马良溪入口附近，见桂鱼兄举起无敌连珠箭挡住一条恶蛟前进的路，桂鱼弟站在上游堵住恶蛟的退路。
　　原来，这条恶蛟在上寨鲢鱼洞修炼，刚出关。觉得鲢鱼洞洞府狭小黑暗，就借山溪水暴涨，借机溜出。一路上淹没上千亩粮田，毁坏十三座全木凉亭桥，冲走农家猪牛羊无数，已经犯下死罪。
　　到了沅水，视野开阔，想找块风水宝地长期占为己有，逆水而上看中辰州府附近河上州，自不量力冲了进去。河上洲早就是青龙的洞府，青龙、黄龙合力抵抗，经过一场激战，恶蛟败北。恶蛟顺水而下，打算占据瓮子洞，又遭到水猴抵抗，怕引起水怪群起而攻之。继续往下游动，到马良溪入口，想进洞庭溪找个洞府暂住，正遇上桂鱼二仙出来巡查。
　　桂鱼二仙知道她坏了很多地方，不允许她进马良溪，也不让她顺沅水再下。好言劝：“猛虎难过梁山寨，劣龙难过德山关！我劝你回去继续修炼，不要再祸害人间，等你修成正果，我们就做朋友。”恶蛟仗自己修炼有成，不听劝告，还满口胡言：“这个世界上只有利益，没有对错！我有损别人利益，别人不会拱手相让，一定不择手段捍卫。别人威胁我的利益，我也只能以死相搏，保卫自己眼前的成果。”桂鱼兄：“你淹没良田千亩，毁坏桥梁近二十座，牲畜无数，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恶蛟说道：“龙从雨，虎从风，蛟龙出海天地颤抖！潜龙在山，借雷雨而腾空。淹田毁物，蛟龙身动，这都是在必然之中！”桂鱼兄：“龙神虽大，为江山所容。山河美景，龙居首功。山河破碎，龙罪难容，你仅为自己私利，枉死无数生灵，不知悔改，还巧言诡辩！”恶蛟：“分明是你们这些水怪无事生非，嗜血好斗，故意找恃强凌弱的借口。”桂鱼兄：“上天有好生之德，水族山精，修成正果都是仙。我念修炼辛苦，劝你为人间多做好事！”
　　话不投机就在马良溪入口附近展开恶战，恶蛟骄横跋扈，有些真本事，且战且退，退到沅水里。桂鱼二仙同情她修炼成仙不容易，只想打退恶蛟，不想取她性命。恶蛟看不出桂鱼二仙好意，招招狠毒，刀刀见血。三仙激战五十个回合，桂鱼损失十几个虾兵。恶蛟自以为了不起，不听劝告也罢，几次险些伤了桂鱼，还拼命夺路企图继续下沅水。桂鱼兄：“只要你回头，我们既往不咎！你想前进半步，我们绝不手下留情！”恶蛟：“顺我者生昌，挡我者亡！”桂鱼见好言劝不了该死鬼，正等待时机除掉恶蛟。恶蛟将巨尾“叭叭”地摆动，俯冲下来，张开利爪扑向桂鱼弟。桂鱼兄见恶蛟身后露出大片破绽，急闪到十丈开外，对准恶蛟咽喉颈部放出“无敌连珠箭”。恶蛟见大事不妙，忙摆头躲避，却慢了一点点，被闪电般的利箭射中要害，恶蛟当场毙命。
　　老龙刚到这里，尚未站稳脚跟，亲眼目睹这惊心动魄的瞬间，忍不住拍手叫好。
　　
　　老龙同桂鱼二仙走进马良溪，到卡洞桂鱼二仙洞府前。桂鱼二仙叫虾兵摆上茶具，三仙围坐在石桌上开始品碣滩谷雨茶。老龙知道桂鱼二仙不喜欢恭维，就开门见山说道：“我这次来还是恳请二仙出山，到德山一起担当守关重任。要知道，我一个人纵有回天本事，也是孤掌难鸣，浑身是铁也抽不出几根钉啊。要让德山万无一失，非要二仙同去不可。”
　　桂鱼二仙知道老龙这几年防守德山确实功不可没，也愿意出山助老龙一臂之力，还想看看老龙的忍耐性。故意推说道：“我们自由散漫惯了，不想建功立业干大事。今天我们苦战恶蛟已经很累了，我们要休息一下，不能陪你。你先回德山，我们出山的事，以后慢慢再说吧，六月间不吃中饭——日子长着呢。”喝罢了茶，自己进了洞府，关上大门，不管老龙去留。
　　三天以后。桂鱼二仙终于打开卡洞大门，带着一队虾兵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外出巡查的。见老龙一个人还坐在石桌边，十分诧异地问道：“王爷，您一直没有走啊？”老龙笑了笑，问道：“我在等你呢，你们要出门吗？”桂鱼兄说：“几天没有巡查了，怕有蟊贼滋事，在我的洞府附近出现混乱恶性事件那就丢人啦。”老龙心里放不下德山关，突然决定用激将法让桂鱼二仙心服，说道：“你们这几下三脚猫功夫，对付没有道行毒蛇猛兽还可以，要是遇到有真本事的蛟龙，我看你们未必能全身而退！”这话一出，桂鱼二仙不知道是激将法，气得肺都要炸了。大声对老龙说道：“我们这点雕虫小技，您也亲眼目睹过。你能躲过我们乱箭，我们马上同你去德山。”老龙说：“你们说的是真还是假？你们只管放出乱箭，能伤我汗毛，我不回德山，留下来给你们做先锋，效命二仙。”
　　桂鱼二仙拉开架势，准备放箭，心想：老龙确实是百年不遇的好龙王，有治理德山的雄才，要是真伤了他，自己就是罪人。二仙张开神箭不敢轻易放，嘴上一再说：“放了，我们真的放了。”老龙只是微笑，说：“来吧放啊，你们伤不了我！”
　　桂鱼二仙还是十分小心，先后放出一支单箭，故意偏了一点，目的是要老龙有机会躲避。眼看箭矢飞来，老龙站着丝文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可吓坏了桂鱼二仙。当箭矢飞到老龙身边一丈时，箭矢自动拐弯飞到一边去了。这时候，桂鱼二仙跳到嗓子里的心才放下。其实，老龙刚上任的路上，拜见伏波王爷马援，临别的时候，马援给老龙赠送一颗鹅蛋大的宝珠，很似现代的磁铁；难能可贵的是，这宝珠见了金属不吸，只是相斥，有这宝珠揣在身上，金属箭矢进不了身，所以，老龙才敢这样赌。老龙哈哈大笑几声，对桂鱼二仙说：“这不算，我要见识你们的连珠神箭。”
　　桂鱼二仙服了，也不用什么连珠神箭，当场答应去德山效力，为人间多做好事。老龙心里乐开了花，从此德山就万无一失了。
　　
　　德山关添了桂鱼二仙，老龙心里踏实，睡觉是挨着枕头就呼呼入睡。
　　四岁那年秋天，太阳很烈，自己没有人照看，把我留住家里和其他小孩一起玩，母亲又不放心。母亲：“兴儿，今天陪娘去割牛草愿意吗？”小兴业：“愿意啊！我就喜欢和娘在一起！”娘把自己带到附近山上割牛草，离家不过三里远，从山下爬到山顶上有一条小路，两边长满很多松树，山腰全是芭茅和荆棘。母亲：“我去下面割草，你一个人在上面玩，不要到处乱走，等会儿娘找不到你心里就会着急的。太阳很暖和，松树下面很干净，困了可以睡觉。”
　　自己在小路上玩着，她一人从山顶下到半山里去割草。自己站在山边边上看母亲，山中矮树、芭茅比人高，只听到母亲割草声音，也能看到小树、芭茅抖动。时间久了，见不到母亲上来，自己很寂寞又无名的害怕。松树林里松叶金黄，像厚厚地毯子，睡在松树下面，即干净又暖和。山顶上大风吹来，松涛“呜呜”地响，声音时小时大，时而如仙人抚琴，时而似鬼哭狼嚎。我吓哭了，开始睡在地上闭着眼哭；后来，干脆站起来哭，跳起来哭。母亲不在身边，自己没有安全感，害怕松涛恐怖的声音，害怕松涛突然变成魔鬼把我吞噬。
　　七岁那年天旱，粮食减产严重，几个月没有白米饭吃，母亲一连几天没有吃米饭，早晚都吃红薯、苦荞粑粑，甚至野菜。她为我开小灶，每天有米饭、鸡蛋。一次病昏迷了三天三夜，母亲衣不解带守护了三天三夜，也哭了三天三夜。
　　李桂阴坐在白象湾巨石上低头哭泣，自己把追得的很多鱼送给她，她破啼为笑，接过鱼变成杜鹃飞走了，怎么呼唤她都没有回头。她和母亲在一起，母亲抱着她伤心地哭：“儿啊，你怎么才来啊？娘好想你啊！”李桂阴：“娘啊！我也想您啊！我把家搬到您房子对面，天天都在看您喊您，您就是不理我！我以为娘不认我了！”母亲：“娘眼睛不好，都是天天想你们，眼睛哭瞎了。”李桂阴：“我在那边有宽大的房子，出门坐车，很多侍女跟着，没有人打我骂我，吃的都是我没有见过的东西，今天我来接娘去享福。”
　　母亲笑了，李桂阴拉着母亲的手，一起飞走了，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飞到七色彩云上面跳起舞来，彩云周围站满无数仙人鼓掌叫好。母亲同桂阴坐上车，两条青龙拉着鸾车像风一样快，后面随从看不到边。
　　自己误吞龙珠，母亲衣不解带，彻夜未眠守在床边，她两眼一直在流血。自己变成白龙，不顾母亲撕心裂肺的痛，走出家门。母亲：“儿啊，你这一走，叫娘怎么活啊？”母亲拉着我不让走，自己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等自己完全变成了白龙钻进山洞，母亲心痛昏死过去了。突然老龙心像刀扎一样痛，高喊：“娘！娘！娘……”
　　老龙嘴里喊着娘，一下坐起来，原来自己在做梦。身上出了汗，对母亲的样子想一下，还是自己离开时的样子，眼里“簌簌”地流出来了。想：自己离开母亲不知不觉已经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养儿防老”，我却一走十余载，连母亲的样子都模糊了，怎么说“孝”这个字！“父母在，不远游”，我却离家两百多里，阴阳相隔。老龙心里格外慌乱，担心母亲有什么意外，很想回去看看母亲。
　　
　　桂鱼二仙来到德山关，整天都在关内巡逻、仔细观察来往水族。很多事情都尽心尽力做了，老龙清闲多了。眼下已经到雨季节，三天下雨，两天涨水，水族开始忙碌起来。
　　老龙这几天总是睡不好，眼皮跳个不停，他想：娘亲已经四十八岁了，这些年自己只顾克职守关，十年没有看过她老人家一次，莫非她老人家会有劫难？现在，有桂鱼二仙可以独当一面，可以放心回家乡看看自己的娘。于是，将德山关一切事物交待给桂鱼二仙，自己这才放心离开。
　　老人们常说冒失的小孩，动一动就像龙动身。龙动身子就是山崩地裂、狂风大作、洪水暴涨。龙从天上飞就会刮大风下暴雨。没有玉帝行云布雨的圣旨，龙从天上自由飞来飞去是犯法的，雷公见了就会劈死他的。老龙也不例外，回家乡只能从水底慢慢游，除非……
　　德山码头是湘西一带最主要的木材集散地。那时候放木排，贩货都离不开常德，所以，常德是湖南最繁华之地，又是湘西人出马之地。俗话说“一没下常德，二没落津市”，就是比喻自己没有见识。
　　
　　老龙是吞下白龙珠变成的龙，习惯变成一身素装的老汉，白发银须，拄着一根茶木拐棍，看样子有九十岁，其实还不过二十六岁。脸上蜡黄，体弱多病，步态艰难。他缓缓地走到德山码头上，见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妇，正在小渔船上收拾东西。老龙上前打听，听说话口音是家乡人，便直说：“老乡，你们回辰州吗？我想搭你们的顺风船回家呢。”
　　原来，这对夫妇是辰州斑竹溪人，前两天到这里贩卖鱼干和一些山货，脱手以后又采购一些期货带回家乡贩卖。他们都很热情，见老龙这么大年纪，很爽快答应了。男人叫文必正，五十又三，身材高大，体魄矫健，能说会道，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为人热情；女人是他的堂客，姓于名三妹，身材也高大，留一条长辫子，头上盖蓝底白花头巾，面前围着自己绣的、蓝布白花挂颈长围裙。微胖，大脸黝黑黝黑的，她为人贤惠勤劳，两人夫唱妇随，常年在沅水上下奔波。